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他的老管事和默儿面前把自己弄得那样狼狈,只好先静观其变。
老何好像全然没留意到自家的爷正搂着姑娘不放,全副心神都放在一脸泪丧悲愤的默儿身上,张声又道——
「这画糖上画的是猫儿戏蝶呢,呵呵呵,咱们后院就养着三头猫儿,一只黑白参差,一只浑身虎斑,另一只尾巴短得可怜,跟兔子似的,呵,它们不戏蝶,就爱寻蟋蟀、蚱蜢和一堆虫子打架,连蛇也敢斗!」顿了顿。「姑娘可要去瞅?」
「啊?」默儿越听越好奇般抬起头。
话说打蛇打七寸,老管家姜是老的辣,没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蔫掉的姑娘救活。
「姑娘去吗?猫儿都在呢。啊,对了,后院还养着七、八只兔子,一只只养得脑满肠肥的,毛绒绒一坨,全成了手球儿,姑娘瞧见可别吓着。」
「才不会!」默儿高嚷,边跳着站起来。「才不会吓着!」
老管事捻须微笑,和蔼地点点头。
之后,默儿跟着老何离开。
离开时,默儿一脚都跨岀门坎了,却还特意回眸瞪了孟云峥一眼,外加一声重哼,不为什么的,只为彻底表示她的不开心不痛快不乐意。
而一直对孟云峥和姜回雪「视若无睹」的老何,在离去前终于对他们俩躬身恭敬道——
「爷留两位姑娘一块用饭,灶房那儿已吩咐下去了,再过半个时辰即能用膳。」说完,带着稍现欢容的默儿往后院寻猫寻兔儿去。
终于,闲杂人等皆退散。
孟云峥悄悄地、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内心暗自决定,这个月定要替自家老管事加三倍月俸,好好奖励,毕竟能那般迅捷就掌握住默儿的脾性于无形,顺毛顺得那样举重若轻,这绝非寻常角色能办到。
他确实得庆幸府里有这等行事老辣的管事,因他此刻确实极需要与某位姑娘好好独处。
非常之需要啊!
突地——
「孟……孟大爷……请孟大爷放手。」略带苦恼的低柔嗓音细细泄出。
四周陡静,老实说,静得也太挠人心。
姜回雪仗着已无他人在场,开始不肯安分,柔荑攀住他环在素腰上的臂膀费力掰着。
「你……孟大爷你放手啊……」
「什么孟大爷?你唤我什么?」
男人沙嗄低问,问得她心尖一颤。
她倏地抬起脸容,与他垂放的目光接个正着,他的双目深若两口渊井,令她一下子坠得非常之深,亦深深明白,今日没把话撂清楚,他没要放人。
咬咬唇,她尽量整肃面容,道:「……孟云峥,你、你放手。」不想当大爷,那连名带姓唤他,这样总成吧?
岂料——
「为何要放?」男人眉目轩朗,像被取悦了,又似犹不满意,「到底是姑娘自个儿扑进孟某怀里的,不是吗?适才在我府外,姑娘狠狠扑了一回,跟着又在我府内狠狠扑了第二回,孟某全顺势抱住了,只为成全姑娘想望,如今姑娘想抱便抱,不想抱就要孟某撒手,会不会太过河拆桥了些?」
第十一章 且由她独行(1)
之前在湖上被求亲,姜回雪便领教过他孟大爷板着一张正经面耍无赖的能耐,今日再次见识,心里依旧错愕得很,不过愕然归愕然,已不会惊到说不出话。
况且,他说的没错,在孟府大门外,是她狠狠扑进他怀里。
「我才不是……」她摇摇头,整理脑中欲说的话。「没有什么过河拆桥的,只是听说宫里出了那些事,那晚你也奉召入官……听说虎狼卫禁军仅听命皇上一人,还听说你们被虎狼卫包围,只能靠你一人撑持……」抬睫就见他闪亮的眼,她倏地收颚平视他的胸膛,微启唇办细细吐息——
「你臂伤尚未痊愈,我很担心,然后……又那么多日未见你,不知你状况何如……」
「所以是为见我一面才如此奔波,去了『六扇门』又寻来这里,跟着又去康王府,当真追在我身后跑。」孟云峥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脑杓,颇有怜惜意味。
他心绪高昂,嘴角亦高扬,忽地听她嗫嚅,她说得很小声很小声,但他觉得应该没听错,剑眉不禁一动。
「你是说,就连穆府我恩师那里,你也去寻,还险些被三位老仆强行带进府?」
「……嗯。」她脸蛋更红,微微笑,「一位要我喊他贵叔,一位是福叔,还有一位年岁最长,要我唤他禄伯伯,他们都挺和蔼可亲,就只是……嗯……」
「就只是太过和蔼可亲了。」孟云峥替她道出。
回想下午在穆府大门前的事,姜回雪也觉好笑,忽然头顶心一阵微热,是被男人气息烘暖的,才知他在她发上落了数吻。
她身子陡僵,头垂得更低,想到他方才还学默儿亲她呢……被亲过的地方,此时不管是头顶心还是唇角,都觉热气直冒。
而他还想把她「烘」得更熟透似的,面颊贴近她耳畔,热息低吐——
「要我来说,真该让贵叔、福叔和禄伯他们把你强拉进去才是,让你拜见我恩师,也让师父仔细瞧瞧你,如此,也算见过吾家长辈,哪日你若真的过河拆桥,我还能请长辈替我出头。」
又说过河拆桥!连恩师长辈都请上了!她心里很是忐忑,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担心,所以来看你,看到你好好的,那就好,我没要……要做什么的。」
「莫非一切仍是我自作多情?」孟云峥徐声问。
她咬咬唇。「……是。」
「你担心我,多日不见终寻到我,禁不住扑进我怀里,亦是我自作多情?」
她咬唇咬得更用力,头一点。「是。」
静了会儿,她忽然听到男人自我调侃——
「好吧,自作多情就自作多情,一回生二回熟,三折肱还能成良医,我自作多情到底,即是认定你待我有情,知你心疼我,为我牵挂,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姜回雪终于抬起头,涨红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他大爷眉目严正,出口的尽是无赖话,又道:「你说没要做什么,可老实说,我还挺想做些什么……对你。」
她肤上红潮染遍,本能地想从他怀中挣脱,两只用力抵着他宽胸的柔荑被他稳稳握住。她无法退开,身子轻轻颤抖,感觉他的额头抵过来,就抵在她额际,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清冽中带着温温的暖意,将她亲密笼罩,令她一颗心悸颤不已,想哭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我知道。」他低低叹气。「自个儿的行径便如登徒子一般,但回雪……」再一次低叹。「心知是你,认定是你,便也管不住自己。」
让她落泪的是他那抑郁幽长的叹息,不再试图退开,就由着他扣住双腕,由着他轻轻对她耳鬓厮磨。
她的软化……又或者可称作消极和被动,许是因为不再抵拒了,感觉像拉近一大步,那似乎令他颇感欢愉。她听见他微沉的笑音——
「你说没想嫁人,从未想过,那好,那我也就不娶,你不嫁,我不娶,咱们就这么耗着,把一辈子拿来相互消磨,这样也好,这样没什么不好。」
心头微震,她蓦然哭出来。「呜……你、你不能这样!」如控诉般指责。
「我当然可以。」他轻哑笑叹。「谁让我乐意。」
「孟云峥!」她会为他刚刚说的话哭死的。
再一次深刻体悟,眼前男子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担起「天下神捕」名号,与他天生性情大大相关,一旦对何事与何人上了心,偏执不放,执着到底,结果非要个水落石出不可,而她是被他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