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去夜市等你,但是你没去摆摊子!」话一出口,陆仲森就恨不得赏自己一巴掌。
不是早告诉自己,两人若是再相见,他要表现出潇洒的风度,绝口不提她戏弄他的事吗?
既然她能走得毫不留恋,他又河必表现出一副痴情种苦苦挽留?
「……你知道……我……我不想……」
「再见到我?」
湛琪芬避开陆仲森太过锐利的眼神。明知道自己做的是必须做的事,为什麽却又心虚得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对於她明显的歉然姿态,陆仲森只觉得脾气像锅沸腾的汤,开始冒泡泡。
他自认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虽然衔著金汤匙出生,一生顺利,但是还是有少数几次被拒绝的经验,他都能以玩笑的心情看待。
而她的拒绝,却像在他心底点燃一颗氢弹,引爆他人性最狂烈的反应。
陆仲森失控地跨越他们之间的距离,箝住她的两臂。「为什麽?你为什麽躲我像在躲瘟疫?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不让我掐死你的理由!」
什麽潇洒的风度、什麽她不留恋他也不会挽留,全都他XX的给他滚到天边去!
他现在只想知道她为什麽躲他像在躲蛇蝎猛兽,然後将障碍铲除,将她留在身边一生一世!
湛琪芬抽不回手,只有低著头,不让他看见她已泪流满面。
他们不是才见过两次面吗?没有刻骨铭心的情爱、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不再相见不是很简单吗?就像两个擦肩的陌生人,即使觉得彼此熟悉,错身而过後:心底依然不留半点痕迹。那为什麽一想到她要说的话、她必须做的事,她的胸日就翻搅得犹如要将整个心肺呕出来?
「我有一个男朋友,我们……要结婚了。」骂她水性、说她杨花吧!他开口骂她,他可以舒坦一些,她也不用被内疚逼得整日失神。
一直都是这样的。分手时,宛如在心上划上浅浅的一刀,不断泊泊流出的是她隐隐所觉的思念;再相见时,齐涌而上的相思堵在喉口,才发现原来对他的思念,早已充塞全身!
陆仲森抓她的手掌猛然使力,不在乎抓痛她的手反正她不也从不在乎他的心有多痛!
「男朋友?你现在就算说你是十个孩子的妈我都不在乎!」即使被他当面抓到,她仍是不在乎地只用一个别脚的藉口想打发他!
是他看起来太好骗,还是她对他全然无心,连用心去想一个哄骗他的谎言都不肯?
「你是不是在欲擒故纵?是不是那天我说我无法承诺未来,你不放心?是不是我过去的花心,让你觉得我们不可能天长地久?你想承诺?你想要未来?好?没关系,你赢了!你要未来,我就给你未来!我们现在马上去法院公证,给你一个永世的未来!」
陆仲森猛拖著湛琪一分往门日走,铁了心地不去理会她在後头哭叫著槌打他,要他放手。
不放!永远都不放!这种宛如在炼狱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
他认输了,如果婚姻是她想要的,那他很乐意给她;只要她不再躲他、只要她肯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婚姻是他很乐立忌付出的代价!
他不知道他的心为什麽执著她,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在心底替她留了一个位署,不时为她担心、思念,有时更将她的形影浮在脑中,细细品味。
但是他不在乎了。这几天看不到她、找不到她,他的心犹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他的生活,不管他在做什麽、想什麽,她那天在夜市的一颦一笑,都塞满他的脑袋;连借酒浇愁,她的笑容都映在酒杯里。
他像是著了魔,连醉倒在沙发上,梦里依然是她的身影!
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相思了!
陆仲森一直拖著湛琪芬,直到拉到车旁,车窗上倒映出她慌乱哭泣的小脸,他才愤恨地放开手,怒火狂炽的一掌击上车顶。
他的决心没变,她的哭声却比他的相思更啃噬他的心。
说到底,她的眼泪终胜过他的一切!
「别哭了,我吓你的。」
「吓我?」湛琪芬倏地抬起小脸:「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呵!她真知道如何在一个男人的伤口上撒盐!
「嫁我真有这麽恐怖吗?」
「当然!」湛琪芬说得理直气壮。
「是吗?那真抱歉我刚才那样对你!只是我以前的女人让我以为嫁给我是台湾半数以上女人的愿望!」陆仲森用讽刺的语调掩饰他的心又被她狠切下一块。
「那是因为她们的弟弟不会因为跟你结婚就死掉!」嫁他,她也想啊,差别就差在她只能用「想」的。
「什麽意思?你弟弟和我们结不结婚有什麽关系?」陆仲森无法理解她的逻辑。
湛琪芬擦乾眼泪,决定告诉他真相。否则他再纠缠下去,她不确定自己的心是否够坚定到能持续继续拒绝他,难保哪天自己信心动摇,想试试看霉运是否已经远离地点头答应他的追求。
爸妈的经验告诉她,有些事是禁不起试的,尤其代价是小凯的命时……
「你相信命运吗?」不待陆仲森回答,湛琪芬就迳自接下去:「我相信!因为我们家的历史,就逃不开命运之神的捉弄。先是喜,然後是悲;过一阵子,又是喜,然後接著又是悲;再过阵子,又是喜事临门,然後又一点也不意外地以悲剧收场。同样的过程,在我们家不断不断地重复。
「我父亲一生不曾对中过奖,有一次却对中统一发票二十万的奖金是好运,他却在领钱的当中,被抢钱的歹徒害死,悲剧收场。我家从来不曾发过财,我妈却以低廉的价格买到一间黄金店面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店却在装潢好的一个星期後,被政府拆除;这还不是悲剧,真正的悲剧是我妈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病不起,最後到天上陪我老爹去了!」
「我弟弟路上捡到钱,是好运;然後接著就会被狗追、踩到坑洞、扭伤了脚,这是跟在好运後面的霉运。当然我们习惯了,所以捡到的那笔钱还不够付医药费,我们也没人有一丝的讶异。」
「我摆地摊,生意一直只是平稳地维持著,谁知道那天出奇地好,结果那天就被条子追、被车撞,还认识一个逼我做著两难决定的臭男人!」
「我和弟弟从小老实,却老是被狗追、被猫咬;我们一直很小心,但是身上不是哪里瘀伤,就是又破皮了。不过没关系上些都是小事,我和小凯习惯了,也麻痹了;只要不要再来一件天大的好运,让我们都还没笑开来,就得承受跟随其後的悲剧,其它的我们都能接受。因为我们家只剩我和小凯,悲剧发生在谁身上,我们都受不了,所以我们预防万一,只好先拒绝任何好运降临这当然包括一位年轻英俊又多金的男人的追求!」
湛琪芬一口气说完深深地看著陆仲森,希望他能了解她心底的为难。
「谢谢你那天给我一晚的美梦,但是你的心意,我只能心领。不是你的错,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们是宇宙中两条反方向的射线,不该有交集。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交往後,你会发现我平凡到无味;而我会受不了你的奢侈浪费,两个人会闹得很不愉快。现在这样分手,让我们彼此都留下一个最美的回忆,在未来偶尔地品尝回忆,不也是一件很美的事吗?」
不!他不觉得!
他不是那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对她,他只想和她天天生活在一起,不离不弃,就算是斗嘴也算是一种生活情趣!
但是她刚才的话像一句咒语定住了他,让他开不了口地叫她不要走,只能看著她对他歉意地深深一鞠躬,叫车离去。
她的咒语也钉住他的双腿,让他看见车里的她在车里频频回头,却无法移动分毫追上去告诉她,他才不在乎且一他人是生是死,他只在乎她!
他只在乎她,她在乎的却是她相依为命的弟弟!
两父女搅动杯中咖啡几分钟了,却依然只是」直重复这单调的动作。
不看两人的外貌,单看两人同样消沉的精神、重复同样动作的持久性,也会一眼看出两人的血缘属性。
陆仲森搅拌咖啡,著迷地看著杯中倒映出湛琪芬各种的神情
有初相见时夜市中的笑,不一会儿,又转成那日校门日,对他说分手的悲……不愿再瞧见她的泪水,陆仲森陡然放下银汤匙,打乱咖啡水纹。
老头子叫他来跟晴丫头谈,实在是一大失策。刚失恋的他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倾听对象。
「老头子说你最近学习效果不是很好。」
陆妤晴放弃无趣的搅拌,摊日椅背。「放心,只是失恋,死不了!过一阵子,我会把进度补上。」
失恋?他们这对父女真是宝,连失恋都撞期。
「那家伙不识货就算了,强摘的瓜不甜。天涯何处无芳草,凭我们的条件,还怕没有人要?」陆仲森拿催眠自己的话安慰女儿。
「这就是我不甘心的地方!如果整件事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那我可以放手死心,追我的男人一大堆,我不必强求一个对我无心的男人!但是我明明看见他眼中的情意,他对我也不是全然无动於衷
这样教我放弃,爹地,我不甘心!」
陆妤晴咬著下唇,仍止不住横溢四流的泪水,她只有偏过脸去,不愿意脆弱的一面示人。
陆仲森见从小到大就聪明好强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哭泣,身历相同的情境,他完全能体会女儿的心痛、心伤。
「既然两人都有相同的感情,那麽爹也支持你,不要轻言放弃感情,感情的事很难说—有时候错过了,一辈子也难再有。你爷爷那边我会——」
「不是爷爷的关系。」
陆妤晴幽幽地看著杯中的咖啡,空茫的眼神彷若她看的是心上中的人影。「是他!是他在我们之间设下了一道不让我跨跃的栅栏」
两情相爱,却教他们分手?不,她不要当现代罗密欧跟茱一利叶。
爱情真是世上最甜蜜的毒药!它让一向豁达的他,消沉得连想到美女都烦;而让他这个一向自信、活力十足的女儿,沮丧得有如行将就木的老妪!
「他设下栅栏,你就跨过它呀。以你的能力,还有难得倒你的事?」
又不像他,阿芬是以她弟弟的生命在阻挡他,伤害到她宝贝弟弟一根寒毛,他跟她这辈子也别提什麽「未来」了!
「爹地,如果事情有这麽简单,你以为我会在这里自怨自艾吗?这个栅栏是他相依为命的姊姊。他说我会带给他霉运,如果他和我在一起,霉运应运在他身上,他认了,可是如果是应在他姊姊身上,他」辈子也不会原谅我和他自己!」
陆仲森瞪著眼睛,怀疑他刚才听到的。
「晴丫头,你的小男朋友姓什麽?」
把姊姊和弟弟的位置互换,这个桥段活脱脱就是阿芬拒绝他的原因!
「湛。他叫湛其凯。」
好家伙,不愧是父女!连恋爱都爱上同一家人!
陆仲森最後发现要找到湛琪芬其实很简单,不用动用关系去查警局的资料、不用去夜市站岗只要去翻他女儿的学校通讯录就行了。
陆仲森手指头死按著电钤不放—非要那个逃脱成性的女人现身不可。
不负他的期望—不到三分钟,对讲机就传出湛琪芬不悦的吼声:「谁啦!」
「讨债公司!」讨倩债!
不用看到真人,陆仲森都可以感受到对讲机那头湛琪芬的震惊,及脑袋瓜思考逃跑路径的嘎嘎声。
「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开门,如果让我动用关系去找你,就不是像现在谈谈就能解决的!」再让他心中那把火继续烧下去,他真会把他的威胁付诸行动。
或许是他话中强烈的怒意奏效,湛琪一分乖乖地按开楼下大门,让陆仲森」口气爬上六楼,冲入她家,拥著她热吻起来。
湛琪芬呆呆地看著陆仲森像阵旋风地刮进她家,相思在理智还没有抬头时,就接管了一切
脚尖踮起、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两人热吻的程度有如没有明天的生死恋……
然後当陆仲森在撕扯湛琪芬的衣服,手腕上的金表不经意地刮伤湛琪一分的肌肤,疼痛感引回一丝丝的理智时,湛琪芬才震惊地发现,她的上半身将近半裸!想也没有多想的,湛琪芬采取了所有女人在她这种情况都会采取的动作
狠狠地打了陆仲森一巴掌!
事後回想,陆仲森绝不承认会打她,他坚称那完全是直觉反应——他也随手甩了她不痛不痒的一巴掌。
「你打我?」湛琪一分捣著脸颊,不能署信地惊呼。就算不痛又怎样?他居然是个会打女人的男人!
「你不也打我?」手印还留在上头呢。
「我……我打你……我打你是因为你吃我豆腐!」一见面就脱女孩子的衣服,她只打他一巴掌算是便宜他了,他居然还敢还手!
「我打你是想打回你的理智!」欲火稍褪,他已经能较冷静地和她谈论。
「理智?」湛琪芬尖叫。
他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叫她理智?好像在嘲笑她刚才的行为时没有理智的花痴似的!
「陆仲森,你搞清楚—刚才是你一上来就像只大色狼地扑向我,可不是我像个失了理智的花痴倒贴你!」
「花痴女和大色狼的问题我们以後再讨论。我所说的「理智」,是指你处理我们的未来毫无理智可言!」
喔!对了,他不提,她倒忘了—他们是没有未来的两个人,不会有「大色狼跟花痴女」的问题。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们不可能在」起,我无法再承受一次家破人亡。」
「喔,对了!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伤害我们?你甩了我,而你弟则甩了我女儿!」
他相信她绝对知道晴丫头和她弟的事,否则上次她去绿风高中做什麽!
湛琪芬无法承受他眼中明显的指控,偏过头去,小声咕哝:「也不是我们叫你们爱上我们的呀……」
她和小凯也同时在承受相思的煎熬,他们也不好受啊!想一想,她和小凯也是被害人耶,他的口气有必要这麽凶吗?
陆仲森耳尖地听到她的抱怨。「是!是!是我们父女犯贱!是我们不识相!是我们发情又不懂得自制地自动贴上来惹人厌!」
「你……你也不要说得这麽难听,我和小凯也不愿意——」
「所以为了保护你们自己,你们就伤害我们、把我们父女推得远远的?」
湛琪一分被抢白到跺脚。
这人怎麽这麽「番」?都说不听的啊!
「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的心意我很感动,但是我只剩下小凯,我不能冒任何危害到他生命安全的险!」
「而你弟弟则告诉我女儿,他只剩下你这个姊姊,所以他可以牺牲一切,只为了保护你!」陆仲森冷冷地接下去。
湛琪芬愕然了!
小凯的运也不比她好到哪去,她一直以为他拒绝陆妤晴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但是现在陆仲森却告诉她
「为了不可知的恐惧,你将自己囿限在自己的天地里,也将你弟弟束缚在你的世界里!」
「我只是要他幸福!」湛琪一分大声地嚷回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凯!
「是他要的幸福?还是你硬塞给他的幸福?」陆仲森不留情地戳破她的罩门。
「不!」湛琪芬大受打击地退了两三步,直到背抵著餐桌,退无可退才止住她的退势。「你不了解,不是这样的……」
低著头,不断摇头的湛琪芬不能相信她的心意竟然被曲解成这样的恶意。
她不想哭的,泪水却不知为何就是硬窜出眼眶。
扣著她的下颚,陆仲森硬是抬起她的脸,要她面对他的质询。「不是这样吗?你不仅以恐惧来限制自己、保持自己跟他人的距离,这样的确就不会受到伤害,但是你也同样地不准你弟弟去扩展他的视野;一句为他好、为他的安全著想,就如同孙悟空的头箍,让他永远在你的掌握之下!」陆仲森逼人的瞳仁直盯著湛琪一分,俊美的脸颜不断地下俯,将指控的话一字一句地吐在她的脸上、刺在她的心头。
陆仲森逼口口己封闭感情,硬下心来,不去心疼她的脆弱和眼泪。为了他、也为了她,更为了他们一定会有的将来,他必须逼迫她、逼得她无处可躲,只能思考她一向信奉的真理。
一个她奉若圣圭、圈死自己的真理!
摆脱不了他的掌握,湛琪芬只能扣住他的腰,急辩她亦不得不的无奈。
「我也不愿意啊,可是……爸妈的教训……他们给我们的例子……我只剩小凯了……我不能只为了自己……万一……万一悲剧……」急迫和泪水堵住了湛琪芬的气管,让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仍解释不完。
「悲剧?什麽悲剧?跟在喜神之後的悲剧?」为什麽这傻丫头还不懂?为了她,他会把所有的悲剧全阻挡在她的世界之外!「若真要这麽说,那生儿育女不是身为父母最大的喜事吗?你爸爸是不是应该早在你或是你弟出生的那时候就回苏州卖鸭蛋了?怎麽他没有?反而中了几毛钱的奖金後,又不多带几个朋友也独自去银行领钱,然後让抢匪有机可趁?
「你说你们家一辈子都是霉运连连,那你妈不是早该习惯了?怎麽还会为了一小间店面,就心疼地倒地不起?你们姊弟还小—她怎麽有办法闭上眼睛,上天享福去?还是在你爸走後,她一个女人撑著一个家太累了、累得弄坏了身子而不自知—只是在政府拆屋中,一并爆发出来?
「我不了解你弟,但是我看过你一买东西赚钱的那股投入狂劲,一日一客人跟你杀价,你哪还记得要注意警察,一旦四周全跑光了,警察不紧跟著你才怪。人家他们也是有绩效压力的,捉几只小鱼回去一父差,也好杀鸡做猴一番。只是你每次眼中都只有客人的钞票,才会每次都成了警察开罚单的那只小鱼!」
湛琪一分愣愣地看著陆仲森的嘴一张一合的,整个人都被他的话震呆了。
由他的日中,她们家的悲剧都有了另一层的解释——是疏忽、是心力交疲、是他们太得意忘形……什麽都是,就是不是他们一直以为的自身霉运!「那……那平常的倒楣事……」
陆仲森的表情比啼笑皆非还复杂。「我的小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谁是天天喝糖水过日子的?就算是我,也有自己拿刀子割伤自己的经验。至於扭到手、拐到脚,谁没有过?而被猫咬、被狗追——就当你们跟那些小动物磁场不合吧!不过我看情况应该也没有你想像中的严重,在夜市我们不也遇到不少猫狗,他们可没有成群地追著我们跑吧?或许这是你潜意识一直在意你们的意外,把这些意外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所以才会有你们经常被猫狗追的错觉。」
是吗?真的只是这样?一切都是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吗?长久以来,压在她心头的那颗巨石,只是出自他们的幻想,其实……其实他们并没有被霉星缠上?
「不!你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形!我们真的比别人倒楣十倍!」
湛琪芬猛力地推开陆仲森,冲到父母的相片前,看著父母永远和煦、支持的笑容。
「你以为我喜欢摆地摊?你以为我为什麽不找份工作,领份乾薪水?因为我找不到!学校毕业後,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没多久不是公司倒了、要不就老板意外死亡,结果是公司结束,而我失业!到最後,我只有死心地摆地摊!」
陆仲森冲到她身後,恨不得能捉住她的肩膀,从她的脑袋摇出一些理智来。
「那又怎样?一、两次的失败,就让你害怕了吗?恐惧出车祸,你就不出门了吗?害怕被甩,你就不一父男朋友了吗?害怕离婚,你就打算一辈子做个老姑婆,都不结婚了吗?」
「对对对!那又干你什麽事?」被逼紧了,一连串的负气之言出自湛琪芬之口。
天杀的!如果他是打算跟她结婚的那个男人,就干他的事!
「对,是不干的我事!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生活,别人不能置喙,但是如果你也藉此限制住你弟,不需要什麽好运来做前导,你就是你弟一生最大的悲剧!」
他太了解她了!她的死角就是她弟,如果想敲开她那颗死脑袋,只有从她弟身上下手。
湛琪芬被他的话激得急转身,结果一个身形不稳,倒入紧贴她站一止的陆仲森怀中。有此良机,陆仲森当然不放过地双手紧环住她——并且没有再移离。
「你刚刚说那话是什麽意思?你说……」湛琪芬一心只在他的话意上头,没注意到两人站得比亲密爱人还亲密。
「我说」陆仲森达成目的地在她微启的小口上轻啄一下,慢条斯理地接下去:「我们应该交往看看——为了你弟。」
和他交往?为了她弟?这是什麽鬼逻辑?
湛琪芬搞不懂,将两道秀气柳眉皱成一条扭曲海草。
「你管他合不合逻辑,重点是他多金,附赠年轻又英俊,还爱你爱得要死,你只要紧巴著他不放就行了,哪还管他逻辑不逻辑的!」说到激动处,红姐还不忘挥动两手,加强语气。
陆仲森扔下炸弹後,被炸得头昏心慌的湛琪芬,又回到夜市找老朋友商量。经济不景气,连路边摊的生意都差到令人打呵欠,所以两个女人才能窝在摊子後头,讨论烦恼。
「红姐,他没有爱我爱得要死,你不要太激动。」湛琪芬沮丧地回道。
到现在,她仍旧不太能相信陆仲森爱上她。大概是他平常高级料理吃腻了,才会一时被她这种路边小吃所惑吧。
「什麽叫我不要激动?想想看,我们同在一条街摆地摊,你都能钓上亿万凯子了,我嫁一个千万富翁也不会是梦!想想看,「夜市灰姑娘」,多浪漫呀!」三十几岁的人了,一提到灰姑娘,红姐仍是一脸幻想。
「梦?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场恶梦。」或许是当事人,湛琪芬可没红姐看得那般乐观。
「你说的是你们家的诅咒啊?」亦有耳闻湛琪一分她家霉运史的红姐随意地挥挥手,好像湛琪一分满脑袋的烦恼不值一哂。「哎呀!这简单嘛!只要看好事是什麽,一一破解,後面的悲剧就不会跟著来了嘛!」
湛琪芬被搅得头更大了。「红姐,你讲什麽我都听不懂了。」
好运有可以「破解」的吗?
「很简单呀!如果好事是陆先生有钱又多金,那大不了叫他买辆五星级的巴士,虽然一豪华了点,不过你出门仍旧是搭巴士,搭巴士不算是好事吧?这不就是破解了吗?往後你们结婚,不管新家有多大,都不要装潢,所有的钱都存在陆先生的名下,而你呢,就过著你贫穷贵夫人的生活,那算起来,在你身上就没有发生任何的好事,一切就都平安无事啦。」
湛琪芬无力地摊在墙上,听红姐说得兴高采烈。
这算什麽?新版的笑话吗?她很穷,所以她的厨子很穷、司机很穷、园丁也很穷?
还真亏红姐能想出这个点子来!
「红姐,我倒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这也是她今天来找红姐的目的。
「什麽?什麽方法?」还陶醉在自口己幻想里的红姐,一时还搞不清状况,抓不到重点。
「红姐,你认识的人多,帮我介绍几个男的,等我结婚,什麽事都解决了。」湛琪芬一脚踢开脚边的空便当盒,心中有股酸酸的味道。
好吧!她老实招认,连她都对自己这个想法兴趣缺缺。
红姐眼睛眨了三下,才把湛琪芬的话意听进去。
「我的大小姐!你疯了是不是?有一个亿万帅哥在追你,而你却要随便捉个男人相亲结婚好躲开他?」
真不知道阿芬的脑袋瓜子在想什麽!现在景气这麽差,连摆地摊都快饿死人了,好不容易有张纯金镶钻的长期饭票自动送她,她却一直往外推。
如果不是那天看那位陆先生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然她早不顾姊妹情谊,自己抢过来用了!
湛琪芬勾著红姐的手—懒洋洋地依著她。「红姐,你也知道,我认识的人不多,你不帮我,我就找不到人了。」
以为她对这个想法有多热中吗?想到以後不能再见到他、连想他都是一种罪恶时,「结婚」,忽然成了她日中的烂泥巴,想到就想吐!
「不帮!你疯了,我可不会跟你疯下去。」
红姐不悦地抽回手,没事地将腰包的拉链开开关关的。腰包内一阵沙沙的声音勾回她一段回忆,她急忙又转向湛琪一分:「阿芬,你真的打算去相亲?」
湛琪芬用眼白的地方瞧她。「怎麽相?你又不肯帮我介绍,怎麽相亲?难不成路上随便拉个男人,叫他跟我相亲啊?」
嘴上说得懊恼,湛琪芬心里可是悄悄松口气。
这样也好,免得她以後结了婚,心里还偷偷想著陆仲森,那样对她未来的老公不公平。
红姐又热络地拉回湛琪芬。「哎呀,三八啦,既然你心意坚定,我们姐妹一场,我怎么会不帮你呢?我知道有个男的暗恋你好久了,既然你要相亲,我就介绍他给你认识好了,正好凑成一对。先说好,媒人位我可以不抢,媒人礼可不能少给我!」
呵呵呵—赚了这包,够她过一年了!
一听红姐有人选,湛琪一分反而脸色发青。
「呃……不用了……不用了啦。红姐,这……我现在感情都理不清,我看……我看……我还是不要去相什麽亲好了。误了人家就不好了……」
如果是在以前,知道有人暗恋她,她一定暗爽好几天,现在她只担心陆仲森那双火眼金睛!
「不用?」听见她拒绝,红姐反应激烈地扣著她的手臂。「什麽叫。不用了。?我人都帮你想好了,你现在才说「不用了」?」
天啊!她都可以看到钞票长翅膀飞走的景象了!不行!说什麽都不能让钞票飞掉!
「说要相亲是你说的,人我都帮你找好了,就不准你说「NO」!我也不要求你怎样,只要你跟对方吃顿饭——当然是他请客,那就行了。」红姐死缠烂打,就是非要湛琪芬答应这顿相亲宴。
被红姐激烈的反应吓到,湛琪芬所有反对的话冒出口都成了无声的泡泡。
她瞠大了眼瞳,虚弱地再确定一次:「只要吃一顿饭就行了?」
她实在不懂,既然红姐还没通知对方,为什麽还非要她去吃这顿饭不可?
「嗯!只要一顿饭就行了!」通风报信费也够她支撑好一阵子了。
眼看红姐一副她不答应誓不放人的架势,湛琪一分只有点头妥协唉!谁教自己没事想这馊主意呢?
「明天晚上六点在晶华,和风厅!」红姐打铁趁热地定下时间和地点。
「晶华?」湛琪芬惊呼。「在那里吃一顿饭要多少钱啊!」
明知道只打算跟人家吃一次饭,敲这竹杠会不会有点太狠了点?
「你管他!」反正对方钱多。「你只要回去睡个好觉,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准时出现就行了。」
红姐心急地把湛琪芬送走。等看不见湛琪芬的身影时,她立刻拿出行动电话,照著腰包内纸条上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幸好当初陆先生为了预防阿芬又回来摆地摊,特别留给她联络电话,否则这笔媒人费才真的长翅膀飞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