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晴空回过神来,自然也不甘示弱,道,「又不关你的事,你起什么劲?」
梅情的脑子陡的清醒起来,只恨自己怎么突然糊涂,连这个大大的优势都不知道利用。
这想明白了,梅情就镇定了下来。
他收起身形,挥挥自己阔口的袖子,恢复了他平时目空一切的眼神。妩媚的眼风朝司徒晴空一飞,让他抖了抖,梅情这才缓缓的,仿佛要让司徒晴空把每个字都听清楚似的说,「你说这不关我的事——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他顿了顿,故意要掉司徒晴空的胃口,看他直盯著自己又才说,「在你喜欢他之前——怎么不问清楚——他喜欢的人——又是谁呢?」
司徒晴空看著他卖弄,忽然间有种很不好预感,他下意识的问,「你该不会说,小慕慕喜欢的人是你吧?」
梅情果然很戏剧化的看他一眼,免费送他一个恭喜的眼神,捞住一边的于慕就把他死死按在自己怀里,恶意的朝司徒晴空扬扬眉毛,说,「小司徒啊,你还是这么聪明,不枉费我调教你一场。」
那声音真想让人好好的给他那美艳如花的脸上来上一拳。
他看著司徒晴空脸上的表情,快乐得仿佛要飞起来,还怕效果不够,低头脸贴著脸问于慕道,「小慕慕(他显然是故意这么叫的),你说,你是不是爱我爱到不行,爱我爱到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爱我爱到可以为了我做一切事情?」
梅情得意忘形,丝毫没注意于慕已经没有血色的脸。
见抱住的人不说话,他还用空著的一只手的食指挑起于慕的下巴,不停的催促,「说啊说啊,不要怕羞嘛。」
和调戏良家妇女没什么两样。
司徒晴空也眼巴巴的望著。
过了好一会,于慕才慢慢的道,「没错,我是爱你,爱你爱到不行,爱你爱到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做一切事情。」
他一字一顿,把梅情的那段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可两人的语气却是大相径庭。——梅情是炫耀是得意,可于慕的话里却有说不清道不尽的苦涩,仿佛是无力又仿佛是绝望,可更听得出来他是爱惨了梅情。
司徒晴空马上就觉出了不对,他又十分清楚梅情的为人,立刻朝梅情道,「他爱你,难道你也爱他?你如果不喜欢他,就不要缠著他!」
他再三挑衅,梅情的火也上来了,他嘿嘿一笑,道,「我喜不喜欢他不关你的事,我就是不爱他,不拿他当回事,他就是愿意爱我,就是愿意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你怎么能这么作践人?」司徒晴空看著于慕现在的神情,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梅情讲到兴头上,居然冲口而出,「这就算作践?那五年前那次捉拿采花贼的武林大会……」
「啪」的一声,梅情没说完的话,已经被一个巴掌打了回去。
梅情白嫩的面颊立即肿了半边,他捂著脸却没说出话来。
于慕毫无表情的望著自己还在发抖的右手。
要是平常梅情早已经张牙舞爪,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害怕起来,因为于慕脸上又出现了五年前那种让他害怕的神色。——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看著梅情。
——以前让自己断一根手指甲都舍不得的人,如今却给了自己一巴掌。
梅情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话,不过为时已晚。
只听于慕凄声道,「……连这个……你也要拿出来讲吗?」
梅情顿时无语。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过来,「二弟,你随我过来一下。」
打破僵局的正是梅情许久没见到的应莫怜。
应莫怜拉了于慕就离开,看也没看梅情一眼。
梅情呆在那里,仿佛是痴了。
司徒晴空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虽然事发诡异,他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又待人温和的于慕会出手打人,而且还是梅情这个鬼见愁的家伙。
「梅情,你说五年前的武林大会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
听他这么问梅情也怔住了,——难道他还不知道那时应该烧死的其中一个人就是于慕?
梅情突然想到,那次他在群侠面前,关于于慕的身份,只提到了「于兄弟」三个字,那么……
他正想问问司徒晴空,却有人抢先答道,「司徒公子,是梅盟主误会了。他还以为我们二公子是五年前死掉的那个采花贼呢。可没想到,虽然那人和我们公子长得像,可身份地位却差远了。一个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一个却是名满江湖的应慕余。」
说话的人正是每天都想把梅情除之而后快的小友,他和应莫怜恰好听见花园中的吵闹,没想到赶过来却看到这么气人的一幕。
「应木鱼?」梅情没听清楚。
小友就知道他会如此,立即故意道,「是啊,爱慕的慕,多余的余。应慕余,还真是应该除去多余的爱慕啊。」看得出来,他万分不赞同于慕对梅情的心思。
「……应慕余……应慕余……」梅情喃喃道。
他自然听过这几年江南的一位名侠就是叫这个名字。传说他为人十分谦和,武功高自是不用说,而且行事端正,让人无处可以挑剔。梅情这次来原本也想可以结识一下这个叫「应慕余」的人,可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于慕。
可为什么居然没人议论于慕的长相呢?
想想梅情又明白过来,于慕既然是万情山庄的人,又有什么人敢说他的长短。
以前自己曾笑过「于慕」傻得(在梅情看来是装傻得)真应该叫「榆木」,或者「木鱼」才对。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叫了「慕余」,不过被笑的人却是自己。
在小友和司徒晴空狠狠的注视中,梅情浑浑噩噩的出了花园。
他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可是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讨好他,还从来没出现过他向别人低头的情况。要他去向谁道歉,那可是万万也不能的,而且刚才于慕还打了他一巴掌,用的气力还不是普通的大,到现在他的脸还火辣辣的痛。
好你个于慕——梅情越想越不甘心——别人打我到也罢了,可怎么偏偏是你,你居然也有舍得打我的时候!
明明就是你不对。五年前是你不对,五年后还是你不对,谁知道你和那个司徒晴空是怎么回事,搞不好他就是被你采过花的人之一。
而且——
你居然舍得打我?
你居然舍得打我?!!
梅情突然间又委屈起来。——你怎么能舍得打我……呜……
梅情想著心事,不自觉的走著,就来到了那片荷花深海。
六月的水光掩映中,他隐隐约约的听见应莫怜和于慕的声音。下意识的躲了起来,梅情这才发现他最近似乎已经做了不少偷听的举动。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动摇他要偷听下去的念头,而情绪激动中的那两人也没有发现他。
应莫怜和于慕一时都沉默著,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才听应莫怜开口道,「小师弟,你还记得春水姑娘是怎么死的么?」
春水?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啊?
没等他疑惑多久,于慕的话已经替他找出了答案。
「大师兄……我怎么会忘了春水,要不是她,我们早在五年前就死在了梅府。」
听了这话,梅情立即想起来,这「春水姑娘」正是五年前在自己跟前最得宠的丫鬟,自己派了她伺候那时的于慕,应该是在那一场大火中一同被烧死了才对。可听应莫怜这么说,似乎这里面却是大有文章。
应莫怜冷声道,「没忘?那你讲来我听听。」
「……大师兄……」于慕似乎不愿再提及。
「说!」
应莫怜声音僵硬,并没有就此放过。
浓密的绿色阴影中,梅情看见于慕原来表情迟钝的脸上,首度出现了痛苦的神情。
梅情清楚的记得,任自己从以前到现在,再怎么折磨这个人,也从来没有成功如愿的看到过他这样的表情。那么,究竟又是什么让于慕难过至此呢?
应莫怜仍是硬起心肠催促,「师弟,快说!」
梅情本想出面,奈何他也想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便没有动作。
于慕慢慢的开口了,「那个房间本有可以藏身救命的地方,却只够两个人容身,春水……杀了其他的人,把已经熏昏的我们放入其中,自己……却……」
应莫怜恨声道,「不错,除了这个,你还记得什么?」
「春水在我怀中留了字条,说,如果我和师兄活著,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嫁我为妻……」
「不错,」逼著于慕去回忆这些,应莫怜心中也不好过,但他还是说,「你不要忘记,你为春水姑娘刻了碑文,上面称她为你的亡妻,如今你已经算是有妻室的人了,却还和梅情如此纠缠。」
听到这里,梅情已经把五年前发生事情的大概想了个明白。
其实当初荷风院在兴建的时候,由于梅情的疑心十分重,所以每件屋子里都修了可以躲避一时的地方。由水火不侵的材料修成,供一人藏身所用。空间十分有限,能躲下两人已是极限,是万万也容不下第三个人的。这春水跟了梅情多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个秘密。
那日火势猛烈,于慕和应莫怜都已经被烟熏得晕了过去,等死罢了;可这春水却杀了仅剩的几个清醒的下人,把于慕和应莫怜塞了进去,救了他们一命,并留书给于慕,希望死后能成为他的妻子。
后来等火势消退,众人离去,两人逃出来后,自然也就从了春水的心愿。
究其原因,是春水早就对于慕抱著好感,不过她也知道此人和自家少爷的事情,更料定梅情对于慕不是出自真心,但于慕也断断不会接受自己,所以用了这个方法嫁与于慕为妻。
这方法够绝也够狠,更让活著的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慕本来就是心地十分柔软之人,虽然春水杀了几个无辜的人,可依当时的情形,他们也活不下来。罪魁祸首到底还是梅情。这么一来,于慕也没有了说「不」的立场。
想透这一层,梅情几乎要咬断了牙齿。
他在心里狠狠的骂春水——真是丑人多作怪——也不怕这是对逝去之人的大不敬,将来会遭报应。
同时他又明白,原来应莫怜就是那次被自己所伤的蒙面人,怪不得自己一来万情山庄就受他处处刁难,要不是于慕护著,自己的处境恐怕相当危险。那么这几年自己平安无事,一定也是于慕阻拦著应莫怜。
这个万情山庄,原来是这么个地方,恐怕当年的采花贼,也肯定就是于慕,至于春水,搞不好早就和于慕有一腿。
应莫怜、春水、司徒晴空……于慕你这个该死的采花贼!
梅情乱七八糟的想著,应莫怜已经大声喝道,「你给我跪下!」
于慕应言屈膝而跪。
应莫怜接道,「你都忘了吗?你忘了梅情当年是怎么对你的?前几天的事情,我当你是五年后初见他,心情不能平复,你也告诉过我,现在梅情对你已经是真心的了。我还以为他真的幡然悔悟,也就顺著你,可今日呢,梅情说这些话又算什么?这算是哪一点对你真心?真情?真意?」
于慕还是不说话。
应莫怜又气又恨,「你不开口更好,省得为他辩解。这个梅情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清楚,你却偏偏被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都只为著他。如今可好,他哪里有怎么变好,哪里对你有一丝半点的心意?简直与以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今天你也其他什么都不必说,我只要你赌咒发誓,从此把他在心里放下,不然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于慕还没做出反映,梅情心底已经把应莫怜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我们两人的事情何时用你来管了?你不就是于慕的师兄?你们做的那些事情难道比我好多少?才有几两肉就开始卖膘,你以为你真肥啊?
在心里骂当然是越骂越不够,尤其是看见于慕缓缓的闭上眼后,梅情真的快忍不住了,还好于慕在此时开了口。他才没真的跳出来和应莫怜对上。
「大师兄,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于慕的声音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几乎散了架,可话语中的决心却万分坚定。
「……于慕,」应莫怜顿了一下,仿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梅情此人身上哪里有半点可取之处,为什么你就是如此看不开?就算你喜欢男子也无所谓,只要不是他……」
「大师兄,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立即被打断,「那你告诉我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应莫怜一顿声一咬牙,却仿佛还是难以启齿,「你不是那个什么采花贼,却还要被他那么冤枉……」
这句话一出口,于慕的脸色蓦地惨白,躲在一旁的梅情也愣住了。
半晌,于慕才轻声道,「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按理说,他那么对我,我自然应该报复,应该恨他才对。如果从此要我不再与他见面可以,但是要我去做伤害他的事,要我看他痛苦,看他难过,我却怎么也不能。」
「其实他以为不以为我是采花贼又有什么两样呢?我若不是,他就会对我真心了么?我早知道结果一样,又何必要去费那样的心思?横竖都是一样,倒不如让他好过些,就当一切是应该如此吧。」
「上天何其残忍,要我爱上这样一个人;也是我自己不该,就算已经死了心,可还是想多看看他……」
「大师兄,你懂吗?」
「但我对他的心,又跟以前不同,以前是心甘情愿地全信他,现在是知道他不爱我,但是在一起一天是一天,我尽了我的心好好对他,但是我知道他全是假的,我知道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你就当我做一个梦,能做多长是多长。」
说完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你了大师兄,容我做完这个梦吧。我答应你,梦醒的时候,过去的于慕就真正地埋在了五年前。」
于慕把这些话说给应莫怜听,深深受到刺激的,却是梅情。
他觉得自己有些呆了,又有些傻了,怎么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不停的在算计,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过一个可能,那就是——于慕不是采花贼。
他总习惯用自己阴沈的心思却揣测别人,总以为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样,都是自私自利、装腔作势之辈,却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真的就有那么一种人,是真的单纯,真的一心一意为别人著想。
这样的人,梅情从来没有遇到过,或者说他遇到过,但是他从来都想歪了。
于慕——这就是摆在面前的一个活生生又血淋淋的例子。
更让他感到震撼的,还有于慕对自己的感情。
纵然以前他已经明白于慕对自己的感情,可这次亲口听他的剖白,感觉又是不同。
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的百转千回,有这么多的黯然神伤。——梅情看这次于慕这么轻易就原谅了自己,原本以为他只是迟钝别扭,或许粗鄙得感觉不到疼痛。可是这番话却告诉他,自己大错而特错了。
于慕不但还牢牢的记著五年前自己对不起他的地方,而且对于如今自己满不在乎的态度也早已觉察分明,甚至当年的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他,但那人个只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感受,所以从来没有提过一个字,甚至整日怀著这样的心情同自己在一起。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于慕又是怀著什么感觉每日对著自己?
梅情突然连想都不敢想,一种莫名的情绪笼罩了他。
他从小什么事情都做得完美,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败。就是做起恶事来,也有千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这件事,自己却是彻彻底底的做错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欠了于慕这么多,以前所有和于慕有关的事情全被颠覆。
以后究竟用什么面目去见于慕?
就是厚颜如梅情者,也有些想不出来。
听了于慕的话,应莫怜也久久没有出声,末了,才慢慢道:「其实,也不光是因为梅情,也是为了我吧。毕竟那个真的采花贼,是我的……」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他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想起了自己爱的那个人;也想起了那时自己的付出,自己的心情。
应莫怜长叹一声,合上了眼睑,眼睛立即酸涩起来。
也在这个时候,他首次理解了于慕。——爱人并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个不珍惜,甚至践踏爱情的人。所以,决不能就这么饶了梅情。
池塘中的荷花,盛开恰似五年前。
池塘旁的三个人,却再不能回到从前。
这番说在池旁的话,改变的,却是众人今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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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凉亭事件过了不久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了梅情的奇怪的变化。
他经常是恍恍惚惚的,还时不时的叹上一两口气,仿佛是极哀怨的样子;居然连有时候小友和司徒晴空挑衅的骂他,他也不回嘴。更可怕的是,以前他老觉得于慕陪他的时间不够,为这个抱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现在他却处处躲著于慕。
不过,当然,他还是没有离开万情山庄。
于慕当然发现了梅情的这些举动。可他现在心思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这些,反正凡事随著梅情就对了。
可又过了几日,梅情竟然也不与他同床了。
就算是晚上在一起,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梅情就是抱著于慕,盯著他的脸,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猛瞧,也看不出梅情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是于慕懒得理会,可被这样盯著的次数多了,心底也未免有些发毛。
可根据下人们说的,有时候也曾见他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傻笑。
不过要于慕去想梅情傻笑的样子,他不但没有想出来,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梅情进入了万情山庄的一个月后,一个季春的傍晚,他终于首次出了山庄,骑马来到了扬州城内。
他本是为了舒解郁闷的心情而来,谁知刚到酒楼就碰到了几个狐朋狗友,说什么喝闷酒伤身,就拉他去了秦淮河上的花舫。
梅情一边走一边想,该不会就是这几个该死的东西画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像。他心里冷笑著也没有怎么特别反对。
酒过三巡后,众人都有些放浪形骸起来,全搂了姑娘在大腿上劝酒,旁边还有一些涂脂抹粉的小倌在旁侍侯。这人在姑娘身上揩几把油,那人明目张胆的把手伸进小倌的衣内,渐渐的都有些不堪入目了。
只有梅情一个人端坐著喝闷酒,任谁要敬酒都一律挡开,到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看他似乎心情不好,也没人敢惹他,更没人敢上去问他出了什么事情。梅情也就自得其乐,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
慢慢的,所有人都是面红耳赤了,只有梅情的脸色越喝越白,身上的煞气也越来越重,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让周围的气压也一并低了下来。
所有人都后悔怎么把他叫了过来,这下还真是扫兴。
这下众人也自在不了,其中一个稍微机灵些的,连忙叫了花舫上的鸨母,请她送两个唱小曲儿的过来。
谁知送来的这两个都是男子,也都是极品。
两人抱著琵琶而立,年纪小些的,眉目十分俊俏;年纪大些的,虽然已经过了最好的年纪,可举手投足柔媚之极,也风韵十足,竟把那小的比了下去。
两人启口唱来,清脆婉转,该高的地方拔得似空中浮云,该低的地方沉得似石落沉渊,众人连声叫好,气氛马上重新热烈起来。
不过再饮了两三盅,众人的心思却都不在曲子上了,许多人望著这弹奏的两人就打起了歪主意。不一会已经有人拿著酒盅要请两人喝上一杯。
那个小的仿佛还不会喝酒,脸胀得通红,连连摇头;那个大的连忙替他挡了。不过开了这个头,除了梅情,所有人都离席朝那两人敬酒,也都是那大的替饮了过去。
大家相顾而笑,本来他们的目标就是大些的那人。——这小的虽然美,可就像青涩的果子,还需要调教几年;这个大的嘛……老手都看出,他已经尝尽个中滋味,也才能让人真个销魂。
众人心照不宣,存的都是一样的心思,喧闹声也越来越大。
鸨母闻声而来,她久经风月,看到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便好歹告饶带了小的离开。要知道清倌能值好多钱;这另外一个嘛……反正也不差这一次两次,而且她也得罪不起这些大爷。这举动也就是把人留给了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
周围的姑娘和小倌们,心中虽然同情,可也怎么都不敢吭声。
梅情一直想著自己的心事,也就没注意周围的情况。等他终于忍不住周围的喧闹抬头的时候,有人已经开始撕扯那人的衣衫。
不过这种事情梅情也是见怪不怪了,他可没这么多的好心情管人家的闲事,刚想换个地方喝酒,一个凄惨的声音却叫住了他,「公子,公子,救救我!」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梅情脚步顿住,仔细朝著被围住的那人看去——竟是香袖。
可是梅情仍然没打算出手相救。
他今天心情正不好得很,关于于慕所有的事情都让他那么头痛,现在他可没什么闲功夫救人。
他神情讪讪,香袖怎么会看不出来,霎时间觉得心都凉了。更看他举步要走,香袖哭喊而出,「公子,你真的不记得五年前的情谊了么?!」
梅情心中一动,这个「五年前」不知触动了他心里的哪个地方,这一瞬间,他已经改变了主意。
他走上前,来到色急攻心的众人后面,轻轻拍拍所有人的肩,说道,「好了好了,放开他,这个人我要了,你们谁也别插手。」
众人全都愣住了,没想到梅情这个时候来横插一杠子。
梅情也不理他们,径自曲下身子,帮香袖拉好凌乱的衣物,准备扶他起来。
变故却就在此时发生了。
原本似乎要对梅情哭诉些什么的香袖,口中突然喷出了青烟,离他近的梅情,就这么身子一软,居然躺倒在地上。
梅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此时自己身体的感觉,刚要出声,却又被香袖封了哑穴。
香袖居然会武功?!
梅情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香袖显然也知道梅情心中想些什么。
他从容的站起来,就这么把梅情晾在冰冷冷的地板上。香袖故意拨拨头发,还特意朝梅情施了个礼道,「公子,别来无恙啊。」
无恙?
问题可大了!
梅情在心里喊,可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懊恼个半死,要不是刚刚突然的怜悯之心,他怎么会中了香袖这个并不高明的圈套,看来自己还真不适合做什么路见不平的好事。
「我知道公子心中不服气,觉得我不过是凭一时侥幸捉住了您,」香袖停了一下,一挥衣袖说,「你们都下去吧。」他后半句话是对著周围说的。
这话音一落,所有的姑娘小倌,还有陪梅情一起来的那些人,全都应声鱼贯而出。
看著梅情惊异的眼神,香袖笑道,「公子这下明白了吧,从你来到扬州城的那天开始,你遇到的那些朋友可都是我的人,带你来这间花舫,遇见我,自然也是早就安排好的。」
他又故意把脸朝梅情贴近了些说,「这下公子明白了吧,你此次栽在香袖手上,真的算不上冤枉。」说完便顺手拍开了梅情的哑穴。
这时梅情却一言不发,只是狠狠盯著香袖不说话。
他十分清楚,此时香袖敢解自己的穴道,肯定是有恃无恐,所以还是放弃无谓的挣扎,免得让他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