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立刻领悟出他的意思——不可以一起进去,但可以待在外面听!
沈氏兄弟八卦地搬来两张小方凳,我大叫一声:“哇!不会吧,你们也太夸张了!”说完,转身搬来一张长梯。
小狼小凌倒地不起。
“玉杨,你的手怎么凉凉的?要不要生盆火?”
屋内,少瞳正握着叔父的手,轻轻摩挲他纤长的十指。
“不要,你陪着我就好了。”叔父不知所措地楞了半晌,突然深吸一口气说:“少瞳,我以前对你这么暴力,对不起。那是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有病,活不了多久,才刻意疏远你。后来知道是我拿错了病单。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会给家里人添麻烦……”
少瞳一怔,突然将叔父揽进怀里:“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会有病?谁说你只会给家里人添麻烦的?”
“小鱼说的。”叔父老实回答,“他说如果他是你,碰上我这种人,早就自杀了,瘦西湖又没盖盖子。”
“不要听他的,小鱼这孩子,从小在大哥大嫂的暴力政策下长大,人长得成熟不说,精神也有些错乱!”
我在屋外气得直哆嗦,幸好有小狼扶着才没有掉下梯子。没料到叔父的记性这么好,过去发的几句牢骚让他一字不漏地全部背出。
这两个过河拆桥的家伙!没有我,现在他们还能促膝交谈吗?
“你在漱花斋时,怎么让他们送你回来的?”黄少瞳试探着询问。
“我们家在扬州这么有名,谁敢欺负我?我一说,我们家是扬州黄府,他们就送我回来了!”
叔父一口一个“我们家”,说得热络不已,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我很笨,让你这么多年都忍让我。你不要不高兴,我会改,你可不可以住在家里,不要走?”
少瞳又是一怔,轻抚着叔父的如瀑长发:“你是让我不要回宴宾楼,住在家里?可是,我的房间早让给你睡了……”
叔父呶呶嘴唇,说:“我睡觉不会乱动,只睡小半张床,要是你不喜欢,我搬去和小鱼睡就是了。”
“要是我说喜欢呢?”黄少瞳托住叔父的下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少瞳,你以后不要再三天两头找轩儿,好不好?我也可以变得很温柔。”
“谁告诉你,我三天两头找轩儿的?”
“小鱼说的。他说我和小狼都暴力得要命!小狼反正没人要了,但我要是再不风骚一点,就赢不了轩儿。”
“他果然是名副其实的万人嫌!”少瞳低首狠狠地吻了叔父一下,伸手滑入他的衣襟。”别去想这个。你就是你,今晚让我陪你睡,把你以为自己生病的整件事告诉我,好吗?”
叔父靠在他的怀里点点头,回了一个吻,看到少瞳惊异的神情,立刻道:“怎么啦?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少瞳揽紧他的腰,“你没错!只是让我等得久了点!”
我在外头看得起劲,刚想再凑近听清楚一些,不料黄少瞳却走来将窗子一关。
我吐吐舌头,转头对小狼说:“走吧!情人牵了手,媒婆一边走。咱们已经被人遗忘了,还是先治好你的屁股!我受累,帮你抹药膏。”
“哼!你不是说我没人要吗?”
沈小狼身负创伤,扭扭捏捏地回了房,模样倒挺像是在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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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好了,不要乱动,我要上药了。”
“废话少说,要抹快抹!”小狼犹如献身一般,在我面前抖抖裤腰带,解开后脱下,把自己往床上一抛,英勇壮烈地露出他青紫的臀部。
我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偶尔偷窥一两下他完美的身材。纤细玲珑,但又结实紧致。我暗赞小狼真的不错,就快赶上我了。
相比而言,他弟弟就和他相差太多,头大无脑,还长了一副天使的身材、魔鬼的脸孔。
“小凌,我让你看的那几部古典巨著,看到第几部了?”小狼趴着,侧脸看向他弟。
“嗯……看到《梁山伯点秋香》了。”
“是《唐伯虎点秋香》啊!你到底看到哪一部?”
“唐伯虎不是和林黛玉是一对吗?怎么可以点秋香呢?”
“老大,林妹妹是配贾宝玉的啊!”小狼大喊。
“林妹妹是谁?”
小凌的这番乾坤大挪移让人叹为观止,我宽慰小狼道:“我本来想和你桃园结义的,可你有这么一个弟弟,实在是……”
“桃园结义我知道啊!”小凌插嘴说,“就是刘邦、关羽、张飞在一个桃子园里结为兄弟。”
小狼在床上低呼一声,把头埋进了枕头。
对这被篡改得惨不忍睹的历史,我强忍着没有晕倒,问道:“刘邦和关羽、张飞结义,那谁和楚霸王项羽争夺天下呢?刘备吗?”
“是啊!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小凌一副轻视的表情,“不过,原来楚霸王姓项呀!我以前一直念‘页’!”
我倒地,五体投地。
“行了,不要说了!你的功课呢?去拿来给我看!”小狼忍无可忍地大叫。
小凌哦了一声,跑去拿功课。我安慰了小狼两句,独自走到窗前惆怅起来。如意和许林双宿双飞了,叔父和少瞳洞房花烛了。
雨天雨天,你在哪里呀?夜夜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越想越难过,我干脆对着天空高喊发泄:“雨天,我爱你!”
没有回音。突然想起小狼还在休息,我郁闷地准备向他道歉,一转身,却看到小狼脸色苍白地站了起来。
我很想告诉他药膏还没干,现在就穿上裤子,粘上去不好洗。
还没等我开口,他抢先道:“你……你刚刚喊什么?”
“啊?”
“快说!你刚刚大喊了句什么话?”
“哦……我说雨天我爱你呀!”小狼的脸色由白变青,我猜他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怎么会有人喜欢下雨,忙解释道:“雨天是我笔友的名字。我们交往好久了,她住在扬州。我来洛阳除了看望叔父外,就是为了和她见面!”
小狼发了一阵呆,喃喃道:“怎……怎么会,你就是晴天?”
“没错啊!我的笔名就是晴……”我倒吸一口凉气,跳了起来,如同老旦开唱时颤抖着举起手,指向小狼:“你怎么知道我叫晴天?难道你就是雨天?”
小狼楞着说不出话。我一下子觉得头脑空白,急忙说道:“雨天……雨天应该忧郁惆怅、待人解救。可你,你分明暴力凶悍,欺压他人。”
“我……我哪里是这样?我才不是什么雨天!”小狼急道,“是……小凌!”
“吓我一跳!原来是小凌呀!这名字挺熟嘛!”我眨眨眼睛,总算松了口气,突然尖叫起来:“不可能!雨天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沈小凌是个小呆瓜耶!”
“他……一直在搞‘飞恋’。这孩子!不打不行了,跟他说这种恋爱不牢靠。”小狼看我仍一脸难以接受,顾不上身上的伤,迅速跑了出去。
回来时,他拉着小凌到我面前,逼供似的问道:“告诉晴天!你是不是雨天?和晴天何时认识?第一封信写了什么?”
小凌神情懵懂,眼珠子向上转转,吞吞吐吐道:“晴天,我就是雨天。嗯……我们一年前,嗯……一年前就认识,第一封信,我写了句‘我究竟是谁’。”
我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轻声说:“你能记得太让我感动了,可是我才是晴天,你拉着你哥说这些干什么?”
小狼用力甩开小凌的手,提醒道:“他才是晴天!”
“哦。”小凌点点头。
“雨天,你说过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会走到我面前,告诉我你的真名。”
命运待我是如此不公,梦想中的白天鹅刹那间变成一只叫化鸡。我怀揣最后一丝希望,试探小凌。
小凌摸摸头,走向他哥,刚要开口,就被小狼瞪到了我面前,一字一字说道:“我的真名叫沈小凌。”
“我叫宋小鱼,以后请多多关照。”说完后,我们俩像和遗体告别似的鞠了三个躬。
这是一个让人伤心的事实。雨天是小凌,小凌哎!我接受了这个事实——事实只能被接受。
“认识完了?”小狼在边上催道,“小凌,下午和我一起去轩儿家附近张贴选妃榜文。”
“不行。今天下午,我要请雨天上馆子吃饭。”我站出来回绝了小狼。
“宋少爷和主子刚刚有点起色,此时轩儿要是不入宫,再进来搅和,那就来前功尽弃了。”
“你可以叫黄府其它仆役帮忙贴。”
“黄府收留的仆役,全是些没有家的孤儿寡妇,他们都不识字,会把榜文贴倒过来。”
“那你一个人先贴一下嘛,这种粗活全交给一个小孩子干怎么行?何况他也想和我出去吃饭,是不是,雨天?”
“啊?”小凌嘟嘟嘴,说道:“我想问问,可不可以不去宴宾楼?”
雨天就是贴心。一定是怕我想起在宴宾楼被小狼羞辱的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那个伤心地,我们不去!”
“那就好!我在上次在宴宾楼打烂了店小二的祖传玉佩,他要我赔呢!”
小狼一跺脚:“此处不帮人,自有帮人处。我自己到街上雇人去贴。”
我们三人走出黄府大门后,分道扬镳。小狼沧桑地一甩头,决定前往人流密度较高的集市,找人帮忙。我带着小凌,向另一头的美食街走去。
“我们要不要去帮帮我哥?”小凌抬头问我。
“没事!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认识嘛,先得好好玩玩。雨天呀,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都会给你买。”
“那好,我要吃绿豆糕!”小凌说着,跑向一个卖糕的小贩,要了两块糕。取出一块,吹凉后,小心地往嘟起的嘴里送。
可爱啊!雨天虽然笨了一点,但他单纯善良,还知道给我要一块。
我乐呵呵地付了糕钱,说道:“雨天,你喜欢吃的话,我那块也让给你好了!”
“我没有买给你吃。”小凌仔细地把绿豆糕包好,放进口袋:“这是留给我哥吃的,他喜欢吃扬州的点心。”
“……”
还没正式约会,我已满是挫败感。由于先前夸下了海口,说要照单全收。以致小凌拿出血拼精神,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立刻就拿,一拿还拿双份,要回去给小狼。
我跟在后面,不断付帐,用钱用得犹如烧纸。等到准备要上馆子时,我已明显囊中羞涩。
“雨天呀,我们就在这里吃路边摊好不好?”趁小凌还没反应的空隙,我赶紧拉他坐下。
“为什么不去大酒店?这里好象不太卫生。”
小凌说话时,正逢一辆夜香车的失控,猛地撞向另一桌的客人。
说时迟,那时快——我刚准备深呼吸,掩住口鼻。倒夜香的大婶横空跃出,一把拉住了就快倾倒的夜香车。
我拍拍胸口,对小凌说:“吃鲍鱼、鱼翅太上火了。路边摊多好!物美价廉,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还有街景可以零距离欣赏。”
小凌歪着头想了想,将信将疑。我连忙借机点菜。
“宋小鱼,好啊你!还敢在这里吃路边摊,上次斗蛐蛐输的钱还没给我……”
我一回头,竟看到小虎子站在身后。
在洛阳时,他因恋爱失败,迷上斗蛐蛐。我看他可怜,抓来几只陪他玩玩。可我的蛐蛐一碰到他的,绝对是乙级队对抗甲级队。几战下来,斗得断胳膊断腿不说,还让我欠了小虎子一屁股债。
离开洛阳后,我以为他忘了这件事。此刻异地重逢,莫非他是来追债的?
我猛地站起身,拉住小虎子就往街角走。今天第一次和雨天约会,要是让他知道我在外欠债,我颜面何存?
回头见小凌吃得起劲,没有再看我们,才瞪着眼睛质问小虎子:“我问你!你失恋时,谁陪你喝酒喝到天亮,还被衙役当成小毛贼,追了四条街?”
小虎子被我问得楞在原地,摸着脑袋说:“好象是你。”
“什么好象是我?只有我一直帮你!”我激动道,“我帮你去骂你的笔友,遭人寻仇,连房子也被人烧了,你有没有说过要给我家补偿?”
“像说过……可那危房,你家早想拆啦!”
“过去在学堂念书,你被夫子罚,是不是我帮你抄的《论语》?”
“大概是……可你字写得比我还难看,夫子气得把我的书册也烧了!”
“你失恋那晚,有没有痛哭流涕地保证,我以后要是有求于你,你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应该有……可我那天高烧到站也站不稳啊!”
“不管有怎样的理由,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如果你有一点良心,会忍心这时候向我要债吗?会忍心让我在人面前抬不起头吗?”
小虎子望了我许久,眼中终于漾泪花,捂着嘴含糊泣道:“小鱼,呜……你对我这么好,我竟然还向你追债!我来扬州看亲戚的,等我一回去,马上帮你家盖房子。”
我扶着小虎子往街上送:“房子就不用你盖了,反正等我回洛阳,说不定又要被人烧了。你现在只要乖乖地去找你的亲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算帮兄弟我了。”
小虎子含泪挥别,临走时还对我说:“小鱼,你真是好人。有你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我真是三生有幸!”说完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
好不容易打发走他,我如释重负地回到路边摊,见小凌正在招呼伙计上菜。
我坐下,看看盘子说:“雨天,你真乖,还知道给我省钱,烧鸡竟然要这么小一只。”
“这不是烧鸡。”小凌撕一只翅膀,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说:“这是烤乳鸽,太好吃了!”
“烤乳鸽?”我大叫,“你吃鸽子?它可是传递我们书信的使者呀!”
我和雨天有个共识,绝不会吃传送书信的鸽子,算是对我们感情的尊重。
小凌的态度让人大大起疑,我沉声问道:“雨天,有一次你让我仿写一首情诗,我说除了《七步诗》,没一首背得出来。你那时很生气,当晚做了个梦。你还记得梦见什么吗?”
“呃……好象梦到你写诗突飞猛进,在七步之内作了一首情诗给我。”
“不!你说你梦到我在追杀一头猪,猪跪在我面前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严肃道,“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雨天?”
“是啊。”
“小凌,你要不要我告诉少瞳,你在黄府祠堂打扫时,因为懒得取香,就用蚊香祭祖?”
“呃,其实我只会写几个字,雨天确实不是我。”
“那是谁?你一定认识,快说!”
“不行,他会打我。”
“年轻人,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吗?”我举起边上一把劈柴的砍刀。
“我是认识……”声音稍抖。
“快说是谁啊!”
“他很伟大,十几岁时就身负许多人的期望……”声音略抖。
我呆了呆,忙催促:“别停!接着说!”
“他有家室,不过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声音剧抖。
我脑中一阵巨响,抓住小凌大喊:“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哦……天哪,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有这么差吗?你还看不上他?”小凌生气地撅起嘴。
“我怎么可以看上他?我们有血缘关系,而且少瞳和他好不容易和好,他怎么可以是雨天?要是让我爹娘知道,一定会宰了我!”
小凌又扯下一只翅膀塞到嘴里,说:“你什么时候和我们有血缘关系了?”
“他是我叔父,都姓宋,怎么没有?”
“谁说是少爷了?”
“咦?不是你说的吗?十几岁就身负我们一家人的期望,逼嫁到扬州,不是叔父还有谁?”
小凌抓抓头,从脖子上取下一条中间可以打开的挂件。”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这是洋人给我们照的相。”
我好奇地接过相片。洋人的东西真有趣,这么大个人竟可以变小。我以前也想去照相。可奶奶说相机会吸人的灵魂,死活不让我去。
这上面不是小凌吗?嘻嘻!旁边那个俊逸清爽的男孩就是雨天!长得还挺面熟,有点像——沈小狼……
我双腿一软,倒了下去。挣扎几下,我猛睁开眼,立刻拉住他问:“沈小狼成家了?他有几个老婆?”
小凌扳扳指头:“让我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小凌究竟数到几,我已听不清楚。突然一阵心酸,沈小狼竟然成亲了!
我看向小凌:“你说他喜欢我?”
小凌点点头。
“那你们还合伙骗我?”我回头一想,沈小狼和我同龄,怎么会有这么多老婆。一定又是他们捉弄我,继而说道:“你继续假扮雨天,要是他真心喜欢我,主动认错,我可以考虑不计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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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买通小凌,来到集市时,看见小狼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个摊子前,举起一壶水,猛灌下去。
“怎么啦?没雇到人呀?”我和小凌勾肩搭背地走过去。
小狼抬头横我们一眼,说道:“你舍不得小凌干活,那算我请你,你帮我一起贴好不好?”
我暗自偷笑,既然他是雨天,我怎么会不帮。假装高傲道:“好!就当看在雨天的面上。”
小狼哼了一声,说:“那今晚就贴。今天只招到一个人,我写了不少榜文,可能一下子贴不掉。”
没想到他还招到一个人!我苦思半天,也没想出这个人是谁,推推小狼:“那个人是谁呀?这么多榜文,靠我们俩贴不完,让他一起来。”
“那个人就是你!”小狼磨牙怒道。
当夜,我和小狼就到轩儿家附近贴选妃榜文。可剩余的仍然很多,于是小狼决定再去雇人。这次他先武刀弄剑地表演了一阵,吸引来一帮人,再游说大家去贴榜文。
小狼武艺精湛,不一会儿就围满了人。我一回头,发现围观的大多都是姑娘,且个个目露柔光地望着他,顿时让我大为不快。
“哇!他好帅啊,功夫这么好,不会是武林盟主吧?”
“看上去好腼腆,好讨人喜欢哦!”
腼腆?被一群人看着人人都会腼腆。
我咬牙看着一个姑娘,满面羞涩地问小狼:“公子,我可以叫我家仆役帮你贴榜文。那你得教我一点功夫,是不是很难?”
小狼挥手:“不难不难,像小姐这样冰雪聪明,一定不在话下。”
扬州爱好武术人士众多,当日,我们吸纳了百来个人。分配完工作后,我唤小狼:“你也教教我功夫吧!”
小狼不以为然:“我从三岁起就学武防身了,凭你的智质,没个二三十年,怕是拿不下来。”
我纳闷他先前撒谎竟像喝开水,问道:“那你怎么欺骗百姓呢?”
“不这样,别人愿意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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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的做法果然有效,在贴完榜文的第三天,轩儿就跑来黄府道别。据说他去应征,应试官员像是接到旨意,立刻将他编入名册,月底就要赶赴京城。
说是来道别的,偏偏挑来个少瞳不在的日子。大轿抬到黄府外,轩儿一进客厅,立刻嫌弃寒酸破旧,看了一圈,也嫌了一圈。
我扶着叔父坐下,殷勤礼貌地招呼:“轩少爷,你来找少瞳吗?不好意思,他去景德镇了,叔父说想要一个花瓶。”
“真是的,不过是一个花瓶嘛!说了少瞳也不听,非要跑去景德镇买!”
叔父的气焰比我更加嚣张。事实上,黄少瞳这几天都住家里,没有回宴宾楼,今天只是去打理一下。
轩儿娇滴滴地抿唇一笑:“他不在,我找玉杨也行。我要入宫了,那里的花瓶应有尽有,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捎来给你。”
“哇!这么说你真的要入宫了?”叔父惊叫,“那就不会和我争少瞳喽?”
轩儿脸色一变:“我何时与你争过少瞳?他和我只是普通朋友,人家的心里……人家心里早有皇上了,你不要影响我声誉。”
小狼听了干呕一声。
小凌靠向我问道:“他不是男的吗?什么时候可以生育了?”
叔父听得哈哈大笑,气白了轩儿的脸。
我笑倒在地,起来摸摸小凌的头:“这个问题很有水准,我不怪你!”
轩儿冷嘲热讽了几句,夹着尾巴逃跑。
总算解决了情敌,我们正乐作一团时,少瞳匆匆到家,进来便问:“我刚才看到轩儿了,他没有为难你们吧?”
“哪会?他没被小凌吓死就谢天谢地了。”我说着把小凌往身边一揽。此举让某人极度眼红,竟“唰”地一声抽出一把剑。
“我要去练剑!”小狼头也不回地向外跑。
叔父倒了杯热茶给少瞳,叫住小狼:“这么晚了,要是刺到人怎么办?明天再练。”
“就是就是!”我心虚地附和,暗自心疼小狼。
“我要教这么多姑娘剑法,不温习一下怎么行?”小凌去拦,也被小狼一把推开:“你去陪你的晴天好了,不要管我!”
小狼一挥手,碰翻了少瞳手里的热茶,少瞳一惊,向后退去。
“呀!有没有事?”叔父忙拉过他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到!”小狼一急,把剑一横又碰翻桌上的水壶,整壶水恰好全倒在我身上。
“啊……”
还没来得及蕴足底气尖叫,小狼已跑来一把抱住我:“被烫到了吗?你看我,把衣服掀开来我看看,对不起!”
“其实……”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你有伤一定要说出来,不要瞒着!”小狼急得头上冒汗。
“不过……”
“不过一点伤?你不要骗我,快让我看!”小狼的眼圈都红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要怕,我会很轻的,黄府就有烫伤药!”他说着就要掀我衣服。
“雨天,你人真好!但我真的没被烫伤,我是想告诉你那壶水不是开水。我刚才尖叫,是因为太冰了……”
小狼一楞,忽然发现上当,怒目瞪向小凌:“你有没有告诉他什么?”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把你是雨天的事告诉他。”小凌颤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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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府今日可谓双喜迎门,一为少瞳与叔父破镜重圆,顺利解除轩儿这个第三者。二为我与小狼重新认识。虽然我们彼此还不太能接受,协商给对方一段时间的熟悉期。
晚饭后,少瞳带叔父去游灯会。这小两口,现在好得用火药也炸不开。眼看落于人后,我决定去找小狼相互了解。不料他竟不在房里,我随手翻阅他案上的书稿。大多都是我写给他的,不禁喜滋滋的。
怕这些纸被风卷走,我翻开书柜,找来一个印章压住。没想到那印章重得出奇,我拿起一看,是只纯金狮身的印章,底下刻有“卓渊之印“四字。
卓渊?这不是当今皇上的年号?我心头一颤,赶紧把它放回书柜。
“你在看什么?”小狼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我连忙转身。
“呃,没什么。”我怕他怪我乱翻东西,立即岔开话题:“你说,你喜欢我?”
“我没说过,我喜欢的是晴天!”
“晴天不就是我?”
小狼脸一红,我乘胜追击道:“你还记得,我们说好见面要送见面礼吗?”
所谓“见面礼”是我与雨天的约定,见面后要互吻对方一下。
小狼一听,整张脸通红:“不记得,你别想吻我!”说着还举起烛台像要扔我,不料脚被桌腿一拌,整个人向我倒来,两片唇好死不死地贴在我嘴上。
我猛然一惊,不过小狼的唇又甜又软,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所以就厚着脸皮没推开他。
小狼一下子移开唇,倔强道:“好了好了,见面礼算是送过了。”
“我们说好是互吻。你送了我,我还没送你呢!我知道你这人做事不肯吃亏。来,亲!”不等他反应,我又压上唇去。
人们一旦接吻,施吻者的身价会大增,而被吻者则会身价大跌。小狼被我一吻,竟然没有喷火,反而轻声说道:“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东西,我允许你问我。”
我仔细回想,刚刚除了趁机朝小狼的胸口看,知道他的内衣是白色外,什么也没看到呀!于是摇摇头说:“那颜色挺好,我没什么要问了。”
“历朝都是这个颜色,你不想知道我的身分吗?”
“我知道啊!你不就是雨天,其实就算你是个土匪、乞丐,我都不会介意。”
“你觉得我像土匪、乞丐吗?”小狼脸上略带怒色:“你看了那东西,就没有一点想问我的?”
我绞尽脑汁,使劲想,忽然灵感大发,尖叫道:“啊!有了!我真的有事想问你!你……有没有一两银子?我和小凌去吃路边摊,钱不够,我赊了摊主一两银子!”
“滚!”
结果我和一两银子一同被小狼扔出房间。我闷闷不乐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真是太胡涂了!刚建立一点感情,怎能就开口借钱?弄不好,小狼会觉得我很势利。但既然有纯金做的印章,他应该不缺钱。
印章?
我恍然大悟。刚刚怎么忘了问小狼印章?私刻公章是犯法的,何况他还猖狂到刻皇上的玉玺。下次一定要好好给他指正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