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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记得怎么说爱你(上) 第八章 作者:衣沅
    汪羽璇在母亲的鼓励之下,决定接受车赫凡的邀请。

    坐在母亲向好友商借的轿车里,汪羽璇穿著母亲为她设计挑选的浅蓝色水晶曳地晚礼服。

    她知道经由母亲巧手妆扮,今晚的宴会她必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她甚至可以预想,当同班同学见到她截然不同於平常的美丽出众,可能会露出的赞赏或妒嫉。

    无懈可击的盛装让她很有自信,但不可避免的忐忑来自於同侪观感,她不知道一整晚的庆生会将会发生什麽料想不到的突发状况……

    「汪小姐,车公馆到了。」司机将车子停在一座占地广大、富丽堂皇彷若宫殿的大宅前。

    「谢谢你。宴会结束後,还要麻烦你上山来接我。」汪羽璇提醒司机。「这座山是台北著名的豪宅区,住的全是豪门望族,家家户户都有私家房车,这附近应该没有计程车,万一你忘记了,我可惨了!请你千万别忘记喔。」

    从包包里拿出酬劳交给司机,汪羽璇一面耐心提醒司机,一面拿出镜子最後检视一次服装仪容。

    「汪小姐,别照了,你已经够漂亮啰!」司机回头笑著说:「开心去玩吧,我一定记得上山来接你的。放心啦!」

    「嗯,谢谢你。」汪羽璇露出甜甜微笑,打开车门,小心翼翼拉著裙摆,优雅地走下车。

    车家大门外满满停著来头不小的黑头轿车,汪羽璇一路穿越三三两两的宾客与车阵,往张灯结彩的大门靠近,短短一段路就引来此起彼落的赞叹声。

    她拉著长长的曳地晚礼服一步步向前行,纤柔身姿彷如风中纯洁的百合,那与世无争的飘逸绝尘,无疑是一种不可模仿复制、独一无二的美丽。

    在场看到她的人都呆了,包括几个站在大门口的汪羽璇同班女生,纷纷目瞪口呆,发出又惊异又妒忌的叹息。

    「哇,那个……那个穿浅蓝色礼服的、她不是……她不是汪羽璇吗?」

    「是耶!真是她喔?」女同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啧啧……真没想到,她平常在餐厅洗碗洗得满身油腻腻的,穿起礼服来竟然像仙女一样漂亮!」

    「是啊!看她每天下课在洗衣房搞得灰头土脸的,憔悴得简直就像欧巴桑,今天打扮起来还满出色的嘛!」

    「你们说谁洗碗油腻腻的?什麽洗衣房欧巴桑?」一身珠光宝气的车夫人皱起居问道:「奇怪,赫凡这小子不是说请的都是同学吗?」

    「是啊,她也是我们同学啊!」一名女同学露出轻蔑冷笑,对车夫人说:「就是往我们这边走过来这位,她父亲原本经营成衣厂,前不久倒闭了,听说还卷了不少钱跑路。唉,害他女儿从千金小姐变成可怜女仆,穷到连学费都缴不出来,只好到学校餐厅和洗衣房打工抵学费啦!」

    「怎么连这种货色也来了?」车夫人露出嫌恶的表情啐道:「我看,八成是想藉这机会来勾引有钱男人的!」

    「不是啦,是车赫凡邀请她来的。本来我也听说她不打算来的。」奚心瑷恰好听到这段对话,跳出来补充解释。

    眼看汪羽璇就要走进大门,奚心瑷表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看,心里忍不住嘀咕:就叫她不要来了,偏偏来凑什麽热闹?

    「您好。我是车赫凡的同学……」汪羽璇手里拿著邀请函,恭敬对守在门边的车夫人颔首示意。

    她看到几个包括奚心瑷在内的同学都到了,顺便也挥挥手向她们打招呼,但是她并不了解为什麽几个同学脸上表情都那麽奇怪?

    「你叫什麽名字?」车夫人用比冰还冷的语气问:「家里是做什麽的?」

    「我……我叫汪羽璇。」汪羽璇看了一眼这用鼻孔看人的贵妇,清楚感受到她释放出的不友善。

    「嗯。」车夫人继续以鼻孔打量她,不怀好意道:「你可能不知道赫凡是什麽身分吧?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但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庆生会,恐怕不适合你参加吧?」

    「……」汪羽璇睁著不知所以的眼望著眼前趾高气扬的女人,当下不知该如何反应。难道真被奚心瑷说对了这种场合不适合她?!

    「这样吧,看在你花了那麽多时间精神打扮,人也过来了——」车夫人仰起下巴,正眼也不看她一眼,扯著嗓子叫佣人。「英婶啊,到厨房去拿块蛋糕给这位小姐,顺便请做园艺的老高载汪小姐下山!」

    「啊?」站在车夫人身後的英婶有点为难地开口道:「老高他开的是货车,夫人。」

    「货车又怎样?」车夫人不屑冷哼。」反正也是个做粗活的。你别看她穿得人模人样就被她唬了,这种女人啊,什麽居心我最了解了,还不就是想……」

    「等一下!!」蓦地,车夫人身後闪出一道窈窕优雅的身影,金毓贤表情凝重地站出来。「既然是赫凡的同学,就是我们的客人,今天是赫凡的生日,我们不应该这样对待赫凡的客人。」

    「你是什麽东西?谁跟你是『我们』,」车夫人还是一副以鼻孔看人的不屑表情说:「怎麽,你是见到『同类』心生同情吗?哼,物以类聚果然有道理,狐狸精专帮狐狸精!」

    「车夫人,你说得太过分了!」隐忍许久的金毓贤终於忍无可忍,在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的当下挺身而出,仗义直言。「来者是客。何况这位小姐是赫凡的同班同学,人家也不是莫名其妙不请自来,她有邀请函。」

    「邀请函又怎样?赫凡年纪小不懂事,他搞不清状况拿著邀请函乱发,你现在是什麽身分,竟也跟著孩子瞎起哄!」

    车夫人怨毒的眼光射向她最恨之入骨的女人,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调,意有所指道:「像那种寒酸的同学,要是别人躲都来不及了,还邀请她来做啥?是叫她来卖弄风骚勾引男人?还是让她来跟你学怎麽样跟有钱男人偷生儿子,一举攀上枝头当凤凰?哼!全都是见不得人的贱货!」

    「车夫人!你、你怎麽可以……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说这种话?」金毓贤浑身发抖,气得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美丽的五官不听使唤轻颤。

    她知道车夫人恨她夺去丈夫的心,又生儿子夺去自己儿子该有的权势财富,她了解那恨意之深、怨气之重!

    但好歹车夫人现在坐著东兆集团皇太后的大位,怎麽可以在公开宴客场合,当著众多宾客的面前,说出如此泼妇骂街、摆不上台面的鬼话?

    「妈——」

    终於车赫凡出现了。他紧紧护著金毓贤,揽著母亲肩头安慰她。「别生气,别跟那种人生气。」

    「车少爷,你终於出来啦?」车夫人看看他,又看看汪羽璇,冷笑道:「听说那位汪小姐是你同学?」

    「是,她是我同学,是我请她来参加生日会的。」

    车赫凡的双眼先射向浑然无助的汪羽璇,再缓缓地,冷冽的眼神回到车夫人身上,口气不满问:「你有意见吗?」

    「唉,你年纪小,不懂得『带眼识人』,我们车家人是高贵的上流社会,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可以踩进我们家里白吃白喝,她以为我们开的是麦当劳的那种生日会吗?也不洒泡尿照照,笑死人了!」

    「你!」车赫凡激动冲向前,却被身边的母亲一把拉住,她压抑的表情说明她的无能为力。

    「赫凡,今天是重要的日子。里面还有很多客人,你先招呼客人去吧。」

    於是,整个场面像按了暂停键的影片昼面停住。

    汪羽璇呆呆站著,木然地看著一字排开的车家人,车夫人目中无人盛气凌人,而三姨太一脸抱歉又无能为力,还有车赫凡——他的眼神透露出焦急,他的双拳紧握贴在身後,像是极力隐忍著什麽……

    只是,他终究什麽也没做。单是站得远远的,眼睁睁看她被他家的大人羞辱得连狗都不如……

    呵,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包括口口声声说是她好朋友的奚心瑷也站在远处,抿著嘴冷眼旁观。

    奚心瑷的冷然表情彷佛在告诉她:早就告诉你不要来却偏要来,落得现在这种下场,活该!

    走吧,主人摆明了不欢迎她,她又何苦死皮赖睑?

    汪羽璇什麽话也没说,缓缓转身循著来时路走出去。

    在踏出脚步的一刹那,她甚至忘了这里是只有私家车才能到达的山区,没有车子的话,可能要走个几小时才到得了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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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羽璇流著泪,忍著双脚被高跟鞋虐待的痛,一步一步慢慢往山下走。

    夜晚的山路连行人都不见,更不可能出现计程车。

    空寂的山野在夜晚暗黑得令人害怕,然而汪羽璇没有多馀的心力害怕,她的所有知觉都被羞惭、伤心、委屈占得满满的。

    穿在身上的华美礼服已经沾染了污泥,她顾不了那套问著水晶光泽的昂贵礼服是母亲辛苦奔走得来,遑论脚底下的细跟高跟鞋也因为山路坑洞而折断,那也是母亲忍痛花了不少钞票才给她准备的「玻璃鞋」。

    可惜,她并不是童话里的灰姑娘,她没有留下玻璃鞋让王子来找她,只留下一个笑柄——

    非常轰动演出的那段笑剧,不是令人向往的美丽传说,而是一个可预见将被广为流传的「笑话」!

    汪羽璇控制不了溃堤的泪水,她恨自己做了一个错误决定,早知是这种结局,她就是死也不会答应车赫凡的邀请,不管他原始动机是出於好意还是恶意,搞到如此难看的下场,丢了自己的脸,也让母亲的心血化为乌有!

    汪羽璇懊恼极了。她懊恼自己不争气,恨自己太窝囊!没有勇气对抗在大庭广众之下讥讽又苛薄羞辱自己的车夫人!

    枉费母亲一再教育她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尊严。

    在黑夜的山区行走不觉害怕,此刻她、心中害怕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在家里等著自己的挚爱母亲……

    真不敢想,若母亲知道自己在同学家门前遭受这种屈辱,不知会有多麽伤心!想到这里,她的眼泪飙得更凶,蹒跚的步履更难前行了。

    「小姐,一个人走山路太危险了!」

    不知何时,她身边出现一辆黑色晶亮的豪华轿车,一个陌生年轻男子从车窗探出头来。「你别怕,我可不是坏人呐,这是我的名片。」

    年轻男子有一张十分讨喜可爱的娃娃脸,他从西装外套里掏出名片递给她。「安啦!我现在开的这部车隶属『龙威海运』的董事长座车,今天我代司机的班。算你运气好,我们董事长叫我先把车开回公司,等会儿宴会结束,夫人会亲自上来接他。假若我没经过,你打算走到什麽时候?」

    「宋传伟?龙威海运……总务处、实习生……」汪羽璇就著昏暗路灯,仔细研究陌生男子的名片。

    「职衔印得有点好笑啦,不过你放心,绝对如假包换!」年轻男子露出森白牙齿笑道:「其实我还在大学念书,我老爹是龙威的常董,非要把我弄进去磨一下。唉,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嘿,你还不上车?山里风很大耶!」

    「我……」汪羽璇还是有点迟疑,她哀伤的眸中升起更多忐忑不安。「我、我还是边走边看有没有计程车好了,谢谢你……」

    「还计程车啊?别犹豫了,我把可以让你知道的资料全都爆出来了,你想天底下会有这麽诚实的『歹徒』吗?」

    宋传伟说著,开了车门走出来,诚恳说:「别倔强了,女孩子走山路真的很危险,我不怪你怀疑我,但绝对不能放著你不管。」

    宋传伟很快上下打量她全身,慎重道:「何况你穿成这样……啧,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麽?」

    「像什麽?我可没心情跟你打屁闲扯,告诉你,我现在心情很差!」汪羽璇嘟起嘴,吸了吸鼻子。

    她被他丰富多变的表情分散了注意力,这个男孩的眼神老是促狭地转啊转地,像个可爱的小丑。

    「不用你说,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点点头,再次以慎重的语气道:「你看起来的确心情很糟,而且你穿著性感的礼服又狼狈成这样……很像是遇到色魔被蹂躏过的受害妇女——」

    「喂,你在说什麽浑话?很过分耶!」汪羽璇气得鼓起双颊骂道:「我已经够倒楣了,你最好少惹我!」

    「对不起,我只是说实话。」宋传伟一脸无辜。「好嘛,你别生气。说真的,就算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看,这条路几乎没什麽路灯,光是沿路冲来冲去的野猫野狗就够吓人了,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快上车吧,美丽的小姐。」

    宋传伟煞有其事为她开了车门,有模有样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送这位美丽小姐回家,是龙威海运的荣幸。」

    「真被你打败了。」汪羽璇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乖乖坐进车子里。

    沿山路而下时,宋传伟嘻嘻哈哈讲笑话逗她开心,也没问起她为何穿得隆重却搞到一身狼狈的原因。

    汪羽璇看著他透著超龄成熟却又一副善良好孩子的模样,内心感慨他们素昧平生,偶然相逢却如故友一般熟悉;也有人不把别人的真心当一回事,随意摆在地上踩踏。

    「宋、宋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当车子平稳滑进无人的市区马路,汪羽璇终於问出内心的疑问。「在车家……你是不是也看见我出糗了?」

    「出糗的不是你。」缓缓地,他凝重的一字字吐出。「坦白说,我送完董事长刚好开著车子绕过去,很凑巧我都看见了。」

    「你一定觉得我很好笑吧?」她垂下眼睫,表情凄楚。「丢脸丢到家了,他们完全不留一丝馀地。」

    「我为他们那一家子感到悲哀。」宋传伟语意恺切,侧过脸,对她投去温暖的眼神。「车家拥有足以敌国的财富,却连最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懂。你大可不必把今晚的事放在心上,既然他们是这副嘴脸,不交这个朋友总行吧?」

    「车……车赫凡是我同学。」汪羽璇空洞眼眸投向窗外。「我本来也不想来,拗不过他一再邀请,没想到……竟然这样子对待我……」

    「算了,彻底认清一个人也好!」宋传伟轻拍她的臂膀安慰道:「朋友到处都有,重点要能以诚相待,至少像我,够坦白,谁像他们有几个钱就拽得二五八万!你应该不会嫌弃讲话直来直往的朋友吧?」

    「哪会?我觉得你很可爱。」汪羽璇对他笑了笑。「你今年大几了?我明年也要上大学了,说不定你能帮我恶补一下功课。」

    「我大三啊,T大。」宋传伟开、心咧著嘴笑。「恶补当然没问题啦!重点是,这位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尊姓芳名呢?」

    「我姓汪,叫汪羽璇。」

    这一路,宋传伟避谈任何跟车家有关的话题,他努力耍宝搞笑让心情沮丧至极的汪羽璇抛开忧愁,他喜欢看她浅浅微笑的样子,喜欢听她甜甜软软嗓子说话的声音。

    宋传伟感觉内心有异样的情怀在骚动著,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老是没来由笑个不停,是因为认识了她而高兴。

    缘分实在很巧妙,本来当董事长司机是他最讨厌的差事,谁晓得竟让他意外认识一个美丽独特的女孩!

    他告诉自己,不管缘分长短,无论将来会怎样发展,他一定把她当作此生最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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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结束後,车赫凡被严厉的父亲叫进书房。

    「爸,我来了。」恭敬向父亲鞠了个躬,车赫凡静立在父亲书桌前听示。

    一向跟父亲不亲近,车赫凡对父亲总是存著一股难以排除的陌生及畏惧。

    「今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难得帮你办庆生会,请了那麽多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来捧你的场,你在搞什麽飞机?给我说清楚!」车金祺凌锐的眼神像利刀般扫过庶子忧郁的英俊脸庞。

    「我……」车赫凡为难的看了父亲一眼,艰难开口。「爸,其实,我觉得……是『妈』,她太过分了。」

    他万股艰难吐出「妈」这个字,车赫凡始终没办法把父亲的原配当作是母亲看待,然而父亲却坚持他必须称那个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女人为「妈」,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恶,不孝逆子!」车金祺气得用力往桌子一拍,厉声骂道:「好大的胆子啊你,竟敢数落你妈的不是?是谁给你撑的腰,说啊!」

    「爸,我认为我的同学不该遭受那样的对待。」车赫凡努力保持理性,慢慢说出他的理由。

    「什麽对待?看起来你是不知道自己错了?」车金祺从鼻子里冷哼,嗤之以鼻说:「一个已倒闭成衣厂的女儿,值得你花精神把她请来?我花了大笔心血为你开宴会,赫凡,你当真以为我只是开个庆生同乐会吗?哼!车家可不是麦当劳,不是随随便便闲杂人等都可以来欢乐一下!怎麽你到现在还没懂我的用心?」

    「我懂。」车赫凡沉重点头。「我了解您对我用心良苦。但是我不赞成您用鄙夷眼光看待我的朋友,而且我认为自己有选择交朋友的权利和自由。」

    「什麽交朋友的权利自由?你懂个头!我看你还早得很!」车金祺对儿子的冥顽不灵非常失望。

    「平常我是怎麽教你的?女人分很多种,像那个姓汪的,她顶多就是新鲜,外面玩玩就算了,根本不必带回家里!你啊,不是小孩子了,在我们家,你既然要当我车金祺的儿子,就该好好学学『男人』该有的本事!说到对付女人的学问,你还差得远了!」

    「什麽『对付』?什麽叫外面『玩玩』就算了?难道爸你经常做这种事?」想起母亲年轻时候的可怜遭遇,车赫凡顿时像只刺猬竖起刺来,声音忍不住提高,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你这是什麽态度?造反啦!」车金祺跃身而起,伸出手指著儿子。「我是你老子,谁教你用这种态度跟你老子讲话?说了半天,你还是一点领悟也没有,真是气死我了!」

    在车家王国,车金祺就是皇帝、大爷,他说的话是圣旨,不管合不合理、爱不爱听,都得照单全收——车赫凡简直恨死这样的独裁!

    「怎麽啦,你们父子俩这麽晚还不休息,还扯著嗓子嚷什麽?」听见丈夫和「外面的儿子」吵嚷不休,已换下晚礼服准备休息的车夫人走进书房一探究竟。「赫凡,你这是干什麽?怎麽惹你爸这麽生气?」

    「还不是为了晚上的事!」车金祺没好气看了元配一眼,数落儿子。「说了一大堆道理,这小子一点都没听明白,意见比我还多……」

    「是吗?」车夫人以虚情假意的微笑望望车赫凡,轻笑道:「我就跟你说了,这孩子毕竟不是我们家里的,规矩当然差多了!你看看,见到『妈妈』来了,连声『妈』也不会叫,唉……就不知道生的人是怎麽教的?」

    车赫凡脸色一沉,黯淡表情更添忿恨!

    怨毒的眼神扫向那个他必须喊『妈』的女人,不客气呛道:「随便你怎麽骂我都可以,请不要污辱我妈!」

    「你跟我横眉竖目是想怎样?我是你长辈,在我的屋檐下就要照我的规矩来,听见没有?」车夫人也回敬他一记白眼。

    她恨死这个夺去她亲生儿子地位的小杂种,要不是为了後半生的荣华富贵,她死也绝不让这对母子进门!

    「爸,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车赫凡握紧拳头,为了含辛茹苦的母亲,他必须忍下一切。

    「你想走去哪儿?」车金祺瞪大眼睛问他。」这里是你家!你给我留下来!」

    「不,『我妈』回家了,我想回去陪『我妈』。」车赫儿特别加重「我妈」两个字。

    「你现在是故意要气死我是吗?」车金祺瞪著喷火眼睛。「你到底当不当自己是车家的一分子?」

    「……坦白说,如果我可以选择,」不畏父亲权威,车赫凡仰起头抬起下巴,受伤的眼中流露出忿忿不平,一字一字清楚道:「如果我可以自由选择,我宁可不当车家的孩子!」

    「你!你这个混蛋,气死我了!」车金祺双手颤抖指著他,再骂不出半个字。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这个孩子跟你一点也不像,你瞧瞧,他那副死德性跟你哪一点像?」车夫人好不容易找到发挥的题材,口不择言骂道:「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去哪里生的杂种,只有你这个笨蛋把他当宝贝一样疼……当初就叫你千万不可以认他,你偏要!这下好了吧……」

    「对不起,我先告辞了。」车赫凡向父亲鞠了个躬便转身离开。

    他再也听不下那泼妇再毁谤他和母亲半字半句,他没把握再听下去,自己会做出什麽不能挽回的憾事,索性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飞快往外走,脚步之快,像是逃离什麽恐怖鬼屋一般。

    他讨厌这座华丽的牢笼,讨厌这里面的每一个人,甚至,连屋里的空气都令他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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