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胃,翻腾绞痛。
一边作呕,念头一边增生。
我错了?
他放弃我的理由,没有我想的美丽?
我错了吗……
让我签字的原因,全是我自己对号入座?傻乎乎成就别人的好事?
一直到现在,看着电视萤幕,傅冠雅没有停止过质疑,质疑自己的蠢。
婚礼持续,大宴客厅里,灯火辉煌,宾客精心打扮,媒体仔仔细细介绍餐点、替新人估算费用,甚至,放大拍摄新娘一身首饰,价值多少个亿……
“傅冠雅,不要看了,把电视关起来吧……”
她告诉自己。
“你现在该做的,是去厨房,泡一杯热牛奶,把它喝光光……”
她一个人产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挑选婴儿用品,一个人布置起小小的娃娃床。
一个人做宝宝成长记录,扫描超音波照片、列印,贴在记事本,再写下日常点滴、医生叮咛、身体变化,仔仔细细地。
一个人抚摸肚子,和宝宝彻夜说话。
是她自己,选择了一个人。
她可以躲回父母羽翼下,让他们照顾她,只是顾及他们感受……
害怕他们说服她舍弃孩子。
害怕听到老爸唉声叹气,说他看走眼。
害怕娘亲为这件事,又和老爸争吵。
害怕大姐用玩笑似的口吻:
“爸挑得也不怎么样嘛,妹的下场,还不是离婚?”
“说什么‘信我绝没错!田忻炎和李升峰不一样’——是啦,有一点不一样,李升峰女人越挑越丑,田忻炎倒选了个美女。”
所以,她撒了谎,欺骗爸妈,她找到新工作,就在新家附近……
工作有点忙,不能常常回家……
她很好,没有半点不开心,离婚不是什么大事,打垮不了她……
一个又一个的谎。
第11章(2)
产检完,她到超市买了新鲜水果,途中看见饮料店,忍不住偷渡一杯珍珠奶茶回来。
孕妇该忌口,她知道,可是今天特别想喝……
放纵一次,就一次,她保证。
回到住处,在一楼管理厅,意外看见杨士伟……或许,该说“不意外”。
他迎上前,帮她提水果,来意说得明白:“这个月,你没有来拿支票。”
“……”傅冠雅顿了顿,才回答:“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拿,在考虑,要不要干脆不拿?”她脸上有苦恼,这问题确实很困扰她。
“是那次我太晚回来,让你等太久的关系吗?实在是客户不放人……”
“不是的。”她摇头。
“还是,哪个职员又说了什么?你不用理他们。”杨士伟曾亲耳听见有人背后对她的碎语,毕竟八卦人人爱说。
他突然再想到,“又或者,是你差点和夫人碰到面那一回……”
她仍然摇头,苦笑。
“……我越来越觉得,当初,他坚持要我到公司领钱,是希望我有自知之明,能知难而退,没那个脸去讨。”她半玩笑、半认真。
“傅小姐,你误……”杨士伟想替老板澄清。
“我不能一辈子向他拿钱,他也没这种义务,既然……迟早都不拿,我应该开始学习怎么靠自己。”
“你才领了十二万耶!”未免太宽宏大量!起码,拿个三年份!
“他给了我一间房呀。”仁至义尽了,有几个男人做得到?
而且,从住下迄今,她没收到半张水电帐单,全由谁买单,不难猜想。
“你接下来才要开始烧钱,干嘛跟老板客气?”
房子只能住,又不能吃。
日常生活开销,总不能拆屋子来卖吧?
“我不是客气,只是之后……我怎么去?我肚子都快藏不住了,去公司,给更多人当话题吗?”她摸着肚,眼里有笑,有落寞。
今天一袭宽大娃娃装,还能看见微凸。
她回望杨士伟,继续说:“以后,难道也抱着孩子去讨钱?算了吧。”
“这……我帮你去跟老板提,总能找到解决方案。”
她一脸淡色,不期不待。
“这个月的支票,你先收下。”
“我还在考虑……”
“你慢慢考虑,考虑完,是要兑现,或是撕掉,都随便你。”他硬塞给她,不容她反对。
傅冠雅说不出拒绝。
有时,她无助得希望有人伸出援手,帮她……
这样的辛苦,她早就知道了,既然选择,也只能面对。
“我帮你提上去?”他指手上那袋水果。
“不用啦,几颗苹果而已,不重。”
她拿回他手上的塑胶袋,慢慢走向电梯,按下钮,等待电梯下来。
“傅小姐,好好照顾自己。”
“嗯,谢谢你……”
这种关怀,让她感到窝心。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向门外的杨士伟点头,当作再见。
“奶茶也有咖啡因,孕妇少喝。”门关上之前,杨士伟冒出这一句叮咛。她来不及回应,电梯已经启动,缓缓上升。
傅冠雅在电梯里,眼泪落下。
她好想听见,有人用着这样的制止,絮絮叨念,半宠、半威哄,告诉她……这样不能吃、那样不能吃,你应该多吃点什么,你最想吃什么,我买给你吃……
“进来。”
沉稳的声音,应允着敲门者的请示。
“老板,夫人的生日礼物已经送到了,您要检查一遍吗?”
三十万的钻石项链,璀璨耀眼,会扎人眼睛的。
“不用,你处理好,直接放桌上。”田圻炎没抬头,专注审视建筑设计稿。
“是。另外,晚上的湘园餐厅订好了,三位,七点整。”包含苏无敌,一家三口,准备为苏幼容庆生。
“嗯。”淡然的应了声,毫无半丝在意。
报告完,杨士伟准备退出去。
“她这个月为什么没到公司?”田圻炎仍维持低头,淡淡地抛来一问。
“她”是谁,完全不用多做说明。
“傅小姐忙,我帮她把支票送过去了。”
田圻炎终于抬头,浓眉紧蹙,对杨士伟的多此一举,显得不悦。
“我说过,叫她亲自来领。”
“……老板,您是存心刁难她吗?”连杨士伟都产生了怀疑。
“什么?”田圻炎脸色更沉。
“是不是您在等,等她自己开口,说她不要这笔赡养费,想用这种方式逼她放弃?”
“你胡说什么?”
“因为您从不避讳,让她看见或听见,您新婚燕尔;您也从不在乎,她一个‘前任夫人’的身分,踏进公司,会不会被员工指指点点;您更不曾思考,万一,她和夫人正面碰到,她心里做何感想?难不难堪?”
杨士伟口吻不失恭敬,一条一条,像在报告行程。
田圻炎表情震惊,似乎没想过这些。
杨士伟话还没说完:“如果,您打的主意是这个,我建议您,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傅小姐不是贪心的人,她应该会主动放弃赡养费。您就告诉她,不满一年的婚姻,能换到一间房,已经对她很宽大,年轻人辛苦工作,领22K大有人在,没道理她什么事都不用做,白领如X。”
“住口!谁准许你乱讲?!”
杨士伟的话,太现实,太酸讽,听得他变脸。
“可是,公司员工就是这么说。”杨士伟一贯好秘书笑法。
“说什么?”
“她每次来公司,大家都在咬耳朵,笑着说‘又是来讨钱的’,或者,拿两任夫人相比,说哪一个漂亮,难怪哪一个胜出、哪一个落败……”
她遇见的遭遇,田圻炎全部不知情,有些话,传不到他耳里。
“够了。”田圻炎不想听,桌下的双拳已经握太紧,指甲扎得太深。
杨士伟语带试探:“您若开不了口,我可以代劳,就像去逼她签离婚协议书那样。”这种折寿的缺德事,你敢下令,我办完之后,马上丢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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