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美食和美酒都挺缺乏,而越重城中种种东西都不够齐全,规模和奢靡远不能与王宫宴会相比,但这次是从东凡出发后,第一次算是比较正式而且意义重大的宴会,每个人都兴致勃勃。
容恬和凤鸣坐了首位,两人共享一张呈放酒菜的小矮几,为了表示对烈中流的重视,又特意命人把烈中流的位置布置在他们隔壁。
不多时,听见侍卫传话进来,禀报道,“丞相往这边来了。”
凤鸣和容恬同桌,在下面踢容恬一脚,低声道,“快点站起来去迎。”
容恬也低声道,“我是大王,他是丞相,怎么要我迎他。”
“笨啊,礼贤下士,才能够笼络人才。”
看见凤鸣瞪眼,容恬才不捉弄他,宠溺笑道,“你辛苦请来的人,本王怎么敢怠慢。”领着凤鸣,和众人一起到门口迎接,果然看见烈中流已经到了。
“拜见大王,鸣王。”烈中流见他们出迎,只是淡淡一笑,就便行了礼。
他身材颀长,举手投足间行止有度,又穿了一身清爽的白衣,腰间随意挽了一条天蓝色腰带,确是风度翩翩,顾盼生辉。
与当初在阿曼江边那又哭又闹的赖皮相判若两人。
凤鸣看了他的白衣蓝带,不由有点发怔,这样的衣着打扮,竟和初见鹿丹时有八九分相似。
当日鹿丹现身西雷王宫,从容恬身后这么一转出来,可不也是纯白长衣,天蓝色的腰带。
可叹这般风流的人物,竟就如此去了。
心下感慨。
众人迎了烈中流,一同回大厅上,各自坐好。
“上菜吧。”
轮到秋蓝大显身手的时候终于到了,在秋蓝的指挥下,耗费了秋蓝和一众厨娘们心血的美食热腾腾地送上来。
每人矮几前都有三道荤菜三道素菜,配着两小碟子一红一褐的酱料,青脆红娇,颜色缤纷,光看就让人食指大动了。
容恬他们和烈中流又更受优待,比别人另多了一荤一素。
秋蓝除了指挥上菜,仍负有伺候容恬凤鸣之责,布好了菜,便坐在凤鸣身后,笑着指那道多出来的荤菜道,“这是用鹿筋加上熬制的野鸡汤慢火炖的,鹿筋性温微咸,本来应该加一些干贝来配,味道才鲜美。可惜这里没有。奴婢尝试着放了一些松仁进去,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凤鸣试着挟了一筷子放嘴里,虽然是鸡汤熬的,却异常清爽,鹿筋炖得恰到好处,不太硬韧,但仍存一点咬劲,淡淡的松仁香在若有若无之间,吃得凤鸣一个劲儿挑眉,啧啧夸道,“好!好!还是秋蓝弄的东西好吃。”
秋蓝得他夸奖,喜不自禁,凑过来挽着袖子,又亲自为他勺了一点汤到碗里,道,“鸣王也尝尝这汤。”转到矮几另一边,也恭敬地为容恬勺了一勺。
凤鸣尝了汤,又是一阵眉飞色舞,转过头一闪眼看见容虎,猛然明白秋蓝下午为何会抓容虎去尝味。
想必鹿筋珍贵,越重城中存货不多,只能供几个特殊人物享用,秋蓝却小小偏心了一点,趁早偷偷把容虎拉去,让他饱饱口福。
想到这里,不由想开容虎的玩笑,还没说话,忽然记起自己答应了秋蓝不说出去的,只好作罢,便去看烈中流,殷勤道,“东西很好吃,秋蓝做菜的功夫真是没说的,先生也请趁热。”
烈中流嘿嘿一笑,“我没有鸣王那么好艳福,左右都是美人伺候,哪里吃得下。”说罢,眼睛竟直往凤鸣身后的侍女身上打转。
容恬不以为意,遥对烈中流敬了一杯,才从容问,“先生喜欢哪个?”
“啊?”凤鸣回头去看。
秋月秋星一脸惊惶,拚命把自己藏在凤鸣身后,都唯恐被烈中流选了去。
“哪个都好,哪个都好啊,呵呵。”烈中流色眯眯道,“只要是美人,我就喜欢。”
这人悲叹天下,沉吟思索时风度卓然,一旦见了美色,却全没了半点丞相的气度,变化之大,叫人目瞪口呆。
秋月秋星知道容恬是绝不好说话的,两人齐心合力在后面拽紧了凤鸣的衣摆,低唤道,“鸣王……”千年难得一次的可怜娇弱。
凤鸣心下不忍,咳嗽一声道,“先生,以先生人才风度,定有不少美人倾心,不如给我一点时间,找一个情投意合的……”
“我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截断了凤鸣的话。
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已经迟到有一会儿的烈儿。
他笑嘻嘻跑过来,一屁股坐在烈小流身边,偏头对烈中流笑道,“虽然不是顶级芙人,但出此那两姐妹强一点吧。”也不管烈中流如何反应,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就是一记飞擒大咬。
亲过后,扫一眼矮几上的热菜,眼睛一亮,兴奋地道,“就知道和丞相坐一道准没错,别人矮几上都没行这个好东西呢。”撩起袖子,自行挟了一筷鹿筋放进嘴里咀嚼,嗯嗯点了点头,大有赞美之意。
他容貌本来俊美,体态动作又带着三分风流,此刻笑意盈盈撩袖而食,倒也挺赏心悦目。
烈中流本来也是风流才子,见烈儿这样洒脱,莞尔一笑,便不再去看秋月伙星,拿起筷子,学烈儿的模样吃了一筷子热菜,举杯向凤鸣敬酒,“鸣王请干了这杯。”
凤鸣连忙也端起杯子,诚恳道,“我酒量本浅,不过今天是大日子,不可推了先生的好意,凤鸣先饮为敬了。”说完,真的豪迈地仰头—灌而下。
至此,全厅气氛再度活跃。
秋月秋星逃了一难,暗拍心脏乱眺的胸膛,对烈儿大为感激,赶紧借口要安排接下来的歌舞,偷偷溜出烈中流的眼皮底。
片刻之后,歌舞登场。
丝竹声中,彩带翩翩,十二名侍女赤着洁白的玉足轻盈而入,在厅中围成一个人圆,五彩带随纤细美丽的手臂上下翻滚,极具淳朴浓郁的美态。
蝴蝶一般散开来后,露出藏身在中央的—个女子,依稀只有十四五岁的光景,脸蛋甜美,慢吟吟,羞答答唱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歌声悦耳,曲调古朴,吐字异常清晰。
凤鸣差点“噗嗤”—口茶直喷出来,强自咽回,结果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都咳出来。
容恬放下筷子帮他揉背,关切地问,“怎么?”
秋蓝也赶紧拧了干净手巾送过来给他擦拭,笑道,“这是鸣王从前在宫里时说起过的词,今天没有那些大乐师在,也没什么新鲜的歌可听,秋星想起了这个,顺手用来叫人唱成小曲。本来是想给鸣王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却吓了鸣王一跳。”
凤鸣好不容易歇住了气,苦笑道,“下次不要再弄这种惊喜行吗?这样呛到很辛苦的。”
一众侍女围着正中央唱歌的侍女做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烈中流听她唱到“思故乡”,余音极为动人幽远,忍不住又仰头痛快喝了一杯,赞道,“妙!妙!妙!只有二十五个宇,精短之极,却撩起一片难述于言语的思乡之情。这首词在别处未曾听过,是谁写的?”
秋蓝喜洋洋道,“烈丞相,这是我们鸣王作的呢。”
“哦?”烈中流看向凤鸣,颇为意外。
凤鸣手忙脚乱否认道,“不是不是,是别人做的,我只是学过……不不,是听过,所以记住了,又告诉给秋蓝她们听。”
“原来如此。”烈中流这才明白过来,沉吟片刻,笑道,“并不是我怀疑鸣王的文才,只是这首词朴质深沉,内有萧肃感叹之意,不是鸣王这个年纪,这种性格作得来的。”
凤鸣听他分析得大有道理,佩服地点头,“对,我再活一百年也写不出这种词来。不过这个叫李白的诗人很有才华,他写了很多别的诗,以后有空我读一点给你听。”
这时一曲已毕,歌舞还没有散去,唱歌的侍女又开始唱另一曲,这次换了轻快的调子,“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也是凤鸣从前念过的词。
凤鸣这次早有准备,没再喷茶,见烈中流目光看过来,摆手低声道,“这个也不是我写的,作者是……”蹙眉想了一会,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了……”
众人一边吃着可口的菜肴,一边去看那众位美貌侍女载歌载舞。烈儿最放得开,吃了几块鹿筋,便放了筷子,只是带笑自斟自饮,连喝上四五杯,又亲自端了一杯,跑去凤鸣身边敬他。
凤鸣原本担心他今天为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余浪”苦恼,现在见他活泼如前,心里也很高兴,顺着他的意思喝了一杯。
烈儿还要敬,容恬拦道,“今天新丞相才是主角,你去敬他。”伸出臂膀搂了凤鸣,不许烈儿再找凤鸣麻烦。
烈儿被他拦了,也不在乎,笑着夸张地行了个礼,“谨遵王命。”用一个宛如舞蹈的姿势在原地打了个转,似醉未醉间,回到了烈中流那边,把酒杯往烈中流嘴里送。
烈中流天性就爱撩拨美人,见烈儿脸颊微红,眼丝儿媚似春水,偏又有一股天真可爱之气,心下欢喜,也不接过来,竟就着他白皙的玉手喝了一整杯。
烈儿赞道,“好,算你有些气度。”又去再斟,依旧送到烈中流唇边。
烈中流也不推辞,一气都喝了。
那酒虽然不是宫中佳酿,但后劲却不小。烈中流一下子连灌了几杯,脸上也带了红云,偏头去看厅中正演得热烈的歌舞。
十二名侍女身上的彩带看似随意为之,其实内有乾坤,手肩腰背的颜色搭配,和各人的舞蹈都有相通的地方,所以众侍女或聚集、或分散、或旋转,都能展示各种炫目而不凌乱的花般形状,看起来相当舒服。
烈中流一边击桌打着拍子,一边点头道,“彩带翩翩,别出新意。
红、黄、绿、紫、蓝,五种颜色本不易相融,要是一般人,定配得俗气。难得这样搭配出来,各有各的好看,是谁这般本事?”
“哈哈!”烈儿听了,拍得双掌啪啪作响,叫道,“秋月快过来,这里有人夸你呢!快快快,过来敬夸你的人一杯!”
秋月和秋星从凤鸣身后溜走,免得留在“敌人”视野之中,但歌舞开始后,就又重新回到客厅,一边看自己安排的歌舞效果,一边硬挤在容虎和子岩的小矮几旁,理所当然地取他们的菜吃。
容虎和子岩都非常老实,默默让到一边,倒是她们姐妹占了大部分的几面。
秋月秋星正吃得香甜,听见烈儿醉态可掬地叫嚷,隔着厅中花影穿梭的歌舞一看,原来烈儿说的“夸奖之人”是烈中流,立即大作鬼脸,打死也不肯过去,依旧吃自己的东西。
一时歌尽舞散,众侍女笑盈盈地上前对容恬凤鸣施礼,又对左右谢场,一群花蝴蝶似的退了下去。
大厅顿时比原先安静了许多。
这时烈儿已喝得两耳都红通通的,脸蛋就如一块精致美丽的透明红玉。他犹不罢休,还笑着嚷嚷要再饮,烈中流把他手里的酒杯拿了过来,又另伸手往他布满霞色的滑嫩脸颊上一弹,怜爱地道,“喝酒伤身,既然是美人,不但需他人怜惜,自己也该怜惜自己才是。”说罢,自己把酒仰头喝了,倒转酒杯,将杯口覆在几上,表示两人都不再喝了。
凤鸣哄道,“烈儿听丞相的话,今天喝醉了,明天一定头疼,可怎么上路?”
烈中流问,“鸣王明天要动身去哪里?”
“当然是回西雷去。”凤鸣停了停,拍头道,“哦,居然忘记先和丞相打个招呼,是我们的错。从今天开始,可什么都要有商有量才行。”便一五一十把绵涯打探到的消息告诉烈中流一遍,又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越早回到西雷,稳定了西雷内部才好。”
“第二批的探子也刚刚回来,传闻龙天死后,若言果然立即赶到了繁佳,着手侵吞繁佳。”绵涯插了一句,把刚刚打听到的消息禀报上来。
厅中众人听他们讨论起国事,都停了谈笑,注意这边。
大厅越发安静。
烈中流摇头道,“时间不对。若言如果是从永殷赶过去,手上人马应该不多。而离国和繁佳势同水火,对于繁佳人来说,若言就好象住在地底下的魔君一样。即使繁佳现在群龙无首,若言又布置了少许内应,但如果没有强兵压阵,若言绝不敢大摇大摆进入繁佳。”
“丞相说的没错。”绵涯道,“根据探子打听到的消息,和我们营地被若言偷袭的时间分析,龙天死去的消息传出来后,若言应该没有返回离国都城里同,而是直接从永殷出发,到达离国和繁佳的交界处。另一方面,离国大军则迅速集合,开往繁佳边境,造成大军压境的威势,并且与若言会合。”
烈儿脸上仍有醉意,不过提及国家大事,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啧啧摇头道,“繁佳人也够可怜的,刚死了龙天这条豺狼,不料又惹来了若言这只恶狼在边境虎视眈眈。”
“有若言在,繁佳看来是保不住了。”一个叫千林的将领也感叹了一声。
烈中流却问绵涯道,“你说离国大军迅速集合,开往繁佳边境。若言当时不在离国,是谁如此果断,将离国大军召集并且调往边境?”
“这个目前我们尚未收到确定的消息,暂时估计,发令的应该是离国的妙光公主。”
烈中流笑着摇头,“妙光公主虽然聪慧,然而毕竟只是个女娃娃,她不惯征战,对军队的控剐力也不强,军队的事情,她万万不敢这样仓促决定。除非……”烈中流顿了一下,凝重道,“除非她早就得到若言的指示,一旦龙天死去,要立即调动大军压境繁佳。不过如果是这样,岂不说明杀死龙天的是若言?”
这里面的事情,凤鸣等反而是最清楚的,连忙澄清道,“若言向来作恶多端,不过这次的事不是他干的,当然他一定很想要这样干。龙天是摇曳夫人,也就是我那个很会下毒的娘毒死的,至于到底怎么个毒法,我出不大清楚。我娘毒死他,本来是打算帮容恬一个忙的,结果便宜了若言。唉,这是人算不如天算。”
烈中流跟随他们这段时间,也隐隐约约听过凤鸣的身世,听他说天下以毒辣闻名的摇曳夫人是他亲娘,也并不以为异,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容恬开口问,“丞相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闭口不言的烈中流脸上。众人向来知道容恬有用人之明,大王忽然把丞相大位赋予烈中流,显然此人有惊人的才干,不由都全神贯注竖起耳朵,等着听听他的高论。
一般的侍女们都退到门外,秋月走了过去,把厅门轻手轻脚地关上,然后静静跪坐回秋星身边。
大厅彻底静悄悄。
“调动大军的既不是若言,也不是妙光公王,那么会是谁呢?”烈中流自言自语道。
绵涯尝试提供答案,“大将卓然是若言的心腹,军中资历也够,会不会是他?”
烈中流想也不想,否决道,“卓然资历当然够老,但此人过于沉稳,反而失于果断。做主的如果是他,离国大军定然不会这么及时赶到繁佳边境,和若言配合得如此恰好。”
凤鸣努力想了一会,毫无头绪,又开始挠头,皱眉道,“那到底是谁呢?这个人不但要深得若言信任,可以指挥离国大军,而且要非常明白若言的心意,还要超级能干。”
当年失陷在若言手中时,天天待在若言身边,离国凡是有头有脸的将领权贵,应该都见过了,可是没有印象存在这么样一个人啊……
容恬用指尖在他眉心揉了两揉,“想不出来也没什么,不必这样心烦。既然是敌人,迟早要碰面,不担心见不着。”
绵涯忐忑不安道,“都是属下无用,思虑不周,属下会立即派人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烈中流微笑着看他,“越重城地处偏僻,你能这么快打探到这些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公道,形象在绵涯心中立即高大了几分。
容虎一直在旁神态认真地听他们说话,这时候开口道,“离国繁佳毕竟在远处,等绵涯探听了确切消息再商量不迟,眼下回西雷的事才是最要紧的,关于这件事,丞相怎么想呢?”
这个问题提得实在不错,立即把话题带回了最开始的地方。
这才是目前最迫切的问题。
按照容恬他们的打算,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
瞳儿在西雷王位上待得真的太久了。
烈中流显然一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先不答话,伸手把矮几上几碟已经冷了的菜移到隔壁。
秋蓝看他似乎是打算要清空矮几以做他用,赶紧过来帮忙,收拾了几上的东西后,又另取了干巾,把木质的几面擦干净。
弄好之后,烈中流从袖中掏出一物,在收拾出来的几面铺开,道,“大家过来看。”
众人深感好奇,纷纷凑了过去。
一看,原来是一张画在丝绢上的地图。
上面清清楚楚标明了大地上十一个国家的位置边界,也不知道烈中流用的是怎样的笔,画出来的线极细却又极为清楚,上面也标明了阿曼江源头和两大支流。
“这是我今天偷空画的,时间不多,所以不甚详细。而我也从未到过单林,所以只画出了莫东海峡的大概方位,而没有画出岛国单林。”
众人视线随着他指头看过去,果然大地之外,有几笔淡淡,上面用黑墨端正地写了莫东海峡四个字,却不见单林的位置。
凤鸣这才明白为什么去卫秋娘处时碰不着烈中流,原来这位新丞相躲起来干活去了。
烈中流的指头又移到西雷上,道,“西雷西南面向海,其它地方与同国、永殷、昭北相邻,如果单纯以幅员论,十一国中,只有离国可以与之相比。”
他说的是西雷的基本地理状况,别说容恬,就是普通将领都非常清楚。
不过大家知道他只是提一个话头,后面必然还有重要的话要说,都只是默默听着。
烈中流却没有立即往下说,忽然抬起头,环视众人一圈,问,“你们觉得西雷和离国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烈儿第一个答道,“西雷大王有德有才,离国大王残暴,大王不同,国家当然就有所不同。”
烈中流嗤道,“西雷的大王正流落异地,王位也不是自己的,此刻说什么有德有才,恐怕不太实在。”
烈儿眼睛一瞪,刚要反驳,肩膀却被拍了拍。转头去看,原来是容虎。
容虎低声道,“这个时候何必走题,谈正事要紧。”
烈儿这才闭嘴不言。
烈中流虽然肯点头当西雷丞相,但大家都可以看得出他是冲着凤鸣的面子才留下来的,要端正他对容恬的态度,让他像烈儿容虎等从小跟随容恬的人一样崇拜容恬,看来不大容易。
子岩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试探着问,“除了幅员相当外,土地的肥沃贫瘠,山林湿地平原的分布也各有不同。丞相要说的,是不是离国平原较多,而我西雷山地较多,以耕种收成而论,离国要比西雷强上一点?”
千林插道,“可是自从我们西雷用了鸣王的梯田之法,收成已经大增,这方面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烈中流道,“对,梯田之法确实行之有效,国家粮库方面,我相信西雷不成问题。”
他这么说,当然就是否定子岩的想法了。
“先生可以给一点提示吗?”容虎问。
烈中流给的提示少得可怜,简单地说了一句,“看地图就是。”
众人睁大了眼睛往地图上看,十一国地形图他们向来是看惯了的,虽然不同的地图精细画法有所不同,但是大致轮廓都是差不多的,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什么新意。
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
烈中流见众人不说话,目光停在凤鸣脸上,笑道,“请鸣王说说。”
“啊?又是我啊?”凤鸣指指自己的鼻子。
看见烈中流点头,当即露出一脸苦相。
天呀……又玩脑筋急转弯吗?他今天早上才险险过关,对于此类游戏心有余悸。
答错了的话,应该不会被罚吧?
他低头看看烈中流画的地图,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石破天惊的回答。见烈中流一副就等着听你怎么回答的自在表情,知道躲不过丢脸,只好愁眉苦脸道,“我觉得……嗯,那个……我们西雷靠海,离国边上没有海,四周都是其它国家接壤。”
不能怪他随便搪塞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当答案,他要是真的懂这些的话,早就自己当丞相了。
不料烈中流一听,竟双掌合击,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欣慰笑道,“果然只有鸣王想到了。呵呵,所谓离国和西雷最大的区别,正是如此。”
这一下,不但凤鸣目瞪口呆,连周围众人都愕然。
烈中流故作姿态搞了半天,答案居然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常识性问题?
烈中流一笑之后,重新低头指向地图,解释道,“和西雷接壤的,只有三个国家,而三个国家之中,目前又只有同国和西雷的关系最为紧张。”
大家都知道他终于要说到重点,不断点头,随着他的指尖移动注视地图。
“说起同国,不久前又有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了,丞相一定是说同国大王庆鼎被刺杀的事情。”站在子岩身边的将领千林这次反应奇快,笑道,“庆鼎死后,同国内部肯定会发生震动,起码好一段时间内,同国不会对西雷造成任何威胁。”
这对于西雷来说,当然就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说得不错。”烈中流欣赏地看他一眼,“请教这位将军名姓。”
千林拱手道,“小将千林,见过丞相。”
“千林……”烈中流将他的名字记下,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目前来说,西雷的安全根本无需担忧。”
“嗯,有道理。”凤鸣点点头,忽然又挠了一下头,“可是丞相,如果仅就相邻国入侵的设想来看,我们根本就没有担心过西雷的安全啊。”
他们目前所担心的,只是西雷的内部问题而已。
也就是容恬什么时候把属于容恬的东西拿回来而已嘛。
他这个问题显然也是大家都想问的问题,众人都看向烈中流,看他怎么回答。
“鸣王这个问题虽然问得好,但是恕我先卖个关子,暂时不答。”烈中流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给凤鸣一记奇峰突出后,指尖划过轻柔光滑的丝绢,停在写的离国两个字上,“让我们先说说离国的情况。”
“离国不临近大海,是个完全的陆国,四面都有相邻的国家,分别和永殷、博间、北旗、东凡、朴戎、宴亭、繁佳接壤。”这次轮到容虎发言,他向来用功,对书上曾经描述的各国状况熟到不能再熟,眼睛也不眨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秋蓝站在他身后,曲着手指啧啧数道,“嗯,足足有七个国家呢。”
“哈哈哈,丞相果然厉害!”忽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容恬发出一声赞叹,露出欣喜的笑容,高大的身躯走近一步,学烈中流的样子指着地图道,“十一国虽然纷争已久,但战了又和,和了又战,最多是以战败国奉上重金,或割让土地为结束,还从来没有试过一个大国被邻国彻底吞并。若言一旦真的吞并了繁佳,其余六国定然会有激烈反应。”
凤鸣看他手指地图,胸有成竹,侃侃而论,模样俊到极点,帅到无与伦比,经他一提醒,前景豁然开朗,不由也兴奋起来,拚命点头附和道,“对对!有道理!其它六国当然担心若言会陆续把他们全部吞并,所以一定会先下手为强,联合起来反抗离国,这样一来,若言就头疼了。
当年秦国就是这样啊,所以就出了什么连横还是合纵的……呃……呵呵,大家不用理会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容恬道,“所以丞相认为,若言得到繁佳固然实力有所增强,但是后患也会无穷,光是应付繁佳内部难以彻底铲除的旧势力,和对付胆颤心惊谋求自保而奋起反抗的周边六国,就已会消耗离国大部分的力量。”
“对!非常有道理。”凤鸣点头道。
容恬笑谈天下的潇洒英姿,真是百看不厌。
“到那个时候,若言反而没有太多的余力,对隔了一个永殷的西雷劳师远征。既然没有相邻国的威胁,又少了劲敌离国的觊觎,西雷暂时来说,是相当安全的。”
“对!分析得非常好。”凤鸣重重点头。
“因此,丞相并不赞成我立即回西雷。”
“对!啊?什么?”凤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瞪大眼睛,看看容恬,又看看烈中流。
若言如果当真没有余力对付西雷,他们不是应该珍惜机会,快点回去把西雷的事情搞定吗?
难道要等到若言有空对付他们了才施施然去夺回王位?
又一声赞叹蓦然响起。
这次发出赞叹的,却是刚才被烈中流留意的小将千林。
“大王若是不复出,天下各国针对的目标必定以离国为首。大王若复出,则天下各国所恐惧戒备,会暗中联合起来密谋其力量的,除了离国,必定也有我们西雷。”千林看向烈中流的表情充满崇拜,眸中闪着热烈的光芒,佩服道,“丞相是要各国先为西雷铺路,消耗离国的国力。”
“嗯,就是狼的故事嘛。若言是狼,所有的羊都会盯着他,一起用角抵他。我们大王当然也是狼,不过嘛,我们大王比较聪明,先披上羊皮,混在羊堆之中,然后等别的狼被打死了,羊也都疲倦了,才跳出来把所有的羊吃掉。”
烈儿的比喻生动有趣,连不懂军事的秋月秋星也顿时恍然大悟,拍掌笑道,“有趣有趣!我们大王比若言厉害多了。”
“错了。”烈中流看向两姐妹,“不是你们大王比若言厉害,而是他运气比较好,碰上了我烈中流。”看着秋月秋星笑靥如花,竟然一时又犯了老毛病,抛了个色眯眯的挑逗眼神过去。
刚刚才培养过来的光辉形象,顿时毁灭大半。
不过他的话虽然自负,却也没有太过分,没有他的提醒,容恬他们心中想着的确实是首先要把西雷王位夺回来。
“这么说,容恬暂时不宜重回西雷了?”凤鸣问。
其实答案不问也清楚,否则烈中流就不用做那么多铺陈,说那么多废话了。
繁佳一旦被正式灭国,近百年来相对安稳的局面将会被彻底打破。
国与国的矛盾将会到达白热化,生存或灭亡,都将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到那时,弱小的国家也会竭力谋求生路,不择手段联合起来,对付强大的君王和国家。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如果容恬这个时候回到西雷,重登王位,以他的威望能力,还有天下人都清楚的统一天下的野心,绝对会成为被“群咬”的一个。
“假如大王明日就上路回西雷,我确信以大王的能力和谋略,调动大王暗藏的兵力,以西雷中仍然忠于大王的人为内应,再加上我的战术,十五天之内,我们可以重夺西雷都城西琴,让大王重新坐上西雷王位。”烈中流道,“可是在此之前,西雷会因为内战而丧失兵力,城防也可能因此损毁部分,而在此之后,大王不但要整理内乱后的西雷,安抚立场动摇的臣子们,同时却要倚靠这些被损耗过的大军和城防,对付至少邻近三个力求自保,极可能联手压制西雷扩张的国家。”
“那简直就是和若言一样倒霉了。”
烈儿仔细想了想,嗤鼻道,“暂时饶了瞳小子,让他多威风几天,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丞相是否要考虑一下,他在王位上坐得越久,根基就越稳,将来我们大王对付起他来,会不会比较困难?”
烈中流呵呵一笑,从容道,“没有了外患,则必生内忧。容瞳占据西雷王位,最担心的首先就是大王回国,所以必定竭力拉拢安抚权贵,以求他们的支持。可一旦大王销声匿迹,他松了一口气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对付各位权贵,扶植自己的亲信。”
秋蓝惊道,“这不是很糟糕吗?他有了空档,把从前的臣子们都一个个撤掉,换上来的一定是坚决反对我们大王的人。那么什么对大王犹存忠心的老臣子们,本来可以争取过来当内应的,岂不是全部都没有了?
到时候可真的要强攻进去了啦。”
“对啊对啊,听起来就好可怕。”秋月秋星也齐齐露出忧色。
这一对姐妹心意相通,说起话来语调一样,连表情都一样,真的十分可爱有趣。
烈中流最喜欢逗她们,闻言瞅着她们笑道,“害怕吗?美人儿过来让我摸摸小手,我就告诉你们一个不必害怕的方法。”
容恬眸子深处波光微动,已经了然于心。
他虽想到了,却不想突兀地说出来,只是悠闲地站在一边,去撩凤鸣肩上半长的黑发。
烈中流只是爱玩,秋月秋星被逗弄的时候也挺可爱的,何必揭破。
“我才不要呢!你已经当了丞相,怎么可以欺负小小的侍女?”秋月秋星当即大叫起来,“当大官的人都是很有威严的,说话不要说到一半,快说快说,什么是不必害怕的方法?”
不料烈中流竟然非常配合,当即咳了一声,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却就是一声也不吭。
众人心下都偷偷发笑。
新丞相这样的小孩心性,倒有几分和鸣王相似。怪不得他那么看重鸣王。
秋蓝见状,缓缓走到烈中流身边,温柔地低声道,“丞相,你刚才说得那么有趣,我也被勾起好奇心了。不如我让你摸摸手,请你继续说下去好吗?”
她性情向来比秋月秋星温婉,初为人妇,脸庞更添两分氤氲动人的柔淑之美。
烈中流被她不着痕迹地一捧,又见一只细嫩美丽的小手递到眼前,心下一荡,却又大为不好意思起来,嘿嘿笑道,“你要听,我当然会仔仔细细地说啦。”却没有去摸那只小手。
“偏心偏心!”秋月秋星又不满地大声抗议起来。
秋蓝把手垂了下去,对烈中流感激地一笑。
偏离的话题终于又成功回归。
烈中流回复刚才挥洒自如的英姿,俯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酒杯和酒壶,斟了一杯满的,从容不迫举杯道,“首先,让我们先为登上王位的是容瞳而干一杯。”
众人见他解说大事中,往往奇峰突出,带有悬念,引人好奇,偶尔还穿插潇洒悦目的动作,和往常沉闷的国事讨论截然不同,都大觉有趣。
见他举杯,都柏当配合,纷纷重新取杯倒酒。
高高兴兴地共饮了一杯。
烈中流这才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如果登上王位的是若言,或者再差一步,登上王位的是西雷的老将军瞳剑悯,事情都不会这么有趣。但登上王位的是容瞳,事情就大大有趣了。首先,容瞳是年轻权贵,既然年轻,行事必然不够老辣。以他的道行,要入手一国大政,清除朝野上对他不服的势力,只怕会越清越乱。”
容虎道,“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做事急躁任性,一旦大权在握,更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日子久了,被他看不顺眼的臣子们天天提心吊胆,一定会非常怀念当年被大王统治的日子。等众叛亲离的时候,要对付他可就容易多了。”
“其次呢?”秋月忍不住好奇地问。
“其次……”烈中流停下,微笑道,“其次是什么,鸣王会告诉你。”
“啊啊?什么,又是我?”凤鸣惨叫一声。
他已经很乖地站着不乱动了,怎么还会有石头一样的问题从天而降?
这样的问题,应该去问比较懂的容恬吧?或者问容虎烈儿子岩任何一个,也比他强一点。
糟了,看烈中流的态度,好象他真的很喜欢点自己的名回答问题啊。
真的头大……
“鸣王?”
“嗯……嗯……瞳儿的其次啊?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哦,嘿嘿,一点点时间就好。”凤鸣绞尽脑汁,偷偷狠踢身边悠闲得令人咬牙切齿的容恬一脚,压低声音迅速问道,“喂,其次应该是什么啊?”
“羊长。”容恬也压低声音,迅速答了两个字。
这个……怎么和过去上课睡觉被老师发现抓起来问数学题的感觉那么相似。
“鸣王?”
“哦哦!我想到了,想到了,是那个,嗯,羊长啦!”虽然没有听清楚,不过容恬提供的答案应该是对的吧。
“羊长?”烈中流对这个新式词语显然也不大清楚,“可以请鸣王详细解释一下吗?”
“嗯?解释?呃……再给我一点时间。”幸亏凤鸣早有先见之明,乖乖站在容虎身后,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他偷偷再踢容恬一脚,还是压低声音,“喂,什么是羊长啊?”
容恬挨了他两脚,毫不动气,转过头来,充满阳刚气的脸逸出一丝可恶的笑意,用低沉悦耳的声音道,“你答应晚上和我试用新的羊肠套,我就帮你解这个围。”
凤鸣差点一口血喷在他脸上。
这个变态!
“鸣王?”烈中流如果去当老师,那么一定是个锲而不舍的好老师。
他第三次看向凤鸣。
“其次,瞳儿的第二个弱点,是他没有立过军功,在西雷大军中没有威望。”虽然凤鸣还没有点头,但容恬还是开口为他解了围,从容不迫答道,“要做一国大王,必须牢牢掌握军政两项大权。瞳儿的政见固然不怎样,而军权也不完全在他手上,两项连其中一项都不能掌握在手,他就算高居王位,也必定事事受挫。”
子岩赞成道,“不错,大部分的军权,应该在他叔叔瞳剑悯手上。容瞳想得到军权,则势必和他叔叔先闹个土头土脸。”
“哦!”凤鸣惊叫一声,恍然大悟地对着容恬道,“怪不得上次在营地,你会答应让瞳剑悯离开。这样一来,等于给瞳儿留下一个难缠的敌手,先让他们窝里斗,然后我们再动手对付他们。嗯,还是你想得比较周到。我本来还觉得奇怪呢,辛辛苦苦抓了一个大将军,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了?”
“惭愧,惭愧。”容恬苦笑道,“我放瞳剑悯走,只是因为我对他的防守策略、军力布置非常熟悉,将来攻城的时候方便点。想得周到的是丞相而已。”
他难得有这么老实的时候。
众人一愕,不由都笑起来。
容虎总结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明白,时间越久,容瞳的王位就越坐不稳。再加上考虑天下各国的激烈反应,不如先让若言当众矢之的,而大王暂时隐忍一些时候,暂时不复出。丞相,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烈中流点头。
容恬断然道,“那就按照丞相所说的去做吧。”抬头看看窗外,夜幕已经完全沉下来,几颗亮白的星星,分散着挂在漆黑之中。
他伸手搂了凤鸣,吩咐道,“既然明天不用出发,我们可以明天再继续详议。天色已晚,大家都散了吧。”
子岩也早在注意天色,闻言拱手道,“大王,我和千林先去巡查城防。”
这是他们职责所在,即使容恬不提散会,他也到了应该禀报离去的时候了。
这样一来,众人皆散。
烈儿转身太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亏容虎就在他身后,一把将他扶住了,皱眉道,“你喝得太多了,永逸一不在,你就胡来。”
“永逸?”烈儿左右四顾,浮出一丝苦涩笑意,摇头道,“不见面的时候,倒真有点想念。唉,真不该让他暂时离开。大哥,你去吧,嫂子在等你。”挥开容虎的手,自顾自脚步不稳地走了出去。
“烈儿?烈儿?”
凤鸣始终看得有点担心,想追出去看看,却被容恬一把拦住,吩咐道,“秋月秋星,烈儿有点醉了,你们好好陪着照看一下。”
等秋月秋星应了追出去,他又转过头,露出别有居心的笑脸,对凤鸣道,“现在该是鸣王报答本王的时候了吧?”
“报答什么?”凤鸣装傻。
“报答本王帮你解围啊。”
“我又没有答应。”
“那么你是不肯遵守诺言啦?”
凤鸣一睑戒备地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蓦然又奸诈地笑起来,兴致勃勃道,“容恬,既然做了新的套套,不如这次换我戴吧?你已经戴过一次了,我还没有戴过呢。”眨了几下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期待。
容恬往他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一拧,笑道,“那是按我的尺寸做的,你戴上去岂不松松的,立即掉下来?”
“胡说!我的比你还大呢!”凤鸣怒红两颊,想了想,似乎自己也觉得话说得夸张了,又加了一句道,“就算不比你的大,但是那个是有弹性的,怎么会松?当我是没见过羊肠的白痴吗?”
容恬哈哈大笑,“谁敢当我的宝贝是白痴?”不和凤鸣继续废话,把他拦腰抱起,扛在宽肩上,朝两人的寝房大步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