他来到鬼门关,站在牌楼顶上,偷偷打量着黄泉路上每一个身影。
突然,背后冒出一个声音:“在等常慕呢?”
许点吓得差点掉落下去,回过头瞪了判判一眼,开始说违心话。“谁在等他!?我只是随便看看。”
判判在他身边坐下,也远观着远方,“常慕说他最晚不会超过七天,今天是第八天了,他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凡是还阳的人,谁还舍得离开那个花花人间?”就算是跪在考罪石上说过爱自己,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他用七天的时间不再爱自己也是可能的。
“可是常慕的花花在冥界啊,他留在阳间有什么意思?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出去找找他吧。”
“不去!”
“去嘛!”
“不去!谁知道他躲到哪儿去了!”
“这个好办!”判判打了一个响指,面前突然出现一面铜镜,他伸手在镜面上顺时针摸了三圈,又逆时针摸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通天镜,通天镜,常慕在何处?何处有常慕?”
镜子接到命令,闪过一道亮光,接着里面出现了一幅厮杀的画面——常慕和一条巨蛇苦苦纠缠,看上去已经疲惫万分,快要支撑不下去。
“木耳!?”他果然出事了!许点这下真急了,抓住判判穷问:“他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
“别急别急,他一定在仙乐镇附近!”
“那具体在哪儿?在哪儿啊!?”
“走、走!快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判判手忙脚乱收起镜子,两个人激动过头,四只脚不知道是谁的脚一滑,滚成一堆掉下牌楼去。掉下来也好,速度比较快一点。爬起来唤来地听,两人骑在它的背上飞一般冲出冥界。
有了地听一切好办,它一到仙乐镇地界,三个脑袋同时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很快找到了常慕的踪迹,拔腿往西山跑去。西山的妖气很浓,但却很混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地听一脚踩到荆棘,痛得嗷嗷大叫,判判骂了一句“笨狗”,便和许点下到地面,开始分头寻找,此地已没有打斗的动静,许点心中的不祥无限扩大。
他担心着走过一转角,正好看到常慕直直的站在一片空旷的林地中,双手举过头顶,握着一枚长长的钉子,强行把钉子刺进了自己的天灵盖。
天!他是这是做什么!?
“木耳!”许点伸手飞扑过去,在常慕倒向地面之前抱住了他,看他的可怜样,眼泪簌簌的掉下来,“木耳,你做什么……”
“小妈……我、我……”常慕看着为自己哭鼻子的许点,面带虚弱的微笑,话没说完,美美的闭上了眼睛。
许点转过头大声呼救,“判判!你快过来啊!判判!”
“判判来了,判判来了!”判判踩着一高一低的山石急乎乎地跑过来,蹲下来检查常慕的情况,手臂上一颗钉子,手掌,膝盖上也有,扯开衣服一看,肩膀、腹部都有,“别慌别慌,这是七瑭钉。”
“七瑭钉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镇压魂魄的法器。它可以封住体内的魂魄。刚才我在另一边看到一具烧焦的长长的尸体,焦到断成几截的地步,但估计就是刚才镜子里看到的那条巨蛇,我猜测是常慕打不过他,只是烧毁了蛇妖的身体,而蛇妖又附上了常慕的身体,常慕怕蛇妖再去害人,没办法只好用这个封住双方的魂魄了……”
“那现在怎么办?”
判判冷静的想了一下,说道:“一、拔掉钉子,但要先准备几位高手应战;二、我想办法单单把常慕的魂魄抽出来,用七瑭钉继续封住蛇妖。”
“哪种方法好一点?”
“第二种。你也知道,冥界现在希望避免任何人员伤亡。其实常慕的实力在我看来,已经称得上是冥界的一流水准,他斗不过的蛇妖一定非同一般,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试试第二种方法。”
“需要多久?”
“不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冥界查查资料,三天之后若无结果,我就带着老大和一帮子打手过来拔钉子,我想这样一定可以搞定那条蛇妖的!”
“那你快一点啊……”许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
“嗯!”判判摸了摸许点的头发,安慰道:“你别太过于担心,常慕没事的!”
于是就这样,判判带着地听回到冥界,许点在西山的树林里守着被七瑭钉困住的常慕。
天空开始下雨,许点背着常慕钻进了一个山洞,而这个洞似乎是蛇妖的巢穴,里面全是小孩的枯骨。许点明白了,木耳和他爹真的不一样,有着天地般的差别,一看到有妖孽残害生灵就冒着危险孤身奋斗,真的……真的是个好孩子……
“木耳,你别急,我一定把你带回冥界的……”许点轻轻的在常慕额头落下一吻,听着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平静的等待判判的消息。
常慕现在失去意识也好,许点趁此机会好好地看他脸,抚他的发,还有他胸前的铜铃。材质很特别,虽然是铜的,但是红得妖娆……
阴湿的天气持续了三天,许点的心情连着阴郁了三天。原来等待是那么难挨,要不是第三天傍晚判判终于出现了,许点还真差一点就背着常慕回冥界了。
判判兴奋的晃着手里的紫金小葫芦,“许点,我找到办法了!”
“真的吗?”许点一下子充满了精神,笑容随即绽开。
“来来来!看我的!”判判掰过常慕的脸,打开葫芦盖儿,对准了常慕的鼻子,开始念着咒。小葫芦产生了强大的吸力,不一会儿,一个圆圆的淡绿色的魂魄球被吸了出来。“嘿嘿,这小子的魂魄是淡绿色的。”
接着,又有四个被吸了出来,三魂七魄还差一半,看似一切顺利。没想到第六个吸出来的魂魄球是乌黑的,还混着血色,判判立刻大吃一惊,念另一种咒,把它送了回去。他擦了擦额头,汗道:“哎,差点吸错了……”
许点有点担忧,小声问道:“判判,你还行吗?”
“行,当然行啦!这是我向观音菩萨借来的!”判判拍胸脯保证没有问题,还得意地挑了挑眉,“嘿嘿,而且说好有借无还的。”
在判判吸错了第三次之后,常慕的三魂七魄终于完全被分离出来。收在葫芦里摇一摇,再放出来,就是完整的常慕孩儿,许点感动极了,欢天喜地的准备背着他回冥界去了。
判判说,常慕躯体里面封着一条很厉害的蛇妖,不能就扔在这儿,现在暂时藏在这洞里,改明儿叫一批工匠依托这个洞穴修建坟墓,做好防止盗墓机关,还要加设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这样才安全。
回去之后,判判给常慕一个崭新的身体,正式加入冥界无常队伍。可是,他一直昏迷了好几天都没有醒过来。
许点每天紧张得要死,总怀疑判判的葫芦吸出了问题,判判每次都回答说:“回神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还好常慕在第七天醒了过来,不然判判真的要被许点烦死了。
常慕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向许点道歉。
“小妈,对不起,我迟到了……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别看许点前几天急得到处转,这会儿常慕醒了他又故作冷漠,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装腔作势的家伙!判判眯着眼睛,戳了戳许点的太阳穴说:“你心里是不是感动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有什么好感动的!?”许点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瞪了他两眼。
判判不再嘲弄他,转而问常慕:“你觉得怎么样?”
常慕一个起身,耍了几招,跳了跳,高兴的回道:“很好,很舒服!这个身体感觉比以前的肉身轻很多。”
许点看到常慕如此活蹦乱跳,心中放心了很多,一不小心露出微笑,还好马上察觉,立刻收起来,暗自庆幸判判和常慕都没看到。
判判拍了拍常慕的肩膀,向他说明这个身体的好处。“除了轻巧以外,抗打击性也增强了很多。通俗点讲,就是骨头更硬、皮更厚。”
“哇,我的皮本来就够厚,这下厚上加厚那就更不得了了!对吧?小妈。”常慕转头向许点抛了一个媚眼,许点“哼”的转过头假意不理他,惹得判判和常慕相视一笑,无奈耸肩。
接着,常慕向两位招供,那条叫花零的蛇妖就是杀死常家的凶手,因此堕入魔道,之后害死了仙乐镇上的几个孩童。谈着谈着,又谈到那个会换命的神秘师傅,常慕对此保持缄默,避而不谈。许点私心已起,开始护着常慕,没再逼问。好在判判非常体贴下属的,擅自决定唬弄过去,在记录上写上常慕的师傅已经消除他的记忆,所以常慕忘了有关师傅的一切,冥界无从追查。命数互换其实也没多大的差别,因为常慕已经为冥界效力,跳出生死轮回。
常家灭门惨案就此结束,大家各归各位,又开始做各自的事情。
常慕跟着牛头马面继续学习了个把月,又跟着他俩出差去阳间勾了几次魂,每次去阳间他都会带好吃的东西回来给许点。
这不,这次又带了十串糖葫芦回来。
照理他还没开始拿薪俸呢,没办法兑换阳钞啊,就算有,一万冥元只能兑换十文钱,
照他这么买东西的话,早花完了。许点就问他:“你哪儿来的钱?”
常慕答道:“我家是知名的大财主,富得漏油,所以留下了一大笔遗产,本来我以为在阴间用不着,所以都寄存在外婆那儿了;现在我发现可以使用,便都拿来由我继承,前一段时间我把它们全搬到我床底下去了,你想用的话自个儿去拿,咱是自家人,别客气啊!”
许点想着钱袋儿里剩下的两个铜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花钱不要大手大脚的!”
“没办法,谁让我习惯呢?”
许点立刻讽刺他:“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那要不这样吧,我的钱财你帮我管,小少爷的钱,少奶奶管也是天经地义的。”
“你去死!”许点一脚踢过去,常慕“嗖”地窜上屋顶逃了。
这身体真好使,轻便极了,开溜的速度也更快了!常慕乐滋滋的等在屋顶刚等许点追上来,准备上演一场打情骂俏的好戏,可是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影,便倒着身体探下脑袋往下张望,谁知许点早没影儿了。
不一会儿,倒是判判出现了。
“判判!”常慕大声招呼,他已经学大伙儿,开始用这个称呼。
判判抬起头,见是常慕,就笑着间:“常慕,你在上面干什么?”
“没干什么。”常慕跳下来,站到判判面前。“判判,你有见到我小妈吗?”
判判摇摇头,“没有,我也要找他,唔……确切地说是找你们两个。”
“什么事啊?”
“关于搭档组合。我想安排你从明天起和许点搭档。”
“哇!”常慕眉毛眼睛鼻孔嘴巴一起舒展,勾住判判的肩膀道:“判判,你真是比我亲爹还亲啊!”
“呵呵……你别拿我和你亲爹做比较,我怎么敢当啊!”
“走走,我们去找小妈。”
两人嘻嘻哈哈的找了很久,居然都没找到许点。判判一火,拿出通天镜找人,结果镜子里的许点不知道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拿着十串糖葫芦,吃一口,笑一下,吃两口,笑两下,幸福与甜蜜全都写在脸上,和平时那副死样截然不同!
“哇!原来小妈也有这个表情啊……”常慕发现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一屁股撞开判判独占了这面镜子,里面的小妈好可爱好可爱,常慕看得目瞪口呆。
判判变出一个小汤盅,盛在常慕的嘴巴下方。“要不要帮你接着口水?”
“不用不用。”常慕吸了吸口水,继续看。小妈吃完一串居然高兴的原地转圈圈,蹦蹦跳跳开始吃第二串……
许点把十串糖葫芦一口气吃完,擦了擦嘴巴,若无其事地回到原地,才发现有两个人已经等他许久。满脸奸诈的常慕露着不怀好意的贼笑,而判判则是低着头用袖子捂着下半张脸,貌似在偷笑。
有点奇怪哦。
“你们两个干什么?”
许点说话还是一副硬梆梆的表情,他越是那副死样,判判就笑得越厉害,干脆趴在桌上狂笑一番。常慕忍耐性比较好,色眯眯地挑了挑眉毛,问道:“小妈,糖葫芦好吃吗?”
“就这样呗。”许点在他对面坐下,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心虚,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漱漱口,转头问趴在桌上那人,“判判,你找我有事吧?”
“有、有,”判判抬起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来张降妖令交给许点,“夕屏山有一白骨精害人多日,上次派去的四位差员都是重伤而回,看来是我们太小看他了,这次老大命你和常慕二人前去看看情况,当心点儿。”
常慕双手撑着脑袋,乐陶陶的看着许点,似乎很期待他能发点小脾气。可惜,许点早知道总有一天常慕这家伙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办事,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期待着这么一天,所以他没太大的反应,只是仔细看了看这道降妖令,很有信心地说:“放心好了,应该很容易解决。”
判判又叮嘱常慕说:“常慕啊,你第一次接降妖令,一定要当心一点,也不用那么认真,看看打不过就快点拉着你小妈逃回来,我立刻打报告到天庭,让天兵天将来处理。”
“嗯嗯!”常慕猛点头,可许点却说:“你点头不要点这么勤快!等判判打完报告,再等上头派人下来降妖,那白骨精又不知道害死多少人了。你若是跟着我出去,就一定要尽全力!听见了吗!?”
“嗯嗯!”常慕又猛点头。
“不行!听我的!不要蛮干!打不过就溜!”判判还很有气势的拍了一下桌子。
“不准!没尽力就逃走,太丢脸了!”
“冥界不怕丢脸,我们只要管好死人就可以了!降妖又不是我们的专职。”
“就像你这样,所以我们冥界才会被看扁!”
“……”
“……”
两人开始斗嘴,常慕左看看,右看看,至于他到底听谁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二天,常慕和许点出现在夕屏山界。他俩没料到这儿居然是火山地带,到处冒着热气,弥漫着硫磺的味道,脚踩在地上隔着布鞋都有一股温烫感,地表之下似乎有巨大的力量在涌动。而且很奇怪的是,两个人都没察觉到妖气的方向,只能用最蠢的方法寻找。
许点一边走,一边给常慕上课。
“其实白骨精并不是妖怪,他是厉鬼的一种。这种鬼生前往往是被人害死,尸体又被曝尸荒野,怨念残留在白骨上,操纵那具骨头到到处行凶。”
常慕东张西望地跟在后头,听了白骨精的成因,有感而发:“还好你没被曝尸荒野,不然你也成白骨精了……”
许点突然停住脚步,常慕一头撞上他的后背。怎么说停就停啊!?
阴沉沉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我若是变成了白骨精,你怎么办?”
常慕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他,肉麻的说:“我把你扔进一口大锅里,做成美味的大骨炖汤,吃进肚子里去。”说完,“啊呜”一口,含住许点的耳朵。
一瞬间,许点全身的力气仿佛破抽去了一半,酥酥痒痒的感觉从耳朵开始传遍了全身……
“你滚开!”许点害怕的挣脱常慕的怀抱,把他推远点。
他这么一回头,常慕急忙拉住他,伸手想要摸他的脸。
“你又想干嘛?”
“小妈,这儿风大,满天飞的火山灰把你的脸都弄脏了,我给你擦擦。”
“不用,我自己擦。”许点谢绝常慕的好意继续往前走,常慕却跳到他前面,忝不知耻地把脸贴过来。“那小妈帮木耳擦擦。谢谢。”
“滚开!你又不是小孩子!”许点一巴掌把他打开,但是这力道不轻不重,恰如打情骂俏。
常慕不依不饶折回来贴在他身边,“老人家都说,儿子再大,在***眼里都是小孩子。小妈,你就给我擦擦嘛……”
“你死远点!”
“不要!”
“死开!”
“不要!”
…………
就这样,两人推推嚷嚷,打打骂骂,搜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头,照他们的这样的工作认真程度,就算没察觉有会走路的白骨和他们擦肩而过也是正常的。
斗了半天,两人终于想到停下来歇歇脚,吃点什么东西。许点打开随身的小布袋,看了看里面的白馒头。其实……他有准备好常慕的那份,只是,不知道该怎样给他,要是就这样送上门那小子不飞到天上去才怪!许点掂量着手里馒头,心里有些扭捏。一点一点移到常慕身边,却发现常慕也有所准备。他从布袋里挖出两个鸡蛋,埋在土里准备烘熟了吃。
“你拿的是生鸡蛋?”许点奇怪的问。
“嗯。我不喜欢吃凉食,本来就准备烤鸡蛋的。记得师傅说,火山的土可以把鸡蛋烘热,所以我想试试看!挺好玩的。”
既然喜欢吃热的,那就算了。许点拿起自己冷冰冰的馒头坐到一旁去。可不一会儿,他又凑过来。“木耳,你吃两个鸡蛋吃得饱吗?”
常慕这才注意到许点的袋子鼓鼓囊囊,似乎装了很多个馒头,一拍脑袋立刻想明白了,顿时心花怒放,执起他的手感动地说:“对不起,小妈,我没想到你会给我准备吃的,我好笨哦,没领会你的意思。呵呵呵……”
没错,是很笨。
许点看他诚心诚意感动的样子,准备拿出馒头丢给他,双手还没动,只闻常慕又道:“现在看来,就算你称不上是一位贤妻,也不愧为一代良母……”
一代良母!?
许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瞪着常慕,“谁给你准备吃的了?这是我自己的!”
常慕抢过许点的袋子,张开一数,二三二四五,连你手里这个是六个,你的胃口有这么大么?别否认了。嘿嘿嘿……”
“中饭、点心、晚饭,不可以吗!?”许点气呼呼的抢回自己的袋子,恨得牙痒痒,转身背对他。这个死东西嘴上老说爱爱爱,可是常常把自己当老妈子,真不知道他这种爱是情人间的爱还是“母子”间的爱!可恶透了!
常慕就喜欢逗他,这不又成功了。他偷偷地笑着,准备剥个鸡蛋献讨好他,用树枝扒开土一看,“咦?怎么只剩下一个了?”明明两个鸡蛋放一块儿的啊!
刚想再扒多一点土,突然从地下伸出一只瘦骨嶙峋、惨白无比的手,抓住鸡蛋后迅速收了回去。
常慕立刻放声大叫:“啊——白骨精啊!”
“哪里?”许点丢掉半个馒头,冲到常慕身边。
常慕指着地上那个烘鸡蛋的小坑说:“白骨精在下面,他偷走了我的鸡蛋。”
白骨精有偷鸡蛋的必要吗?许点刚想蹲下研究一番,常慕偷偷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原以为他有什么新发现,谁知他却说:“我没鸡蛋了,你给我馒头吃吧。”
气绝!许点戳了戳常慕的额头训道:“给我正经点!我们现在在工作!你以为是郊游啊?”
“我从来没以为这是郊游啊……”常慕小声为自己辩解,只是后面再加了一句,“我一直都把这个当约会。”
“你……”
正当这时,那只手又伸了上来,不停的在坑里摸摸摸,看样子还想摸第三个鸡蛋。许点正在气头上,一把揪住那爪子把他整个儿拎了出来!
一看,居然是土地老儿。土地一向懒散,一般都懒得和冥界的鬼差打交道,说是晦气。所以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召唤出来,只有正神和法力高深到一定程度、蛮横无赖的散仙才可以。平日里许点办案非要拿了阎王的召唤符才可以动用他们。
今天既然遇上了,就对找到白骨精有很大的帮助。
土地拄着根拐杖,一个劲的傻笑求饶,“二位大爷,我只是饿极了,才偷两个鸡蛋吃。夕屏山一带都没什么吃的,又没人供奉,可怜我这老头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顿好的……”
看他那样子怪可怜的,常慕又掏出两个鸡蛋给他。许点白了他一眼,“臭小子你不是还有鸡蛋的吗!?”
常慕温和一笑,慢悠悠的提醒道:“许大人,正经点,我们现在在工作。”
此话犹如把一个囫图鸡蛋塞进了许点的喉咙。
说得越多,吃瘪的越多,许点暂时把火窝在心里,埋头工作。看看感激不已的土地,又塞给他两个馒头,给点好处方便问话。
“这儿有没有白骨精?”
“有,有,大约五十年前,有人在火山口扔了一具女尸,真是作孽。然后就在半年前,她吸足了日月精华,化成了白骨精,只要是见了年轻男子,她就杀无赦。”
“那你见过之前冥界派来的四位鬼差吗?”
“见过,见过,都被那妖精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啊!”
“那妖精现在何处?”
土地指着正在冒烟的火山口,道:“就在那儿。要不我带你们上去?”
许点点头致谢,常慕也笑咪咪地看着土地老儿。
刚走出去几步,常慕一声不吭,突然抽出佩刀朝土地老儿斩去,没想到老态龙钟的土地敏捷的闪开,只卸下了他一截手指。
许点大惊失色,一把揪住常慕的手臂,“木耳,你做什么!?”
常慕用刀指着地上的一截手指,“你看到了吗?”
许点低头一看,原本那手指只是枯瘦苍白而已,不料掉落到地上之后却完完全全变成了白骨!抬头再看那土地,面目狰狞,双眼凶残地盯着常慕,喉咙发出低沉的咆哮。
“白骨精?”许点渐渐松开了手。
“对,没错。白骨精凶残狡猾,定是杀了土地老儿冒充他!”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有火眼金睛?
“其实我到这儿没多久就开始召唤土地公,但是一直没回应,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一个,这不免让我起疑。最重要的是,天下间的男子除了你以外,都不会用妒妇的眼神看我,而这土地老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那种眼神看我。看得我头皮发麻。我想这白骨精一定是被自己的情人害死,恨得失去理智,一见到男人就两眼发绿。情况似乎比你还糟糕。”
最后一句是多余的。
既然已经被识穿,白骨精不再佝偻着身体扮演土地,直起身板指着常慕大骂臭男人、负心汉,反正常慕也习惯了,挠挠耳朵,马马虎虎喝了一声:“开工。”,便只身杀上去。
许点按照以前的做法用念力牵制白骨精,但今日却发现丝毫不起作用,心里顿时慌成一团,难道今天和常慕一起出来办事高兴过了头,怨气完完全全的消失了?那现在要怎么办才好?没有了念力,自己就如同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什么事情也帮不上忙。他只能呆呆的站在一旁,一声都不敢吭。
那白骨精拿着土地的拐杖接刀,没几个回合就把常慕的佩刀给振断了。
“哇靠,看上去又厚又大够威武,原来不过是一块烂铁!”常慕唧卿歪歪的丢掉半截破刀,不过他立刻后侮了。白骨精和许点一样,怨念极强,操控断刀飞速朝常慕射去。由怨念控制的兵器非同寻常,势不可挡,就算是一片树叶也能割断人的咽喉,更何况是锋利的刀刃。这害得常慕在他心爱的人面前抱着脑袋四下逃窜。
“这儿又不只是光我一个男人,干嘛老盯着我啊!?小妈,你不帮忙好歹把你的佩刀借给我!”
听常慕这么一喊,许点回过神,迅速扔出佩刀,让常慕接住。常慕念咒,—层绿色妖火立刻包住刀刃,终于可以挡住飞射过来的断刀。
许点看着白骨精的疯狂,才发现世间的憎恨是多么的可怕,它让一个情深的女子变成一副复仇的白骨……不知道当初在他人眼里,自己是怎般模样?
判判说,要学着用保护一个爱人的心情来形成自己的念力,要学会放弃怨念而善用爱念,爱是人心里,也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
心中反覆回想常慕的微笑、奸笑、傻笑,想着那个坏东西牵着手的感觉、含住自己耳朵的感觉,双目盯着和白骨精苦苦过招的常慕,屏气凝神,顿时感觉到胸中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和之前的怨念很相似,却有怨念所没有的温暖。
许点将这股力量输入勾魂链,甩出去重击白骨精,又将它紧紧勒住,压制在地上。“木耳!快解决掉它!”
“收到!”常慕高高跃起,横握傻大刀直冲下去,“看我的拦腰斩!”
“呲……”一股黑气破肚而出,可是,常慕总觉得什么都没有斩断,只斩到了一包空气。就站起来的这点功夫,地上的“土地老儿”已成一张扁平的皮囊。
许点收起锁链,捡起那具干瘪的皮囊,“逃走了吗?”
“应该还没有……”
常慕在周围走走,打量着四方。许点也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妖气缓缓的流动在周围的空气中,一丝一丝,让人摸不清具体方位。常慕的眼神又回到许点身上,着迷的观察他认真的表情,这样子的小妈看起来也很有魅力啊!
不幸,他才开了一会儿小差,猛地听到耳后传来愤怒的低吼:“千澧,你辜负了我,我要杀了你!”
“啊!?”常慕回过头,居然看到骷髅的眼窝里流着泪,一瞬间的触动,却被她趁机掐住了脖子。常慕惊愕,许点惶恐。
白骨精不再用土地苍老的声音说话,而是换回了幽怨的女子嗓音。
“澧,你说我是你最爱的人,你说过要我和我一生一世,可是那些山盟海誓到最后一文不值,全都是你骗我的谎话。为什么你说变就变?一转眼就冷酷无情?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派人来杀我?我有可恶到让你下手杀人的地步吗?你说啊……”
又来了……这年头为情痴狂的人妖鬼怪还真不在少数,碍于她的骷髅爪抵着脖子,常慕不得不笑脸相劝:“姐姐,听我说……你搞错了……”
“哪里错了!?”
常慕用眼梢不停的瞄许点,希望他有点营救行动。这身体才刚刚得到没多久,新鲜得很,常慕可不想回去的时候脖子上多十个洞眼,那样一定会被阎王骂、被判判笑的!
许点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场面,遥想起当年,他掐住常立脖子的那一天……恐慌渐渐的消失,平静的对白骨说:“我和你有相似的遭遇,我能了解你的恨有多深,但是已经过去五十年了,当初伤害你的人在哪儿?说不定他都已经死了,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成为了另一个人,他早就忘了你,你也认不出他,单单你心里留着恨还有什么用?毫无意义,不是吗?”
“你胡说!他就在我面前,我要杀了他!”白骨精咄咄逼人,眼窝里泪水突然蒸发了。
许点眼看这白骨杀意变浓,情急之下大叫:“我没有胡说!他在等你!千澧他在望乡亭等你!”
“什么!?”
“他没有派人杀你,那天他家里知道他要和你私奔,便把他软禁起来,他为了和你见面,从阁楼窗户爬出来,却不幸失足摔死,他的家人为了泄恨才杀了你。你不信可以跟我们去望乡亭看看,他到现在还在等你!”
白骨的手,僵滞住了,望着常慕,迟迟没有下手。
许点见她已经动摇,柔声继续劝道:“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千澧,他是我的木耳……”
“嗯嗯!”常慕艰难的点点头,心中好生佩服许点,什么望乡亭,什么等候五十年,他可真能掰啊!压根儿就没那个人、没那回事儿。
许点依旧温柔的笑着,好似一位善良的母亲,“我的木耳,他只是个捣蛋的毛孩子,远没有你的千澧那样英俊潇洒、男儿气概,你回想一下、比较一下啊……”
呵呵……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嘲讽一番,小妈,你真够小心眼儿的!常慕干笑着,终于等到白骨挪开了她的骷髅爪,居然还真被骗了!白骨就是白骨,只有骨头没脑汁!
常慕火速向后一跃,脱离危险地带,许点套出锁链再次缠住那具白骨。
“你骗我!”
白骨愤怒的大吼,许点只是冷冷笑过。“哼!你已经是白骨精了,失去心智,无药可救,我们必须除掉你!”
“你杀不了我!”白骨的恨意渗入锁链,与许点的念力纠缠相斗。
“该死的妖孽!”许点和白骨两相对峙,强大的气旋在周围呼啸,常慕赞道:“果然是高手过招,不见刀光剑影,只拼内功啊!小妈,您家毫无男儿气概的毛孩子给您加油了!”
加油你个头!不过来帮忙还在旁边分心!许点额头已经冒出一层冷汗,常慕这死东西,定是刚才说他,他心有不甘!心眼比针尖还小!
“我……我撑不住了……l
“我马上就来!”常慕解下铜铃,抛向天空。
“叮铃……”铜铃—声清脆的声音从天而降,许点和白骨精同时抬头,只见那红色的钢铃变成一人多高,喇叭口儿朝下,直接将白骨精整个儿罩下。
常慕一丝不停顿,闭目念起快咒,铜铃里头随即传来白骨精的惨叫。
许点惊讶的问道:“你的铜铃是法器?”
常慕没空回答许点,专心致志,越念越快,铜铃的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亮,开始冒青烟,仿佛里面包着一把热火,要把妖孽烧成灰烬。
铜铃变得这么大,许点看清了上头的雕纹,全是流水般狐狸图与火焰纹,还有两个刻字——“狐右”。
这个狐右会是常慕的师傅吗?看着凝神做法的常慕,许点不敢问,只在心底默默地记下。
一会儿功夫,白骨精的惨叫彻底消失了,常慕也停止念咒,收回了他的铜铃。地上只剩下一堆烧尽的骨灰……
常慕擦擦额头的汗珠,舒心一笑,“小妈,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原来你也可以吹牛皮不打草稿。”
“那不是我的谎言,那是我以前的妄想……”许点望着地上的那堆灰烬渐渐被风吹散,颓废的坐下,“二十年前,你爹抛弃我,我骗我自己说,那是他家人逼他的;你爹约我在忘忧湖相见,却来了几个蒙面人要杀我,我骗我自己说,那是你爷爷奶奶派来的……直到我从湖里爬起来,亲眼看见你爹付给那几个蒙面人大把大把的银票,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了……之后,我就像那具白骨一样,心里只剩下仇恨,到最后亲手掐死了你爹……”
“小妈,就像你说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别再想它了,我爹都已经转世投胎,你留着恨也没有用……”常慕紧挨着许点坐下,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尘,有点心疼。
“你怎么说人家一套一套的,自己遇上了就那么想不开呢?”
“我没有想不开,我已经丢掉了怨恨,现在留着我脑海中的,叫‘回忆’。”
“真的吗?”常慕一下子情绪高涨,乐得手舞足蹈。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轰隆隆”的响声从远方传来,站起来一看,大势不妙,火山口蹦出浓烟火花。
“糟了!马上就要喷发了!”许点下意识地牵起常慕的手,生怕丢了这孩子似的,飞速逃回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