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中,一个声音自非常遥远的地方,不断地在呼唤他。他想振作起精神,想要张口响应对方,偏偏自己却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怎样都无法从这个地方拔离。他的意识被禁锁在他自己都碰触不到的地方……啪!一记重重的、火辣辣的巴掌烫裂他的脸颊,而套在他脑中的锁随之瓦解。
「唔……嗯……英……英治哥?」小汪慢慢地眨眨眼,看著眼前晃动的人物。
英治忧心忡忡的眉宇稍微舒展。「回答我,这是几根指头?」
这种时候要他算数?饶了他吧!小汪眯起眼,让晃动的东西慢慢地兜成一个统一的影像。「三、根。」
「嗯,很好。」吁口气,英治蹲坐在他身边说:「看来他们给你下的麻醉药是代谢性很快的东西。你应该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吧?」
把脑中全部的细胞都搬出来,小汪记得一大清早,夏哥就带著几名弟兄去搭飞机回南部,他说他会快去快回,并交代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要代他好好守护英治哥。这当然没问题,自己拍著胸脯向夏哥保证。然后,早上和以往一样的时间,英治哥要出门上班了……
叮咚!小汪记得当时门铃响了,于是他走过去开门,看到管那家伙和几个弟兄站在那儿。他直觉地以为夏哥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保护英治哥,又额外吩咐了他们,所以自己就招呼他们进来,结果下一刻就……
「管那家伙拿条手帕盖住我的鼻子,我一呼吸就不省人事了!」全部想起来的小汪,圆瞠双眼,忿忿地控诉。
「没错。他们把我的眼睛、手脚都绑起来,接下来我就被搬到一辆车上了。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得到车子在走走停停一阵子后,开始跑得很顺畅。我猜车子若不是由高速公路离开了台北,就是他们故意上高速公路绕了很大一圈,想让我们摸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方。」英治看著左右四周。「而这间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完全没有留半点线索给我们。」
「可恶!管那家伙……」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小汪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咚、咚、咚地敲著铁门。「不要给我躲在外头,有种你进来我们单挑!管你这个阴险小人,你听到没有!」
「没有用的,我刚到的时候,也试图叫管出面。不知道外头是不是没有半个人在,总之一点响应都没有。」英治冷静平淡地说:「目前的状况完全不明,对方会不会安排食物、饮水给我们也不清楚,你最好是保留点体力,别随便浪费了。」
小汪觉得能够这样气定神闲的英治哥真了不起,可是……「那家伙太卑鄙了!夏哥好心收留他,他竟做出这种事!到底他是受了谁的指使?大家无冤无仇的,他怎能这样出卖我们?!」
「冤仇,不能说没有。」英治揉著眉心,苦笑道。
「咦?」
「他认为我是杀了他妹妹的凶手之一。现在也没别的事做,我就说给你听好了。」
这时小汪才注意到,英治哥的手指关节……那双对一名外科医师而言是最重要宝物的白皙双手,关节都红肿起来了。
啊,在我醒来之前,英治哥想必做了很多努力想要脱困,甚至不惜弄伤了自己的手。现在的冷静,是在痛定思痛后的沉淀物吧?
那些伤看起来真的好疼啊!小汪实在看不下去地将眼神转开,于是空下来的耳朵开始专心聆听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英治哥讲得非常专心,似要借著说话来移转心思,排除掉心头对于未来处境的不安焦虑。
听完后,小汪摸摸自己的头。「太专门的部分我听不懂,但英治哥说的话我百分之百相信。我相信你做了你能做的事,剩下的……医生又不是上帝,每个人都救得活的话,人类平均年龄早破百了。那个管,也太强人所难了吧?依我看,他根本只是想把失去妹妹的痛苦,借著责备医生们的动作来逃避现实、不愿接受罢了。」
哼地嘟起嘴。「三白眼就是三白眼,为那么久以前的事回头来报复英治哥,不愧是阴险门狡诈派的掌门人!」
「你又如何呢?」
吓!小汪看到铁门被推开,数名男子鱼贯进入。除了管没有蒙面外,其它人都在头上罩著黑色头套,只有眼、鼻、嘴处从洞洞露出。
「管、!」跳起来,小汪血气方刚地冲向对方,一拳挥出。「我非打爆你的脸,教你变成猪头三不可!」
第一拳突袭连管的身体都没有碰到,小汪就被其中一个蒙面人给一脚踹开。小汪擦擦嘴角,再度冲上前。这次有两个蒙面人出来阻挡,他和他们揪打成一团,这回小汪的拳头很扎实地K了他们N下。要不是其它人看状况不对,加入战局,仗著人多势众地强行把小汪压制下来,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扁到管头上了。
「无耻、卑鄙、肮脏!」小汪被一左一右地挟持著,动弹不得,只好用嘴骂道:「小心眼,爱记恨的娘娘腔!我小汪瞧不起你这个拔辣!」
管不为所动地说道:「被一个白目派天真门的掌门人指著鼻子骂,我不痛不痒。」
「你、你这、这王八乌龟狗娘养的XX的LP!」
管指示一旁的人说:「我现在没空欣赏他的脏话,把他的嘴堵起来。」
一条软布不由分说地塞住了小汪的嘴。这下子,他连出气的唯一道路都被封死了。
撇下扭动反抗的小汪不再理睬,管走向坐在角落的英治,眼神奚落地望著他说:「任人宰割的滋味如何?平常都是拿著刀子在别人身上割来划去的,很有快感吧?一旦自己沦为砧上鱼俎,你能体会到那些病人无助的感受吗?」
英治摇摇头。「你错了。在院中的病人都是相信医生会给他们最好的治疗,受到许多人专业的照护,才会躺上手术台的。无论医生或护士,都是为了帮助他们而存在,他们又怎会是无助的呢?」
「可是你却背叛了我妹妹的信赖!你和那天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你们眼睁睁地看著梅梅死去,没有帮助她!」
「无论几次,我都可以发誓,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
管拒绝沟通地说:「你不必再企图脱罪了,因为我不会相信你的!算你倒霉,与夏寰牵扯在一块儿,成了夏彪的眼中钉,而我则需要夏彪的力量,重组『文龙堂』。当夏彪要我想办法时,我真是太高兴了,既能清算昔日你害死梅梅的怨,又能卖恩情给他,一举两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因恨意而扭曲的脸阴鸷地瞪著英治道:「所以为了感谢你,我特地为你精心策划了一场最盛大豪华的首映秀。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你就快要一炮而红了呢!」
英治试图理解他的话。
「听不懂?」管冷笑道:「这儿装的摄影机,会将发生在这小房间的事,立即传送上网,让每个阅览网络的人可以不分时地观赏你的真人实镜秀。夏寰只有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救你,他若没有做到,你被几个男人强暴的实况就要在全世界播放了。有英雄、有美人、有爆点,这么精彩的戏,谁会想要错过呢?」
刷地,英治身上的血都冷了。
「能用这样强而有力的眼神瞪人,也只有现在了。你尽管瞪吧!」管转头向手下说:「先把他的衣服扒光。我要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连站起来走动都觉得羞耻!另一个人带到隔壁去,不要让他们接触。」
「唔!唔唔!」
小汪只能瞪大眼,猛烈地摇头抗议。他痛苦地看著英治哥被那群男人包围住,而很快地,他连英治哥的身影都瞧不见了,直接被拖到另一间房里,隔离。
无法替夏哥保护住英治哥,小汪懊恼、悔恨、生气得拿自己的脑袋撞墙谢罪。
夏哥!
快点救救英治哥!
现在只有你能帮助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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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最快的速度一返回台北,夏寰马上召集自己的人马,朝不同的方向去寻找英治与小汪的下落。
不管是他们可能使用的车辆的种类、管金钱方面的流向、「夏氏企业」里空置的大楼、仓库,抑或是小到家中客厅掉落的那条手帕上所残留的麻醉药来源等等。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进行低调的大规模搜索。
把在家中坐镇指挥的权力,交给土豆仔他们,夏寰自己则由「网络」这方面的追查下手。
他不能轻易把这个网址交给他人,然而光靠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弄懂复杂的网络IP或载点的搜索,因此他只能找上自己所知道的人当中,人脉最广也最有办法的人——端木的帮忙了。
「夏老爷的行事作风还是这样犀利可怕,即便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半点手下留情呢!若非全面投降,否则就是赶尽杀绝,没有第二句话……」
端木拍拍夏寰的肩膀说:「这种色情网站的架设,多半是透过欧美的主机,要从那儿追回到台湾找寻是从哪儿传送的,有一定的难度。注重个人与企业隐私的欧美国家,不可能随意去搜检网络的,那是得经过很繁复的程序。即使政府间的交涉都不一定能得到答案,只要外国政府不配合,就什么都别提了,更何况是靠私人的力量想寻找,更是难上加难。」
「你的意思是,我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著时间过去吗?」
「别急,我没那么说。」端木拿起电话。「旁门左道自然得找旁门左道来对付。我认识一名很有能力的骇客,我问问他能不能帮点忙。来,你把网址和密码给我。」
「不行!」想都不必想。
「夏寰,没有门牌号码,你希望人家怎么帮你?」
「我把门牌号码给他,那家伙不就可以不请自入地跑到英治的房间偷窥吗?不行,我不允许任何人这么做!」
「那还是说,你宁愿四十八小时之后,夏老爷子呼朋引伴地叫来成千上万的人上门看英治跳脱衣舞?」讲不讲理啊?这家伙!
猛一捶桌。「可恶!」
「现在你没有发脾气的资格,真正面对四面楚歌情况的人,是英治先生。你真的想要救他,就别再啰哩叭嗦地展现什么无聊的独占欲了,现在你不忍忍,等到网页真的被公开时,你难道能阻止全世界的人上网吗?」端木不假辞色地训斥了一番。
无话可以反驳他。他说得对、说得再正确不过了,但……心如刀割的,夏寰将紧紧掐在手心中的纸团交了出来。可是,当端木要拿走时,他又缩了回去。
真是不受教的男人!端木一瞪,使劲地在堂堂「全宇盟」大哥的脑门上一拍,男人这才乖乖地将东西放在他手上。事不宜迟地,端木埋首到联络工作中,打了数通电话给他;满布在世界各地的计算机高手朋友们。
高手们当然不是每个都闲闲在家没事做的,有些不在家,有些不接电话,有些则是现在另有要务。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个愿意帮忙的,端木千叮咛,万交代不可让网址外流后,挂上了电话。
「你振作点行不行?」瞥见整个人像空壳一样呆坐在旁的男人,端木搬来自己的笔记计算机,将网址、密码输入。「喏,给你一份工作,好好地研究一下画面里的房间,看能否有蛛丝马迹显示出他可能被关的场所在哪儿?」
「英治!」男人忽然像又活过来了一样,他紧扣住ip的屏幕,双眼吞噬著画面中的人儿。
唉,看样子是没救了。要靠这个脑浆急得全部烧焦的男人动脑想拯救之道,或许飞天还容易点儿。
不管自己与夏寰的交情如何,端木个人还颇喜欢那位俊秀、冷静的美男医师。所以在这件事上能出力的,他当然想尽全力帮到底。不过……前景并不乐观啊!
连续几个小时始终盯著屏幕的夏寰,连一秒钟都不愿离开镜头前。实时视讯每隔三十秒所传送的最新画面里,坐在一张单人床上的人儿大部分的时间都维持著差不多的姿势不动。
他低垂著的脸,埋在曲起的膝盖间,偶尔会抬起头看看时钟,接著又回到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
仿佛被强行剥去皮毛的动物,赤裸著身子的恋人,正承受著羞耻的煎熬,而自己却什么事都不能为他做,夏寰对如此无能的自己,数不清诅咒了多少次。什么有自信保护、什么最强大的武器,自己被人设计著往圈套内跳,还自鸣得意地以为有多行,一切一切的愚蠢,为何得让恋人为他承担?!
「不!我等不下去了!」啪地合上计算机。
他X的,结个婚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必再和死老头斗气,不能再拿英治做牺牲品,不管老头子推给他什么样环肥燕瘦的女人,夏寰全部不在乎,他只要英治立刻从那个地狱中解脱!
「我要回南部去!」回老家,告诉死老头——你他妈的赢了!
「是吗?那么你从今天过后再也不要和英治先生见面了,你做得到吧?你们正式地结束了、完了,再也不可以有什么藕断丝连。只要你是真爱他的话,你就会这么做。」
夏寰拧著凶狠的眉。「这不用你管!」
「唉呀,难道你让他吃过这么多苦头后,还要在他的头顶上冠个『大哥的地下老婆』的封号吗?你要让那么正直的英治先生,从『夫人』跌落到『情妇』,再从『情妇』跌到『被遗忘的过去』、『遭始乱终弃』没人要的『老玻璃』的地步吗?」
「端木!」
全凭一股怒火操控,夏寰出手揍了端木一拳,男人向后跌坐到地上。居高临下的夏寰咆哮地说:「就算我没办法给他名分,我也不会让他沦落到被人指指点点、讥笑嘲讽的地步!我会让他过著和现在一样没有两样的幸福生活!我会保护他!」
捂著脸颊,端木仰起脸一瞪,冷嘲道:「保护、保护、保护,你要是真保护得那么周到,今天的事莫非是白日梦?看清楚现实吧,夏、寰!百密必有一疏,唯一不使英治先生受到伤害的方式,就是在明知那是错的时候,爽快地承认自己的错,不要再死缠烂打地拖他下水!」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边揉著脸颊,端木边放软了声说:「你听好了。看清楚了,屏幕里的那个人,看来像是放弃了吗?他有绝望的样子吗?他不是一直都在看著墙上的时间,静静地等待著吗?他在等什么?他在等谁?他在苦等的,难道是要用你们俩之间的分手换来的自由吗?」
「……」
端木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拥抱。「最苦的人都没喊苦了,你这个另一半却撑不下去,要逃跑了吗?你做了所有能做的尝试,拗到最后的最后,真的别无他法能换得他的人身安全的时候,再去投降,我想英治先生才能有理由原谅你的背叛。」
爆增的肾上腺激素逐渐冷却了下来,夏寰也还给他一个拥抱。「你是对的,我总是冲动误事,尤其是和英治有关的时候。」
「没关系,我能理解。」
「刚刚……不好意思揍了你一拳。」
端木大方地微笑著,双手搭在他的双臂上。「没关系、没关系,这点小事我只要——」咚!曲膝,使力撞上夏寰双腿间的部位,满意地看著夏寰额冒冷汗、口唇发白地蹲下。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说:「这样咱们就算扯平了,夏寰。」
「算……你毒!」
重回计算机前,夏寰发现英治已经躺著休息了。抬头一看,将近凌晨三点,也就是说,到明天晚上九点还剩下最后的二十一小时。他已经没有多少能蹉跎的时间了。
****
「你这是在干什么?」
管接到手下的报告,只好特别从监控的车子里,回到监禁著小汪与英治的地下室中。不过他没打开欧阳英治的房门,他的目标是隔壁的问题儿。
正在屋子里面溜鸟儿,扭动著赤裸身躯献宝的男子,迅速地转回头。「看不出来吗,既然我没办法保护英治哥,起码要跟他共患难啊!反正你们这种小人,一定连这间都装了针孔摄影机吧?喏,这么喜欢看男人赤条精光,我就免费奉送啊!要看给你看啊!给你看个够!」
耀武扬威似的,个头小小、口气倒很大的男人,将小麦色的裸体在管面前转了一圈之后,还背过身去弯下腰,将屁股挺出来。
「我扭、我扭、我扭扭扭!」还搭配歌曲摇摆呢!
管祺难得地动怒了。
跨著大步,他一把揪住小汪的手臂。「你闹够了吧?再不停止,你会后悔的!」
「我怕你啊!恁伯不是被吓大的!」扯回自己的手臂,小汪咬牙切齿地说:
「你要我别闹的话,那把我关回去英治哥那间,我就保证不再作乱。」
「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小汪不甘心地撇撇嘴。几天前还对他万般服从、什么话都听命,原来这男人全是演出来的。也是啦,人家从头到尾根本不希罕加入「全宇盟」,他只是把这整件事当作跳板而已。
不甘心又能怎样?小汪抱著无论如何非要回英治哥身边不可的决心,忍辱地「咚」一声,在他面前下跪。
管难掩吃惊的表情。
「我没筹码和你谈判,我求你总成了吧?拜托你,让我和英治哥关在一起!」一磕头。
「你……为什么要为了那种家伙?!」心中那具早已倾斜、停止转动的齿轮,发出嘎嘎的噪音。
「理由多不可数,我跟著夏哥、认识英治哥已有好一段日子了,他们当我是家人、亲人,我也将他们当成大哥、大嫂。做人第一重要的就是承诺,我答应大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守在英治哥身边,如果连承诺都守不住,我还守护个屁!」
小汪低头对著地板说:「而且,和你正好相反的是……我也有个妹妹,当初如果没有英治哥的大力帮忙,妹妹的病就不可能会好,说不定会死掉。你要报仇,我则是要报恩。虽然你口口声声地说恨他,一副恨不能杀了英治哥好给你妹妹陪葬的态度,可是我想更多更多的人会很庆幸你没杀死他,因为英治哥要是死了,也许会有更多人都无法得救。」
小汪缓缓抬起头说:「你这个人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讨厌,觉得你是阴险小人,但现在我倒不敢这么想了。因为一个阴险、自私的人,不会为了妹妹的死亡而哭泣,不会那样疼爱自己的妹妹,不会懂得爱是什么……一想到你和我一样是个眼中只有妹妹的傻哥哥,我忽然不觉得你那么冷酷无情又机车了。」
单纯、直率的眼。
对上心机沉重、阒黑的眸。
「说穿了,我就是个头脑简单的笨蛋,所以……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性,要我跟你磕几百个响头都没关系,拜托你让我和英治哥关在同一间房吧!」
梅梅的小脸忽儿晃过管的眼前。
哥哥!哥哥最好了、哥哥最棒了!梅梅最爱哥哥喔!
逞凶斗狠的岁月,因为父母离异而让一名少年的心结冻起来。靠著打架兹事来抒发内心堆积的暗黑暴力。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想破坏,喝酒、抽烟算不上什么,与几个少年结伙抢劫、轮流性侵跷家少女的纪录,让他早早十三,四岁就进了少年感化院服刑。
当他刑期服毕,已经不愿意再教养他的母亲,通知许久未曾露面的父亲,过来接他返家。他那时才得知父亲再婚的事,而且自己多了个五岁的可爱小妹妹。她像天使一样,在身边的大人们——父亲、母亲与继母,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不知该怎么接纳这个有前科的儿子时,以无私又包容的爱拯救了他。
他心头的冰块开始融化。
为了做个不让梅梅羞耻的哥哥,他开始改变自己,上夜校就读,戒除一切不良习惯,不再与从前的同伴鬼混。三年后,跌破众人的眼镜,他以高分考取大学的法律学系。父母喜极而泣,他们不敢相信儿子能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一切似乎都朝好的方向前进——直到梅梅被检查出罹患脑肿瘤的那日为止。
他再度被打入了地狱。
为什么?老天爷是如此的不公平!假如为非作歹如他,都能厚颜无耻地活在这世上,为什么梅梅非死不可?既然这样,他也不希罕与老天爷打交道了,反正天底下多得是不公不正的事,他没必要遵守什么社会道德与良知活下去!
梅梅的医疗官司审判败诉后,管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离开家,到现在都不曾再与父亲或母亲联络。
对于爱、对于情,他都不再渴望了。
能够填满他的心的东西,只有无止尽的野心。「文龙堂」老大就是看中了管够狠、够毒的手段,以及贪婪的野心,而收容了他。
「拜托你!」
管不知道为什么梅梅的脸会和这家伙的重叠在一块儿,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著阳光温暖的味道?是因为他们都同样轻易地就能对人付出全心的信赖?或是他们从不胆怯于表达自己的爱?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但他好想要撕裂这刺眼的阳光,毁灭这骚动著他冰冻三尺心的温暖!他想……管忽然弯腰扣住小汪的手腕,拉著他往房间那头的单人床走去。
「你、你要干么?」
一语不发的男人,动手脱下外套。
「喂!你干么学老子跳脱衣舞啊?没人想看,好不好?」
当管的衣服一件件落地时,再迟钝的小汪也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他找寻著能离管远一点的地方,可是管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拉回到床上。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黑色三角底裤,勉强包裹住越来越胀的火热,管意图明显地顶住了小汪。
「你、你是哪根筋不对了啊?为什么突然……?喂,住手!你这个死三白眼,你别乱来!」
管冰冷地望著他说:「你不该帮他求情的。你越是帮他,只是越令我愤怒而已。我的这股愤怒要怎样平息才好?是你点燃的,就由你来消灭吧!」
小汪浑身僵硬,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著。「不要、不要、不要……」
……奈何一切,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