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青彦拿到体检单后,先到药局找让汪彦君擦的药,他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所以随便抓个店员问。店员涨红脸帮他找药跟结帐,心里想着「这种问题还真敢问这么大声啊」。
「啊,还有保险套。」尹青彦又回到柜台说。
「『医院』的药局没卖保险套。」店员忍不住强调最前面那个名词。
尹青彦耸耸肩离开,搭电梯到这个老旧的绿色医院一楼,大门旁就是急诊室,一辆救护车正聒噪地从他眼前疾驶而过。
「血压降到七十/三十了!」车门「刷」的一声打开,满身是血的人躺在担架上被抬下来。
站在门旁的妇女掩住眼睛,她嘴里说着「忌讳忌讳」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呕吐声;高大男子扶着盆栽,激烈呕吐下的眼睛已经泛红。
「年轻人,你没事吧?」妇女反射动作地将手拍在男子肩上。
「不要碰我!」尹青彦的嘴角还滴着唾液,不能也不想转头的他,对着盆栽的泥土大吼。
「唉唷,怎么这么凶啊!」妇女拍拍自己胸前,瞪了那个不识好人心的背影一眼才离开。
暗红的,浓稠的……
突然涌上的晕眩击倒了尹青彦,他只能坐在大门边休息。人来人往的医院,每个人都侧目看向这个大型障碍物,也有不少人向前询问,但都被极度不适的尹青彦骂跑。
他足足坐了十多分钟,才使上力气扶着门边慢慢站起,自嘲地笑了声,「不是太大问题……?」
虽然眼前的生活、身体上的不适都是那么令人懊恼,但他想到在家里的汪彦君,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今天虽然很冷,但出乎意料的有阳光,现在才注意到的他想赶快回家,或许可以赶上看夕阳,于是他匆忙到便利商店买保险套后,随手招辆出租车。
出租车上的广播是台语的,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懂,然而司机突然跟他说起话:「应该要下雨了。」
明明就出太阳。尹青彦心想。
「冷气团一离开就会下雨啦!」
尹青彦根本没回应任何话,就只听到司机在那边自言自语,他想要快点回去拥抱那个温暖的身体。渐渐地,司机讲些什么都跟广播一样,进不了他的脑海。
身后没有一丝丝反应,司机忍不住问:「听不懂国语吗?」他从后照镜偷瞄这个年轻人,奇怪,应该是台湾人啊,刚刚地址还讲得挺标准的!
尹青彦还是没回应,司机摸摸鼻子,自讨无趣地闭嘴。
他不喜欢高雄,满街机车乱钻,生活在当地的人随便穿着一双拖鞋就出来了,不够繁荣的关系,不管想去哪都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路。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汪彦君出国,而不是躲到台湾的另一端。
应该一开始就这样做了,他跟汪彦君同居的消息就算让尹力知道,尹力也不可能让他在国外自生自灭。
但如果出国,他就没办法同时拥有那栋房子与汪彦君了。他脑子里坚持的就是同样的景象——房子,汪彦君,房子里面必须住着汪彦君。
「到了。」
夕阳只剩下边缘,天空被灰黑色占领,还是来不及了。尹青彦失望地付了车资。
屋内,空寂被响起的开门声干扰。
脚步声先绕到浴室,水声停止后的脚步声,径直走到房内,灯光亮起。
「彦君……彦君!」接着声音后的是在肩膀上推动的手。
「你回来了?」在叫自己的那个声音,是汪彦君又爱又恐惧的迷惑来源。
「我要抱你。」尹青彦宽大的双手,直接由肩膀处将他抱起半身。
汪彦君听到撒娇般的声音响起。
「眼睛张开啊。」尹青彦的发梢还若有似无地滴着水,「我要抱你。」
他将脸蹭进汪彦君的颈边,人的体温好温暖啊。
爹地的长手,是用来推开他的拥抱。
妈咪的手,只会用在打他。
严肃的爷爷的手,永远都是扶在拐杖上,只会威严的说:「青彦。」
奶妈的笑容跟做饭给他吃的手,会在六点时抽离。
只有汪彦君,会随时随地的拥抱他。
尹氏的孩子如果父母不爱,那就没人会去接近了;就像高价的陶瓷过于昂贵,反而没人敢触碰。
学校除了来找尹青彦打架的学长,还有不敢靠近他的同学,更多的是自己不屑一顾的人。为什么根本不认识自己,就能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呢?
唇无意间触碰到汪彦君的肌肤,他感到身体热了起来。昨天的感官记忆在身体的中心点复苏,让他无法忍耐地问:「可以吗?」
「不可以。」虽然还没询问,但反射动作已经先让汪彦君讲出这三个字。
「可以。」尹青彦恶作剧地将手伸进汪彦君的腿内。
「尹青彦!」瞪大着眼睛的汪彦君,撑起上身往后退。
尹青彦咬了咬下唇,朝汪彦君扑过去。
天真而又带着欲望的眼神,怎么可以同时存在?汪彦君看着他湛蓝的眸子失神。
在感受到自己的中心被握住时,他开始强烈地推打上方的胸膛。尹青彦惊讶汪彦君的反应,猛烈挣扎得好像是第一次跟他做爱。但是没挣扎多久,便让尹青彦进入了。
如果能再拖延一下,或许尹青彦会发现,汪彦君的一切反应都是那么不合逻辑。
「啊……」
被进入的不适感让汪彦君停止挣扎,身上人正带着戏谑的神色,低头亲吻他。
尹青彦将汪彦君那瘦得跟手臂一样的右脚,高举在自己肩头,向前挺。汪彦君想闪避却又无处可逃的模样让他兴奋。
尹正在时尹青彦会欺负汪彦君,前些日子他甚至会殴打他,但汪彦君现在已经是他的东西了,所以在「保护及爱惜」的心态下,尹青彦仿照着尹正当初的模式来对待汪彦君。
尹正抹的香水,尹正用的保险套,尹正爱的人……全都在怀里了。现在,他就是那个他所羡慕的爹地,他是拥有者,同时也被拥有的。
「不要……不要碰那里……」汪彦君挣扎地想将埋在自己胸前的头推掉,锁骨上应该已经好的旧伤不知为何……一阵阵地痛了起来。
他紧闭着眼,身体却像离水的鱼般颤抖。
好冷。
汪彦君醒过来,他拖着脚走到浴室,大腿上有干涸的白色颜料,要冲干净。
门外冲进人是打开莲蓬头才没多久的事,男人帮他冲洗并抹药时,汪彦君像定时的机器完成任务般,停止活动。
「真是……」尹青彦望着在浴缸内闭起眼睛便没睁开,呼吸平顺的男人。
他将男人捞出水面,被正面抱着的汪彦君双脚分开挂在他腰际,像猫一样蓬松的头发,在他背后搔痒着。
那个一夜情的陌生人留下气味,让他转变。
他像动物——发情前不知欲望,发情后是纵欲而又无法违抗身体本能。
他不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或许是身体认命适应的关系,尹青彦吃药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倒是汪彦君发烧了。
看向棉被下除了内裤外一无所有的瘦白身体,他又重新将衣柜搬回房内,帮汪彦君套上温暖的衣服。
带去医院打退烧针时,汪彦君倔强地一直想自己拿拐杖走路,但光是门诊到药局,险险跌倒的次数实在太多,看不下去的尹青彦直接将他抱起。
将脸埋在自己胸膛的汪彦君让人怜爱,彷佛只有自己能让他依靠的感觉,膨胀了尹青彦的全身。
医生打针的当下,烧退了点,但是回到家又烧起来,不只无法进食,连药也是吃了就吐。没办法下,尹青彦在半夜跑药局后带回塞剂。
感觉到自己腰际的裤子被拉下,汪彦君因为发烧而晕红的脸,终于微微睁开眼睛看向身后的人,他的琥珀色瞳孔无力地在水下闪耀着。「不要……」
「退烧用的塞剂,一下就好。」
边说边将塞剂推进汪彦君身体时,尹青彦看到汪彦君眼里的水溢出来。
「不要……不要取精子了……停……停下来……求求你、求你……」
鼻涕跟眼泪造成呼吸困难,汪彦君皱着一张脸哭泣,尹青彦根本听不懂他呜呜啊啊的在说什么。
瘦弱的中年男子,残废的脚,已经是成人了却让人用手指推入塞剂,或许在别人眼中只剩下不堪吧。
连汪彦君也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了。
老天爷,求您,下辈子让我规规矩矩爱上异性,或者,别再让我当人了。求您……汪彦君的喃喃自语,尹青彦听不懂……或许,神听得懂。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
***
「尹青彦吗?」
身后传来犹豫的声音,尹青彦听到了,但没转过头。今天是吃新药的第一天,照惯例,他仍是恶心及晕眩不断的交替。
「你旷课超过三分之一堂了,韩教授要你周末前『亲自』将报告交给他。」娇小的女生说完,微微偏过头看这个始终背对她的人。
韩奎……尹青彦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这个男人对于让他顺利拿到学分这件事,始终不愿配合。
「你、你听到了吗?」
「嗯。」
女孩离开。坐在对面吃汉堡的蓝安信问:「你最近旷课数太多了吧?」
尹青彦没回答,在他手中刚吃第三口的汉堡,在没心思顾及的情况下,生菜跟肉片摇摇欲坠。
「你还好吗?」蓝安信担忧的问。
「……我的头很痛,拜托你安静一下好吗?」
「也不过问了两句话。」蓝安信在心里嘀咕。
生菜终于掉出一片,接着是第二片,最后汉堡松散地掉在餐盘上,尹青彦捧着头紧紧皱起那道好看的眉毛。
「要不要去医护室?」
「啰唆!」尹青彦大吼,等待恶心感消失后,他才注意到对面的位置空无一人,这时右侧肩膀被轻轻碰了一下。
「吶,水。」
看到尹青彦大口的灌水,蓝安信叹口气说:「你赚钱是为了跟情人在一起,如果吃药脾气都会变这么差,若他被你吓到不是得不偿失?」
「他不会被吓跑。」尹青彦说。
「这么有自信?」
「对,因为他已经是我的了。」
这句话的含意是?尹青彦像石雕般利落线条的侧面,因情色的联想而有了些微的暧昧。云淡风轻的口吻,却让蓝安信一瞬间脸红起来。
「他、他『已经』是你的?」蓝安信结结巴巴地问。
「对。」尹青彦眼尾瞄了蓝安信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我的天啊!蓝安信怎么样都无法想象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虽然他看过哥哥跟男人接吻,不过也只仅止于此,他正常的脑袋,无法接受尹青彦是不正常的事实。
看到蓝安信活像石头一样,尹青彦又补了一句,「你有情人吗?」
「目前还没。」
「我有情人了。」尹青彦骄傲地说。
「废话,你们不是都住一起了!」
「不一样,我是真正拥有他了。」
「是是是,恶心的话我不想继续听。」蓝安信将手捂住耳朵。「什么时候再去我家一次?」
「礼拜五下课。」
虽然尹青彦这种完全以自己为中心,根本不征询别人意见的语气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但蓝安信有时却会觉得「啊,他就是应该这个样子嘛」的感觉。
一定是被那本绘本洗脑了。
黑发天使米米,就是这么任性的家伙。
「那天我哥生日开趴,楼下可能会有点吵。」本来打算免费大吃大喝,不过想想东西可以拿上来吃,所以还是答应了。
「我无所谓。」
蓝安信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尹青彦见状马上侧过头。
「有这么恐怖吗?我又不是对着你打喷嚏!」太不给他面子了吧?蓝安信哇哇大叫。
「彦……我的情人感冒刚好,我可不想感冒回去。」生病期间想碰他简直想到快发疯了。刚尝到甜头却又禁食的痛苦,还有那个烫人的体温,他敬谢不敏。
「还不是那天送你去药厂!你这死没良心的,都下雨了也不会请我进去坐坐?」说到这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起来还好。」他指出事实;汪彦君的感冒才是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
「你……」跟他说下去会气死人,蓝安信放弃。「试药的工作不要常做,我找别的打工让你试试?」
「不了。」试药的工作,除了身体不舒服外,不管任何方面都很适合他现在的处境;不愿放弃的原因,钱只是其次,能够在赚钱的同时,待在家里跟汪彦君相处,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或许是自己对他不再暴力相向,汪彦君不像以前这么害怕他了,会温柔地跟他说话。不过平时的他跟床上激烈反抗的他,还是让人感到奇怪。
「好逸恶劳的家伙。」呸,蓝安信鄙视。
「嗯。」
这么干脆的回应让蓝安信再度傻眼,他不耐烦地甩甩手,说:「等你身体出状况,就知道后悔了。」
「啰唆。」
「换句台词听听,没感觉了。」
「唠叨。」
大婶吗我?蓝安信瞪了自己笑起来的尹青彦一眼,真是狗眼不识好人心。
好心情的尹青彦突然问:「要不要见黑泽彦?」
「你说见就见喔?」
「如果我说,米米是照着我画的,你应该不相信吧?」带崇拜汪彦君的蓝安信回家,说不定是件好事。
蓝安信询问地挑起眉头。
「黑泽彦就是跟我一起住的人。」
「唬烂也要有点水平好嘛?」
「不信就算了,他应该还有一本画册,缺了最后一页所以没出版,你去问出版社就知道。」汪彦君失踪后他寄的。但故事没结局,无法出版。
蓝安信半信半疑地看那个小子,试图从他的表情看出一点端倪……真的假的啊?
「黑泽彦是中日混血,本名叫汪彦君。」尹青彦笑着抛下这句话,径自丢下还在发呆的蓝安信离开。
尹青彦就是米米?米米就是尹青彦?
米米跟黑泽彦上床了?
「这太脱离现实了吧!」蓝安信在人来人往的餐厅忍不住大叫。
***
「我回来了。」
他将门关上时,身后的「你回来了」同时响起。
尹青彦今天心情很好,他绕到沙发前,正在看书的汪彦君不解地望着他。
「礼物。」尹青彦将一个精致的纸袋递给他。
汪彦君狐疑地拆开来,精致的纸盒内是一双纯白的男鞋。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但是低着头没让尹青彦看见。「谢谢。」
「吃过药了没?」
「吃过了。」
「那穿上它吧,我们去散步。」
「我……我没拐杖。」
「扶着我就可以了啊。」尹青彦一点都不是问题地说。「只是在附近走走,今天天气很好喔。」
看到尹青彦那么高兴的表情,汪彦君只好将鞋子套上自己的脚,右脚的鞋子松松地套着,好像快掉下来的感觉。
尹青彦也看到了,他说了句「等等」后便跑进房内,再出来时手上拿着外套及一双厚毛袜跟薄棉袜。他蹲下身,将汪彦君的腿抬起来。
「我、我自己来就好……」被握住的脚踝,让汪彦君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
「你不要动。」尹青彦玩笑地拍了下细瘦的小腿,将左腿套上棉袜,又将右脚套进两层毛袜。鞋子穿进后,果然刚好。
他从沙发拉起汪彦君,手自然地扶在他的腰际。走没几步,汪彦君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手不要放我的腰,会痒。」
「是吗?」他只是将手稍稍下移,没将手拿开。
他喜欢这个笑声。应该说,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笑声了。
低下头跟汪彦君的视线相遇,他忍不住低下头亲吻,却被汪彦君撇过头闪开。汪彦君视线犹疑地说:「感冒还没好……不要靠我太近。」
尹青彦今天心情很好,所以他不想坏了心情。「是。」他笑着说,开门扶汪彦君走下阶梯。
许久不见的阳光直接照射在汪彦君的脸上,让他有些晕眩。从出车祸后,他多久没有出来晒过太阳了?瞇着眼睛看远方的大树,他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跟妈妈一样,要回头时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
死胡同。
身旁的尹青彦着迷地注视瞇着眼的汪彦君,睫毛的阴影,安置着琥珀色的宝石。他喜欢看思考中的汪彦君,他的表情,温柔中总是带着迷惑。
尹青彦选的这栋房子离市区有点距离,大概四百公尺外才有另外一些零散的住户,这周围的旷野及大树,只有他们享有。
他一开始挑房子时就注意到了,他想着可以跟汪彦君一起来散步,但是一直到今天,他才想起曾经有过的念头。
「青彦……尹正的墓,有这么漂亮的风景吗?」第一次,汪彦君跟尹青彦问起尹正。
「宗祠。没有风景,跟尹氏大楼一样。」漂亮而又冰冷。
「他去世的时候,很痛苦吗?」
「他是植物人,」尹青彦又补了一句,「什么痛不痛的谁知道,活着跟死差别只是心跳停止。」
只是心跳停止。汪彦君重复了这句话。
听起来,是好简单的一件事。
植物人的灵魂到底是被困在身体了,还是早就离开身体?跟尹正的骨灰说话,他听得见吗?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把尹正埋在漂亮的地方,然后旁边留一个位置,给自己。
宗祠,是他无法待的地方。
「青彦,可不可以带我去祭拜尹正?」
开口尹正、闭口尹正的……尹青彦赌气地不回答。
「拜托你。」
「不要。」
「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就好。」汪彦君咬着下唇,「求你。」
「只是一坛骨灰有什么好看的!」尹青彦拉过汪彦君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活生生的在你面前不是吗!?」
「这不一样,你们再怎么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亲吻,拥抱,做爱,爹地怎么对待你的我也照着做了,为什么不能把我当他!」
做爱……
汪彦君的头突然痛起来,在跌倒前被尹青彦实时抱着。他举起自己的手,看了戒指好几眼后,才平复呼吸。
看了眼四周,「奇怪……」他歪着头喃喃自语。
什么时候到户外来的?
「怎么了?」尹青彦抱着那副在怀中喘气的人,紧张地问。
「有点冷,我们回屋里好吗?」汪彦君双手抵住尹青彦的胸膛,推出点距离。
***
震耳的音乐声,昏暗的客厅,烟及酒味一开门便扑鼻而来。
虽然感受到门内为数众多的视线,尹青彦依然一脸冷淡地跟在蓝安信身后进来。
「等我一下。」
蓝安信跑到桌子旁,像个土匪一样东拿西抓,随即手上的大盘子便满满地装了一堆食物。「尹青彦,来帮我拿饮料跟杯子。」
尹青彦照做,他刚拿起一瓶饮料,就看到更里面还摆着红酒。想都没想,两个都抱进怀里。
「阿信,你男朋友啊?」帮众多人说出疑惑,椅子上的男人笑着问。
「呸,我们可是健康朋友关系。」蓝安信吐吐舌头,他给笑着喝酒的蓝安维一记白眼。
「吃我的喝我的,还敢瞪我啊?」蓝安维将手中的爆米花丢往老弟。「礼物呢?没礼物就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晚点给你啦!惊喜,绝对是惊喜喔!」蓝安信尴尬地笑笑;穷都快穷死了,什么鬼礼物他哪有买。「青彦,我们先上去。」
蓝安维连忙站起来喊:「小子你手上的红酒放下。」他可不想这个暴力小子喝醉酒,不小心对他弟怎样。
「才一瓶红酒,你不要那么小气,很丢脸耶!」蓝安信推推尹青彦,要他先上去。
哇咧!真是好心被雷劈,蓝安维又好笑又好气地说:「是你朋友酒品不怎么样!」
「才一瓶红酒,又不是一打红酒。」蓝安信做个鬼脸,跟着一溜烟跑上二楼不见人影。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一旁的朋友忍不住羡慕地说。
「那是这小子上大学开窍了,国中可是跟个恶魔一样。」
「呵呵,怎么我听起来骄傲的成分大过抱怨啊?」
「真是……」蓝安维苦笑地喝下酒。
阿信小时候可是个天使呢,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追着他跑,手上有食物就一定要分哥哥吃,上小学后,还是每天跑来跟他睡,黏得跟块橡皮糖似的。
他国中时跟男生交往的事被父母知道,家里天天跟战场一样。这小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站在他这边,直到被这小子撞见他跟男友接吻。
小鬼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整整跟他开战了两年。
到底是为什么这小鬼愿意跟他和好,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
老爸四年前中风,偏偏阿信又考上南部的大学,为了照顾老爸,兼且老妈不想看见他这个不孝子,就让两个儿子一起到南部作伴。
怎么放心把他跟老弟放一起呢?还真是不怕自己带坏他啊。
不管怎样,老妈还是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善良的吧。这么想着的他,终于开口跟老妈说话了。
只不过爱上的人是男的而已,真是,有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吗?想到以前的种种坎坷与难过,蓝安维不禁叹口气。
只是爱上一个人罢了,载浮载沉这些年,似乎爱上的是谁也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了。
今天相爱,明天分开。千篇一律的戏码。
楼上那个好看的家伙有一天会发现吧,发现所谓爱情只是一出戏,而且他只会是主角,别人只能迁就他。蓝安维心想。
他的初恋男友,就是这种美丽罂粟。
「哇!该先吃哪一样呢?」蓝安信摩拳擦掌地审视盘子里的贡品。
尹青彦先打开了那瓶红酒。家里的酒都喝光不过是上礼拜的事,怎会渴望成这样?
「你这个酒鬼,还没吃东西就喝酒啊!酒是穿肠毒药没听过吗?」蓝安信抢过酒瓶,「喝完那一杯,先吃点东西才准继续喝。」
尹青彦望着那瓶身在「蓝」家的酒,也只好乖乖的吃点东西。等拿到酒瓶,没三两下一瓶酒便消失一半。
「你喝酒也太快了吧?而且怎么都不会脸红?」蓝安信不可思议地问。
「怎么会脸红?」
「我就会,」蓝安信喝下手上的酒,「你等着,十分钟后我的脸会红的不得了。」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尹青彦笑得弯下腰。「猴子屁股。」
「嗟……笑笑笑!本大爷可不是表演给你看的!」尹青彦的话让蓝安信有点受伤,他后悔干嘛献宝给这个讨厌鬼看。
「吃饱了干活。」将盘子里的食物解决一半后,他有点腼腆地支支吾吾问:「今天其实比较没那么冷……」
「窗户可以打开吗?」
「所以可以请你脱掉上衣让我拍几张照,我自己另外画好吗!?」蓝安信一口气说完,还挺喘的。
「可以。」尹青彦似笑非笑的说,无所谓地将上衣脱掉。
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蓝安信边拍边想,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会看到草莓。」
「草莓?」
「就是吻痕,你太矬了吧?」
「矬?」
「就是土气、没见识。」
尹青彦拿起盘子里的葡萄丢他。「你厉害,来教我啊。」
「我也不会,可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吻皮肤就会留下像瘀青般的痕迹啊!」
「你以为我没做过吗?没看到你说的『草莓』啊!」尹青彦不服气地反驳。
「两个小鬼。」从脱衣服拍照开始就杵在门口的蓝安维,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吓死人啊?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也不出个声!」蓝安信拍拍自己胸口。
「大哥好心特地拿生日蛋糕上来,偏偏看到有人在拍裸男照,我是怕打扰你!」
「好啦,放下你就可以滚了。」蓝安信将相机收进套子,走进房间开计算机上传。
蓝安维将蛋糕放到杂物一堆的桌上,他似笑非笑地问:「要学吗?」
「学什么?」
「种草莓啊。」
「不用。」
「『宣告这个人是我的』这种心态,我不相信你没有。」蓝安维听到XP欢迎音效响起,他惋惜地说:「你还有五分钟考虑。」
「好。」尹青彦动摇了,他点点头。
蓝安维将唇轻轻靠到尹青彦的颈子,跟一般的吻一样,不同只在于忽重忽轻的吸吮,及不时的轻啮。
「好了,把衣服穿好,免得我弟以为我欺负你。」看到尹青彦摸吻痕颜色还没变深的地方,蓝安维微笑地说:「吵架什么的,吻痕比打人瘀青好多了。」
「你跟你弟一样啰唆。」知道蓝安维指他打汪彦君的事,尹青彦不高兴地说。
「脾气一样坏。」蓝安维无奈地走出房门,下楼前敲了老弟房门一下,「小子你在里面孵蛋啊!」
蓝安信刚拔下传输线,朝外头回话:「啰唆啊你,还不快滚!」
一天内被骂了两次啰唆,蓝安维泄愤地用力踹房门一下才下楼。
「我哥刚在房里磨蹭什么?」蓝安信开门回到房内,奇怪地问。
「教我印吻痕。」
「什么?」蓝安信惊讶大叫,随即忍不住问:「……怎么弄的?」
「吸一吸,咬一咬,就出来了吧。」他露出颈子。
蓝安信又跑回房内拿出相机,忙碌的他跑到尹青彦面前,「衣服再脱掉一次。」
「真麻烦。」尹青彦不耐烦地说,却还是将衣服脱掉了。
蓝安信本来只拍了吻痕的特写,后来又退后了点,将尹青彦的脸入镜,最后则是全身再拍一张。
照片一整个情欲啊,蓝安信心想。尹青彦似笑非笑地躺在床上,光裸的上身及显眼的吻痕,还有杂乱的背景,处理后一定是张很有主题性的照片。
「你到底要不要开始画了?」尹青彦穿上衣服,又喝光了酒,前面那座石雕还对着相机傻笑。
「看,我拍得还不错吧?」蓝安信献宝地将相机凑到尹青彦面前。
尹青彦没什么兴趣地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他有一台很久没碰的即可拍,好像是某一年的生日礼物。而记忆中,尹正从没跟汪彦君一起拍过照。
***
汪彦君睡得很熟。
尹青彦放下即可拍,解开沙发上的人胸前扣子,他轻轻凑进颈子旁,吸吮眼前白皙的皮肤。等到出现数个印子后,他才一把抱起汪彦君。
本来是怕汪彦君醒了不肯拍,但转了相机几下,沙发上找不到好角度,于是放弃了不吵醒汪彦君的原意。但抱起时他还是没醒,尹青彦让汪彦君趴在自己身上,一手拿起相机带子回到房内。
真的没醒还是假睡?尹青彦忍不住这么想,搬动他的动作足够惊醒他了吧?
长腿分跨在汪彦君大腿两侧,尹青彦将他的衣服拨开,拍了几张同时看见吻痕及脸的照片,然后又躺到他的身旁,照下几张合照。
衣服被脱下时,汪彦君才微微睁开眼睛,「嗯……你回来了啊?」
「我回来了。」尹青彦放下相机,低头亲吻汪彦君的唇。
又来了……身下的抗拒开始出现,汪彦君依然强烈地抵抗着,但因为不方便的腿而穿的休闲裤,实在无法保护他太久。
汪彦君的体力跟身体,没办法让他每夜拥抱。尹青彦很清楚。
一开始他只想亲吻就好,但汪彦君激烈的抵抗,肾上腺素混和欲望让他每每失控。
汪彦君逮到空隙,他推开尹青彦的脸,「不要!」
一阵混乱的压制与推打后,汪彦君的身体还是无能为力地跟随尹青彦而摆动了。
他好像溺水的人一样,挥舞双手想离开即将溺毙的池子。
尹青彦退出没多久,汪彦君瘫软地被抱起,背对尹青彦坐着,一阵闪光传来,让他不得不闭起眼。
「啊,照坏了。」身后传来惋惜的声音。「闪光灯怎么关……」
像个玩偶般被摆布姿势后,没有闪光的「喀嚓、喀嚓」声不断响起,接着一张纸片递到他的眼前。体力不支的他,还没看清便失去意识。
「彦君,彦君!」身前的人没反应,他将人转过来后才发现他又昏了。
他只是想拍照及亲吻汪彦君。这么想着的他,边懊恼地骂自己的不知节制,边将照片收拢时,照片上煽情的姿势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
汪彦君湿润的眼睛没有看着镜头,微张的唇隐约见到白色牙齿,身上自己印下的吻痕倒是不太明显,但最煽情的则是,坐在身后的他也入镜了。
从身体的接触,传来让人心安的体温及激情,像酒一样,让人戒不掉。
他抱起汪彦君到浴室冲洗性爱余韵。在耳边呢喃的话语,昏倒的汪彦君无法听见。
将汪彦君安置到床上后,尹青彦走到书柜前拿出已经泛黄的绘本。
汪彦君当时画的主题很多,但是销售量带动知名度的则是《黑色天使》。
消费族群并不是针对儿童,本来这种黑暗故事预计销售并不看好,但故事中带着像丝一样不起眼的寂寞,是受都市人欢迎的原因。
小时候的尹青彦看不懂这种气氛,他只觉得在故事中的自己看起来很讨厌。寂寞又任性的米米搞砸事情又回不了天堂,连自己到底是不是天使都找不到答案。
在汪彦君眼中,他小时候大概就是这么糟的个性吧。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个性很讨人厌,但是被毫无掩饰地画出来,却又令人生气。
想到这里的他,拨了电话给蓝安信。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昏沉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喂……」便挂断了。
尹青彦瞪着手机,又不死心地拨下号码。
「老兄,现在几点了啊!」这次电话传来的是生气的大吼。
「我用黑泽彦早期的书跟你换那本《黑色天使》。」
「你说换就换喔?不换!」蓝安信火大地说。
「三本,你确定不要?」
「……」蓝安信听到这,很是挣扎地考虑了会,但他还是不能割爱,「不要。你这个放羊的小孩。」
蓝安信反正也醒了,他抱着电话问:「干嘛跟我换,你没有吗?不是说黑泽彦是你的同居人?」
「那本书被我撕了。」
「干嘛撕?」
「因为看起来很讨厌。」
「讨厌你还换回去干嘛?」
「换回来再撕一次。」
「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爱。」蓝安信打了个呵欠,「撕掉的书还有留着吗?」
「……有。」虽然很不想承认。
「把书封四十五度角翻动一下。」
「做什么?」
「翻就是了。」
尹青彦将手中的书翻动一下,没字的地方竟出现亮光,好像写了几个字。
「书封上了亮P,写了一些话你自己看吧。真是,本来你说同居人是黑泽彦,我原本还不相信呢,看完那些字如果你不想撕了,再跟我换吧。」电话挂断。
尹青彦将灯开到最亮,轻轻摇动它。
未来的道路上,清楚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勇往直前。
仅献给无可取代的天使青彦
为了上这几个字的亮P,汪彦君跟出版社交涉很久,他希望能在尹青彦十八岁时,拿出这本时光意义的纪念品,所以没有将出版社送过来的成书给尹青彦看。
他很担心这个性越来越古怪的小孩,但是也没办法要求尹正及林郁珊,所以才对尹青彦溺爱。
尤其得知小孩母亲用试管的事来骂他。抱着午睡的孩子,汪彦君眼眶忍不住红了。
要幸福喔。他为这个孩子悄悄祈祷。
别出心裁的纪念品,没人知道。
尹青彦十八岁的生日已经过了,汪彦君也遗忘了。
人事全非,并不是谁的错。
***
韩奎走到显眼的男人面前,大声喊他的名字:「尹青彦!」
尹青彦不耐烦地抬起头,「有事吗?」
「我说过周末前给我报告!」
「有吗?我不知道。」
传话的女生呆看着这个说谎毫不脸红的男人,小声地说:「我明明有跟你说。」
韩奎冷笑一声,「最晚明天,没看到报告就重修!」
尹青彦口气不善地说:「你干嘛一直找我麻烦!?」
「我找你麻烦?」韩奎提高音量,「没交报告就没分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以为姓尹就能这么嚣张吗?那干嘛还坐在这?怎么不干脆请你家人花钱买学历就好!」
周围的人开始侧目,议论纷纷看向这两个人。
「我警告你……」
站起身的尹青彦,说话时突然重心不稳向后倒,虽然他勉强用手撑住椅子,但另一波晕眩却更强的袭上。最后,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毫无防备的倒下姿势让后脑杓顺势撞到桌角,少许黏稠的液体沾上地面。
「喂,你、你是怎么了!」韩奎上前时,发现刚要动粗的人竟然昏倒了。「来几个人,帮我一起抬去医护室!」
教室里突然慌乱起来。
***
蓝安信跑进医护室时,尹青彦头上已经包好绷带,他正无聊地东张西望。
「怎么会昏倒?」看到清醒的人,蓝安信的紧张感放下一半。
「不知道。」
「那头呢?头有没有怎样?」
「不知道。」
「你是跌傻了只会说这三个字吗?」
「他只是轻微擦伤啦,不严重,等下你带他去做脑震荡检查吧。」刚走进来的校护拍拍蓝安信的肩膀。
等校护又被找出去后,蓝安信笑了起来,「叫你不要再试药了,就不听,活该。」
「你怎么知道是试药的关系?」尹青彦反驳。
蓝安信理所当然地说:「老是头晕,哪一天晕到不省人事也是很正常的啊。」
尹青彦转移视线,无话可说。
「你想想,身体出问题他要怎么办?不是腿有问题吗?难道让他来照顾你?」
虽然被说教很讨厌,但尹青彦只能没辙的说:「我需要钱。」
「我再帮你找个打工吧?」
「跟人打架说不定严重点会残废,有比昏倒好吗?」尹青彦讽刺地说。
「那就找不会碰到人的,我想想啊……」蓝安信歪着头想,突然他击掌高兴地说:「哈,想到了,我怎么那么聪明啊!」
看到尹青彦狐疑的眼光,蓝安信又道:「送报啊,早上总不会有人来跟你『不小心』打起来吧?」
「怎么送?」
「拿分配好的报纸,挨家挨户的塞进信箱就好……对了,你没摩托车。」蓝安信叹口气,「算了,好人做到底,我借你车吧。」
「我没驾照。」
「高雄的交通警察就跟路灯一样是装饰品啦!」唉呀,他真是太聪明伶俐了。
「不会骑车。」想到要骑那个他讨厌的交通工具,尹青彦找了一堆借口。
「我可以教你啊……干嘛这个脸?不要跟我说你不敢骑。」蓝安信不齿地笑着。
「谁说的!」尹青彦差点将手上的冰敷袋丢出去。
「那就对了。中气十足嘛!没事就走了啊,还躺着干嘛?」
「我是病人,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凶吗?」
「我是免钱义务司机,我有资格凶不知死活的小子。」蓝安信贼贼地笑,但是看到尹青彦站到地面腿软的样子,还是上前去扶他。「吶,朋友很好用吧?收起你的臭脸,才有更多朋友喔。」
好刺耳的话。尹青彦不客气地送了身旁人一记白眼。
幸好并没有脑震荡,做完检查后蓝安信便送他回家。怕汪彦君看到绷带担心,进门前他就将绷带先拆开了。
趁着有人载,他还在回家的路上顺便买了纸跟画图用具,蓝安信惊讶地问黑泽彦还肯动笔吗?
不知道。他依然这样回答。
「你回来啦?」汪彦君从书里抬起头。足不出户的他,在家时除了睡外,只剩看书打发时间。
「给你。」
「我……我已经不画画了。」应该说,画不出来了。
「为什么?」
「不想画。」他的东西晦暗、没生气,出版社那边已经很久没让他过稿了。跟杜风住的日子,虽然他不想造成杜风的负担,但努力地画却还是没办法养活自己。
「你想画再画吧。」尹青彦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到书柜旁。「只是怕你在家无聊。」
「不会……」无聊,这平凡的两个字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要出去走走吗?还是先吃饭?」
他不想走,但更不想进食。汪彦君迟疑的说:「走走好了……」
「外面已经不太冷了,等再回温一点的时候,我们可以散步到远一点的地方。」尹青彦高兴的说:「听说前面有莲雾可以偷摘。」
他抱起汪彦君下石阶的时候,感到奇怪的问:「你又瘦了?」
汪彦君移开视线说:「有吗……」
「有啊,你看你的腰细的……」他突然注意到汪彦君的脖子上,本来该有吻痕的地方,全被贴上透气胶带。「为什么要贴胶带?」
「喔,好像被蚊子咬了吧……红红的一块一块。」
以为他开玩笑,尹青彦笑着说:「我是蚊子?」
汪彦君认真的说:「不是,是真的蚊子。」
尹青彦皱着眉,他放下汪彦君,「要我现在弄出吻痕给你看吗?」
好像有什么影像浮上他的脑海,汪彦君退缩地说:「不要……」
尹青彦奇怪地看着汪彦君,他拉过他,将下巴抵在他的头上说:「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那么做了。」
自己的吻痕被贴上透气胶带,有种不被承认的感觉。
让他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