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陆地的味道也塌实。
蕾瑟儿一家已经是三代服侍西西里帝王,教父大人了。到她这,无可挑剔。她眼里,教父,无可挑剔,是整个西西里岛整个意大利女性的所有幻想。
以残酷的手法折磨异己,像最纯粹的神一样没有感情,高贵冷静,没人能满足的野心,那样狂邪到天地都会变色的魅力都让人无法抗拒。偷看到藏书馆里教父年幼时的照片,真是跟现在一点都不像。
现在,她敲敲雕刻狮头的门环,走进教父的卧室,地毯吸走了她的脚步声,豪奢温暖的室内格外昏暗,她完全凭经验在稳稳端着早餐盘,往前走。
——“你回来了。”
比冰还冷的声音,她一惊,才看见教父大人他躺在窗边的软榻上,衣服整齐,一夜未合眼,他的脸色是难看的,眼里却炯炯盯着她的方向——以一种恶寒的光芒。
“大人——是我,您永远的仆人。”她走过去,并不害怕,甚至带着种献祭给神的秘密喜悦,跪在教父腿边,好象羔羊一样温顺抬头。她是美丽而鲜活的女孩,才十七岁。
教父却闭上眼睛,那种光芒消失了,他的嘴角僵硬而压抑,这无损他的威严,只令他更高高在上。
她仍旧跪在他面前,隐约知道教父为什么整夜都在等待,但心里全然拒绝相信这可怕的事实——那是个男人啊,是个根本连替教父提鞋子都不配的男人,甚至是个无耻的背叛者!我们像神一样存在的King为什么会这么迷恋他?
“蕾瑟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亲兄弟已经暗杀我三次。”二十四岁的年轻教父的神态如此平稳,这所有对他已经是家常便饭,杀与被杀。“一想到要被那人指着尸体嘲笑,就无法忍受,怎样也要活下来——是啊,不管是忘掉他还是折磨他,其实我已经被他吃得死死。”
“大人……”她抱着他腿,无法相信教父会用这样的语言来述说那个不值得的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流下泪来,但不甘的心情是这样难受。“我们都热爱着您——您根本不需要他——”
——胳膊被抓起来,迅速有力,不由得不站起来,她吃惊地看着迅速推她到一边的人,又是这个讨厌的坏人!
“小姑娘,你要是怀孕了,他不会承认,你去打胎那就很可能再无法生孩子,懂吗?”
她瞪着这个皱着眉头教训她的坏人,气得又要哭了。而此时,她耳边却传来教父的笑,醇厚而自然,从来没有听过King这样笑,他的笑,总是在薄薄嘴唇上裂开一些,永远没办法达到眼底,但现在,她看着听着,King真的是在笑,像在自己家里才会那样的笑。她愣住了。
在她发愣的时候,她已经被坏人推出门,甚至嘱咐她回去吃紧急避孕药!他绝对认真而不容反驳,她就算气得要命却被他气势完全压住。真不明白!
——脱下被露水打湿的外套,闻啸天把脑袋闷在水里一会,晃晃,这是他锻炼自己肺活量的方式,顺便洗脸。
他由后抱住他,十分温暖,并把同样温暖的手掌伸进他裤裆,直接就伸进内裤。
“看你冷的——”King喃喃,亲吻他颈子。
他用后肘推他,“滚开。”他的语气虽然冰冷也不无焦躁。显然这种定时上演的闹剧,已经让他头疼。就算他这种人,也是人吧!
“你哪里不行?三个月了,还起不来?”King没有被推开,当然不可能!这是他折磨他的方式,利用他的罪恶感,他当然知道比谁都知道,闻啸天他就是那种英雄主义至上的人物,强势到一旦犯错就一定要要求惩罚,绝不能逃避,绝不能软弱。
按照以前,闻啸天会踢开他,狠狠踹一边去。现在,他居然可以容忍他扳过自己身体,就这样半跪在面前,“哗”地径直拉开他拉链,就捧起委顿的性器看着,犹如好奇观众在观看,这么恶心又直白。
“看着你还能起得来,才是变态。”闻啸天毒舌不改,倒是依旧一派从容。
King的眼深沉下来,他本来就是狮子一样的霸气王者,早就被闻啸天磨练得一心的冰冷一意的孤行一身的邪气,他能坐这个位置这么多年,绝不只是单纯匹夫狠辣,玩弄计谋更是必需,三个月里,从下船到现在此时此地,这样蛰伏这样坏心眼玩弄这样言语动作放肆无情,说穿了无非还不是为了面子,早在第一天和昔日的背叛者一起踏上西西里岛这块土地,他已经下了教父的铁令:谁动闻啸天就是与整个黑手党为敌。震慑有了,震惊更是哗然。那又怎样?他不在乎。
闻啸天呢?看都不看他,整天玩夜归,坚持与他划清界限。
他早已不是孩子,现在更是以一个男人的心来保有闻啸天,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筹谋已久,就算还做不到宽大的胸襟,至少他在探索中,怎会玩玩做爱游戏就拉倒?现在反观闻啸天,冥顽不灵,指望他自己能体会到King心意,那是天方夜潭。
看着闻啸天又露出那种冷漠的眼光,King三个月里积累的怒火也升腾到最高点。
——一口咬住他性器,真的是狠狠的那种咬!
闻啸天不由抓住他头发,双手绷紧,一头冷汗,身体弯成弓,想拔却拔不开。“瑾!”重重敲死小孩脑袋,闻啸天下手不轻,三个月里他积累的怒火也升腾到最高点。
他哪里管他!满意松口看看果真周围一圈红牙印生生带出血来,才长臂一伸用了内力把那顽固屹立的骄傲男人抓到自己面前,爬上去,压得彻底——
“我不管,我想要。”无赖也学到骨子里,以一种天生的得意洋洋,King像狼一样扑上去,狠狠吻住了闻啸天,口舌相缠,先激动得微微呻吟,眼里那金色被欲望蒸得刺眼,故意用自己硬涨顶着闻啸天腿间,拼命吮吸闻啸天耳窝,耳语:“我想要你,想要你那根东西,光想着就能射出来。”
舌头完全挤进耳洞,配合硬涨这样刺激,King已经意图分明技巧策略顺利把手伸进去——闻啸天明显不受用,全身僵硬,做爱,他是外行。承认吧。一个洁癖到连做爱都懵懂的武林高手,从不以为自己会有受控于情欲的一天。怪不得英雄难过美人关。
地毯非常柔软,闻啸天虽然被死死压住但并没有意识到此时危险,比如King的手伸错地方!他迷惑而没有竭力抗拒。
——发生得过于自然,King花了长时间调情和安抚,不管是亲吻还是抚摸的力度,他绝对比闻啸天用心得多,也浪漫得多,虽然这个秋天早晨来得这么突然,但King按捺激动,犹如天生的完美情人,给以了闻啸天绝顶的高潮。就算用舌头去舔舐对方后穴,以带给对方更极致享受,做这些事情,他都是很自然的,他早晚都是要做闻啸天的男人的,就像闻啸天必然是他的男人一样。
到最后,他真的进到闻啸天身体,还是忍不住贴着对方湿漉漉的额头,尽情笑话:“我说,做爱你是外行吧?”
不理他。坚强端正的脸汗湿,而克制。直到此时,居然还想着克制!
“我不相信,你能让别的男人插入你,你明明就是喜欢我吧,啸天。”King抱着他,延长缓慢而悠长的摆幅,享受温暖的余韵,“你这个嘴硬的坏蛋。”
——闻啸天在想什么呢?他只是现在觉得很温暖而已,忙了一夜去抢救一个危重病人,再怎样到了大白天还是会累会疲倦会享受温暖吧,仅是如此而已啊。
压根没在听底下的歌剧,反正有幕帘隔着,再说闻啸天已经是我的人了——这样的想法,沾沾自喜,完胜。头转过去,King徐徐用嘴唇亲吻起闻啸天的颈背,吻痕非常清晰,这里是闻的性感带,咬着大动脉,他几乎尝着了他蹿动的血液,魂牵梦萦的时刻。
他终于在大庭广众下,把他的闻啸天……
“King?”女人的声音,突破迷雾的一小角,他只感觉到闻啸天的脉搏动得那么鲜活而甜美,这么凶猛有力的人,很甜美啊。
——“找你的。”直接眼睛都不瞥一下,握住他下巴,扭开,闻啸天挠挠自己脖子,继续沉浸于艺术殿堂。
King叹口气,懒洋洋把头回了,极黑的眼,是最勾魂的沼泽,充满力量的精悍身形,一举一动都有邪魅的狂野,这些都是人性里最不可抵挡的杀手,最关键是,当他一抬眼,他看向任何人的眼光,都证明了他是King,崇高而独一无二的暴君与统治者。
这就是King。他看着美丽的女性慢慢跪下亲吻他的衣角,宛如亲吻中古时代帝王,他是无动于衷而处之泰然的。
“我想念您。”她有一双会说话的野性大眼,一头黑发宛如瀑布,妖冶火热如罂粟,意大利式的表白,她用黯淡的眼神表达凄楚,好象最柔顺的小鹿虔诚亲吻他的每一根手指——
King托起她下巴,绝伦的女人,著名女演员,任由他摆布,“从这跳下去,我也会想念你。”他微微笑,才无所谓。
三楼啊,掉下去,脆弱的脖子就像天鹅一样折断。
她的脸白了,才想起她面对是教父,而不是床上的情人,他可以多么容易就杀死她,就算他现在勒着她脖子把她活生生扔下去,一万个人里没有一个敢于作证。
当然了,黑手党的教父啊,没有心的男人啊。
她是骄傲的女人,当然是,不然他也不会看上她,一度选择她为床伴。她骄傲地要扳回这程,女人会因为骄傲做出一辈子的傻事,无论国度,所以她就走过去,走到天鹅绒帘那边,慢慢弯下自己腰,好象喝醉酒,完全无损她的过人美貌,她凄厉而柔媚地往后看了一眼,她要他知道她不是赌气,她不是因为他是King而是因为他是他,她狂热地爱着的男人,是在看着她,并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面的环形包厢,陆续有人站起吃惊看这边出事。
她闭紧眼,恐惧紧张痛恨悲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曾经多么相爱?你的眼里曾经只看着我,我曾被多少人羡慕,你让我现在去忍受嘲笑吗?去忍受那些平庸的男人?
她或许真会跳,或许只是胆怯了,退回。
但都没发生。她已经无法再动弹。悬空中,白亮的事物一下子闪过来,身体在挨着的一瞬间就已经不能动弹。她仍在看戏,似乎陶醉于尾声的精彩,而不得不弯腰细看,她的风姿身段如此标致简直比台上演员精彩太多,这样的美人,意大利的当红明星,已经吸引了全场更多眼光。
玩着手上温润的鹅卵石,闻啸天舒舒服服坐那继续看他的歌剧,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眼里那簇跳动着的是真火。
“看上她了?”King看看闻啸天侧面,平静的笑话,那种宛如雕刻出来的意大利男人的深刻面貌,在舞台灯光的折射下,阴暗而莫测,他抓住他干燥稳定大手,放在自己嘴唇边,本来只是亲吻,渐渐一一含着,像吮吸乳头一样拿舌头裹紧,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他侧面——这种挑逗麻人骨头,周围多少看客,不可置信。
“看你耳朵红的——”他才舍得把那冷冰冰的指头松了,悄然抵在自己眼角、眉梢,无一不情色,无一不温存,低低抱怨:“武功内力都回来了,为什么还让我上你?”
——“这不就是你的计划安排游戏之一吗?”哈哈两声,虽然冰冷而不无情,闻啸天继续玩着剩下的那块石头,眼睛在聚精会神看着舞台,你很难看出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明明眼睛是这么强横而坚硬,耳朵却红得不像样,躁热通红,他首次直面他们俩发生关系了。“让我在清醒正常的情况下,成为情欲的俘虏。随便杀死你,我还怎么享受到被人服侍的极乐?至少你比女人做得好。”
“我成功了?”King问。
闻啸天转过头,手还在对方脸上抚摸着,尽管非自愿,他回过头看着这个居然问“我成功了的?”西西里教父,终于在刹那间体会到一件事实,就是他有生以来所做最失败的事,就是收了这么个徒弟——
“没出息的东西!”
愤怒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愤怒的、狠狠地就手打了教父一耳光——这么响亮的噼啪!抽在每一个暗中保卫教父的侍从心里!一瞬间他们就要抽出枪来,杀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方人!但教父,已经放话在那。不能动这个人,任何人。都不能。
——“你在挑衅吗?”这不是闻啸天,闻啸天不会这么揪着别人领子恶狠狠说话,闻啸天这个人,基本上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是个像女人一样爱干净,像闹钟一样准点上下班,像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不通人世变故,像白开水里烧的白开水一样无味无趣的男人。就算“白水男人”的称号一辈子跟定了他,闻啸天依旧我行我素,大有天下人能奈我何的嚣张气焰。这种人会耳朵红了,眼底也有点赤红,喜怒形于色,恨不得马上出手干掉对方的小模样吗?
这是个就算落在最劣势,完全没胜算,也会哈哈两声,坦率迎接死亡的男人。
这么个人大声呵斥比自己小八岁的小子“你在挑衅吗?”你在挑衅我的力量、我的精神、我的世界、我的自由吗?
著名的女演员已经在愕然自己瞬间就不能动弹,等候死亡是那样恐惧,而背后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更是如潮水一样袭到——到那个无害安静的男人,突然就失去了控制,好像凶猛巨大的食人兽被激怒,被放进了人的世界,于是她感受到强烈的恐惧,比死亡还恐惧。
——“闻啸天,你以为你现在还杀得了我吗?”King的半边脸是红的,衣领子也被勒到难以呼吸,他猖狂的笑容是那样得意而灿烂,简直是跟小孩子的快活一样,那样纯粹,小孩子的快活都是很残忍的,比如他们能用放大镜烧死有只无害的蚂蚁,而对付巨大的野兽,当然要有更好的方法——对,没错,闻啸天,我已经知道我成功了。
“你对我动情了,闻啸天,你变得不像你了,你开始知道软弱的痛苦了。”King继续。接着。甚至摇摇头。
平静的安抚恣意得就好象在拿鞭子抽打,闻啸天的手松开了,鹅卵石掉到地毯上,与其被说成动情来得打击大,还不如说是自己像发情一样对这么个小子上来上去,这种状态完全不在状态,三十二年没发生过,这种状态必定是敌人,让自己软弱的敌人。
——敌人啊,这种想法好受点,敌人有什么好畏惧?只要面对就好了。只要坦率面对就好了。
坦率,坚定,用男人的眼光去直接看一心设计坑害报复自己的King。“有趣的体验。”危险的眯眼,打量这个年轻男人,承认他已经使出生入死了三十二年的自己终于有机会能体验一把何谓动情!“瑾,我会享受你带给我的体验。”
已经谢场,这个夜晚结束了,两个大男人都没发现。
“走吧。”闻啸天站起来,好象一切都没发生过,激动啊挑衅啊危险啊都过去了,他的神经又顺利地直了过来。
King突然出手,国王伸出不准任何人抗拒的胳膊,突然挽上了武林高手的颈项,如此慷慨又真切,犹如希望他回以拥抱——“我连手都在发抖,你是猪吗?”黑暗的阴沉彻底暴露无疑,如此高大暴戾现在却如此黑暗阴沉,笔直盯着那么“白”的闻啸天,那么“白”的情人!
——闻啸天总算没有哈哈反问“为什么手抖?我可没对你点穴。”这时,他看看King,就扯下他攀缠,一扬手,却是点开那女人的穴道,她几乎不敢看向他们,畏惧地立刻地跑开了,这不是她能承受的世界。这点认知是对的。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闻啸天才弯下身体,用干燥稳定的手掌托起年轻男人的脸,对方炯炯的目光完全不回避真是不讨喜的孩子——
用背挡住外面视线,他在他额头留下一个纯洁的亲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他。双方都显得有点吃惊。
——“真的在发抖啊,原来你这么紧张,让你在上面真是辛苦你了小子——”——这个让人吃惊的夜晚,以标准的闻啸天式为结束。
常见的黑帮聚会,你可以想象,微微泛出红光的壁炉,一切有松香燃烧的芬馥,穿着黑西装的精悍男人,举重若轻,很可能还在喝着东方红茶,突然就一个鳄鱼般的眼神扫向你,紧接着轮到机灵的部下赶上,架住你胳膊——叛徒的下场只有一个。于是,掏出枪来。
现在,机灵的党徒懂得闭嘴,怎可能不闭嘴?你没看到,他就坐在他身边,一起喝着青瓷器盛的茶,一副当年那样无害表情,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喝着茶,在温煦的台灯旁,视线像子弹频频射过来,无一例外,用中指扶扶滑下的眼镜,快要睡着了。教父仍然和身边人谈话,一向冷漠有点邪魅的面部线条有力而生动,在灯光下全然焕发自信,春风满面,难得罕见——反观闻啸天,嘴都破了,脸色憔悴,谁做底下那个,还用说吗?
他安抚他:“等会,再等一会。”拍拍他的手,在外面,教父气度永远不凡。闻啸天瞥他一眼,有点阴冷。
“我是这里的老鼠。”他坦然正视King,告诉他:“这里永远不会是我的世界。”
“不试试怎么知道?”King好坦然,更坦然,他的笑年轻而生动,这一夕之间,他那么年轻那么骄傲那么生动,甚至有点可爱了。“闻啸天,我要试试。”他用指头拨弄着他的头发,情人之间轻轻爱昵:“我喜欢你,你可以不接受我的世界,但你必须接受我。”眼神已然骄傲了,想要的就去要了,后悔也不管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闻啸天,你再也碰不着这样的眼神了吧。这样为你燃烧的眼神。闻啸天却依然眼神冷却。
“你太天真了。”闻啸天看着走向他们的人。一个一个,老头子们,早就一个一个预谋好。你还能天真下去吗?——很激昂,尤其是愤慨陈述职责的老人们,甚至连死去的老教父都被搬出来,闻啸天已经连死人都亵渎,他的背叛是那样无耻和森冷,怎可能被遗忘?也有人沉默不语,闻啸天曾经用同样的一把手术刀挽救过他们的生命,他是最高明的心脏权威。年轻人,当然都是King的人,领袖的爱憎就是他们的爱憎,更何况,现在的情形下,挑衅闻啸天无疑就是挑衅西西里的掌握者,教父。
很奇异,教父此次没有强权镇压,他一贯如此强硬,但这次,他很耐心听完黑手党元老们的意见,然后以同样的耐心与温和对参于此次聚会的高层精英们,说:“这个人救过我父亲的生命,他是我的老朋友,当年的谣传是我兄弟一手策划,我现在以我的性命担保,他绝对无辜。”
很突然,闻啸天什么都不知道。这个King从没露出过风声。扔出最新的背叛者版本,他甚至连窃贼与国际刑警交易过程都炮制得出,人证物证,一样不确。那个模样依稀是党徒的男人,眼下正在美国逃亡。King的话不用多说了,明摆的事实,你怀疑这事实吗?你就是在怀疑教父。
他已经用生命担保。从没发生。这严酷暴戾的青年,眼睛总是黑得如一滩沼泽,从不受控,无法无天。历代教父里,他青出于蓝。但这样下去,就算再怎么出色,最终也会死于自己的暴戾中吧。这个东方男人,真的让他改变。
老人们用依稀精光四射的眼神,打量闻啸天。他们可没老糊涂,他们能在西西里撑到这把年纪,就足以说明他们的手腕和智力。他们交换一下眼神,决定再等等看。
闻啸天站在镇定的教父身边,有生以来,头次迷茫了。
——“你今晚特别热情。”浑厚的意大利语,黑眼睛的意大利男人,花朵艳丽芬芳,酒的味道飘在室内醇美,他这样撑起身体,俯看月光下出尘的情人,这多么意外,应该是出尘的少女吧,怎会换做了平板而同样有力的男人?“啸天——”情欲萌动,摸着他下巴,抬起来,好让他在月光下看得更仔细。
闻啸天就依他了,这么轻易。
“下个月,我们再去海上玩吧?环游世界也可以,我知道这一直是你的心愿,我生日过了,我们就去。”他轻轻亲着他下巴,嘴唇和呼吸在那胡茬上微微摩擦,慢慢朦胧地笑了,搂着闻啸天的颈子趴着不动:“你的食欲,你的性欲,甚至你的嗜虐欲,我全都能满足,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瑾,这也是你给我的体验?让我变得不像我,让我开始软弱。”闻啸天由一直的默然忽然这样问,月光下,他的美有力而浑厚,圣洁而冰冷,他会在瞬间就杀死你,而且忘记你。
“你怕了?”瑾抬起头,安静而温顺。
闻啸天不说话,闭上眼睛,作势要睡了。
——“做好为我失去一切的准备,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带给你什么。可能仍旧是地狱。”
——“但这就是爱情。”
两个人,靠在一起,好象两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靠着彼此睡着。
24
在闻啸天的记忆中,那一个月,被深深压在了记忆的最底层。高手总害怕被找到命门,那惟一的弱点。
闻啸天,你也有害怕的东西?这多么可笑。
——有时候会做梦,几乎就要跳到那艘白得能反射出阳光颜色来的游艇上了。几乎就要跳到。海是那么蓝,几乎就要成形的有趣体验。多么遥远——
郑副署长亲自跑到西西里,亲自安排筹划坐镇意图救出他的友人,甚至亲自跟上头立下军令状——此次一定要瓦解恩德度克家族。当然了,已经调了这么多兵,已经惊动了这么多高层,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官兵捉强盗也得有个头。这次事件已经闹大,郑长青当然不会想到老友会和教父发生什么,他在焦急地等候闻长青消息却无果,却在半个月后得到线报,关于一个东方男人在黑手党高层引起的震动,几乎第一反应,他知道他还活着,他知道只有那个男人才会扰得天下无宁!郑署长老练而洞察地立刻递交了报告给最高层,避开闻啸天不提,他认为这是个掀翻黑手党组织的大好时机,八年以来,这是他们最不安动摇的时刻,如果错过,以King的能力,他必然将掀起国际毒品与枪火交易的狂潮,实际上,这是他八年来一直在做的,也使国际刑警丢尽颜面。
郑长青已经做好部署,不抓住大鱼他绝不收手。
闻啸天,在享受教父。两个男人,多么古怪,接吻和做爱,到底在想什么。这两个人,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人能看出情绪。
连深黑的夜里,互相靠着,坐在高高的山上,也成为一种平静的享受。喝一点酒,让风吹吹,彼此不说什么,King在把自己的手交叠在闻啸天的手上,无声地按着。不能说爱,无声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闻啸天,你这个疯狂又古怪的男人,世界无法接受你,我来接受你,你总有软弱的一天吧,你总有衰老的一天吧,你总有渴望平静的一天吧,梳梳你的羽毛,我们的血液是流在一起的,你的因子已经在我身体里扎下了根。
你当然归我所有,如我归你所有。
闻啸天抽回自己的手,给自己点烟,点着点着,一点红色的苗,突然就能哑然失笑,敲敲自己脑袋:“我这算是受困了吧?我也有今天啊。”
“人总会有这天的。”King诱导。自如地不能再自如地把手搭上来,这次是勾到困惑中男人的脖子,成熟冷洌总是那么酷的老男人,吻接得甜蜜而柔和,King所献上的犹如处女的嘴唇。
这种困惑,突如其来,闻啸天,这辈子,还没有体会过。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由他不全心感受这个吻,男人就男人吧,为什么要是他呢?为什么要是自己呢?为什么那时候会想给你整个天空?为什么这时候会觉得原来温暖是这个样子的?手掌摸上了小自己八岁的男子的头发,坚硬,还是坚硬啊,不由笑了。
——海边,一片蓝,戴着墨镜,一切看上去压抑深沉。
他敲了敲车窗,窗子滑下,一手这样潇洒搁着玻璃,一边清爽迷人嗓音在稀松平常说:“长官,这次我帮不了你。”
“是太危险?——但你——好,好兄弟。”但你不是会畏惧危险的人吧?你总是迎头向着那些危险在嘲笑,但你仍然是我的好兄弟,郑长青拍拍他手,以示理解。
他把头侧过来,好象在远远遥望着海鸟,飞得翱翔,飞在那片蓝色海上。侧着的棱角面目,就是雕刻也雕刻不出,因他是那么生动,那么富有坚毅的魅力,那样无所在乎又高傲,那样嘲笑睥睨一切着却又孤独着,他是活生生的,闻啸天终于肯承认自己是活生生的了。
“这次,我得避嫌——”一笑。“知道为什么吗?知道我也爱上‘人’了吗?知道我爱上的是谁吗?”!!!不可思议,只能哈哈大笑——“你不会吧?闻啸天,你不会吧!”你怎么可能?你没有那种能力吧,你是多么钢铁机器一样的死硬家伙,郑长青抹抹额头,是冷还是热,这样的结果,想象闻啸天这样的家伙投身黑暗,多么疯狂。
“闻啸天,你知道,我不想知道。”他发动车子。
他收回手,摘下墨镜,清澄的光芒,海天一色的包容,狂嚣有所收敛,人有了爱后是会有写许改变——“署长大人,祝你前途无量。”
“该死的——闻啸天。”虽然咒骂,还是伸出手来——
以掌击掌,我们是好兄弟。
25
佛罗伦萨的衔道上隐隐听到大海的波涛。
边在大海的波涛里浸游,边观赏着反射于玻璃橱窗里景致。是啊,升国的景色总有让人心跳的刺激力。
在这个时候,闻啸天冷淡而隐隐不悦,在这个时候,他停驻在制作蛋糕的小店前,茶色的玻璃里,好象从童话里跳出来的白须老人在给精巧的小糕点着上色彩,牛奶和巧克力,灿烂的颜色,有甜蜜匀芬芳馥郁的香味传过来。
在这个时候,他当然冷淡而不悦。
尤其当这一个甜美的樱桃小慕斯轻巧自若地呈现在他子底下—
纵容到不象话,宠溺得不着痕迹,板其黑的眼神不复暴戾——反而在说:「真可爱啊…」
明明是对一个大自己八岁的老男人,说什幺稍有过人的姿色都是过奖,看他多面无表情,看他多呆若木鸡,看他蒙着厚厚眼镜你哪能看清他双眼隐藏是多清澈犀利动人可爱?
但这个二十四岁的青年男子,已经急色鬼一样凑过来,天空无尽绚丽阳光,树梢的绿色垂在身上,一只手臂就这样撑过来,将冷淡而不悦的闻啸天挤在了熙熙攘攘大街的璃橱窗上,另一只手臂还不忘给爱人好好端着那小小慕斯——
路边人,口哨吹过来。
青年人的喘息吹皱了闻啸天的眉毛,吹冷了本来就不悦的嘴唇,抿成一线——
「你最好….」
他突然拿下了他的眼镜,好整以暇,如此高大狂野,他就是意大利最浪荡多全的贵公子——「最好什幺?」向老男人的眼睛呵气。
有点浪荡地支起小腿,磨着他。纯属情不自禁。
大庭广众。
「臭小子!」闻啸天脸红了!
啸天居然脸红!!!——火热的太阳有点让人失控。他狠狠一拐King脖子,抵着,好清澄的眼睛流露独有的狂嚣恣意,我是闻啸天啊,你要把我逼到什幺地步?我会为你变成什幺样的人?想想都觉得……有趣吧。
「我来教教你什幺是男人吧,小徒弟。」他泠静而绅士,好象完全忘了自己的脸在发着烫,他是纵容孩子调皮的大人,在小小的King渐渐收敛的笑里,闻啸天缓缓伸舌,擦过他手里的慕斯,从边缘到决顶,眼睛一直一直垂着,谁也琢磨不到里面的恶毒心思;甘甜,沙沙的甜,粲然一笑,,就露出唇齿间分明吮着的那颗红樱桃——
送进King嘴里。激吻。什幺樱桃哪管得了这幺多,就算这时哽死King绝对也认了。
这个老家伙!故意发出细微的颤抖声,眼神却比沙漠冷静比贵族绅士——在King就手扔了甜品扣匹着他脑袋按住他腰身密切贴合意图当街表演激情秀之时,冷不防对手头一偏——
就手推开他,这幺容易,好象对待用完就扔的甜品,当然了,论打架,世上几人是你对手?闻啸天伸伸懒腰,走在佛罗伦萨三月的春风里,全不知自己的脸色如此红润飞扬宛如维纳斯出水时的羞怯掠世,只漫不经心留给King倦怠旅人一般的背影。
升国的男人回头望望异国的男人———
大大咧咧居然还笑得出!意大利佬,这个黑眼睛的意大利公狮,眼里闪烁分明的情欲和占有,却宛如帝王一样笑出仿慢与势在必得的余音。
明明刚才抵着自己的胯问已经有了反应,现在——现在,却是自己被男人勾引出反应来。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吗?
这两个男人彼此互相骄傲望着。
黑色的帝王总是能勾起来往路人不断的回首。不英俊,但致命。魅力在空气里。
黑色的帝王懒洋洋靠着玻璃橱窗,闲适剥开随手拿出的糖果,好象小孩子一样满足咀嚼。
隔着五六步,从来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的闻啸天冷淡而不悦:「我一个人出来走走,为什幺还跟着?」
「你拒绝了那个警察,是吗?」
答非所问。
「老巢都要给人踹了,你跑过来跟着我做什幺?」
「你的警察朋友—」拿手指戳戳自己肩膀,「只一点小伤,就算作扫了我半年货的代价吧。」一笑,几千万美全,一笑。然后,站直,然后,走过来,每一步都令人无法抗拒,不可思议的胆战心惊吧,他是King,他就是黑手党的灵魂,他就是整个西西里最黑暗的化身,他是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那些跑来送死的国际刑警,意大利政要国际上首脑有多少跟黑手党是牵扯纠绊,这是King的时代,这是西西里岛的黑暗最猖狂的年代。谁能阻挡?
如今呢?——「这样就能打发回去了吧。」还有两步,青年从容在微笑:「闻啸天,在杀戮和你之间,我没有犹豫过。」
东方男子,美丽的眼睛里,如谜。深不见底。
「你——」声音明显刺耳,要命真要命!
「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我想走就能走,我还是我!——」只不过是就手一挥,无声而令人胆寒的杀气,就齐齐切掉了绿色树梢上的一枝新芽。
一不小心,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我让你喘气,你可以在我怀里喘气。」低沉的诱惑,再迈近一步。「在我的身体里喘气。」
妈的!「你当在应付女人吗?」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了,头次碰到爱这个可怕的玩意,手忙脚乱,任凭再聪明绝顶,傲视群雄,却己经手忙脚乱了。
青年不语,还敢那样从容微微笑。简直夺去了闻啸天的专属招牌嘛!很不冷静,稍带情人间谑,闻啸天跨出一步,抓住对方下巴,恶毒地想挤掉那恶毒的笑。
「除了你,没有人能杀死我。」King看着闻啸天说。
——闻啸天,我这一生注定要踏着别人的鲜血攀上顶端,我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我身休里残存的瑾,残存的那一点善良,都是为你而存在——抓住我吧,闻啸天,我的师父,我的情人,我的伴侣,为了瑾,抓住我——
「瑾」闻啸天,叹气,终于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对方。果然欺负小孩是不会得好报的!
一对情人,拥抱,浪漫的意大利式爱情,今天的风里有甜蜜的奶油昧道。
——黑摩托车飞驰而过,极其平常—
直觉,就像鲨鱼能嗅到十里外一滴血那样敏锐而可怕的直觉,直觉让闻啸天的肌肉几乎瞬问就做出反应,反应死亡和威胁——他压倒自己所拥抱的男人——
子弹过来,扫射。
全都是子弹。尖锐地擦着耳朵过去。又一辆摩托——
疯狂地孤注——掷。
闻啸天的杀意在眼睛里,在瞳孔里,收敛成一点,这样坚强端正的人,可以变成天生的杀人机器,只要他想,无坚不摧,但此刻,毕竟有了顾忌,他拉起他对他喊——
「躲起来—」
这句话,是闻啸天的招牌话,很自然,他已经习惯被人依靠,他太强了,他不要有人拖他后腿,凭他一个人就能杀戮,更何况,是小八岁的他——
他当时并没有时间顾及他的心而是想保护他的命。后来想想,是错了。低估了那越来越像男人的孩子的叛逆心理。但当时,哪来得及呢!
King扬了扬一边眉毛,似不解,到现在,闻啸天仍记得那时候他的样子,深刻的面貌,连扬眉毛的小动作都跋扈,却命令他:「到我身后!」枪先拔枪,还击。
教父是不应该任性逛街的,就像鱼不该跳上光洁的陆地,那会让他无法呼吸。但为了陪伴那迷恋自由的情人,教父就可以任性地享受自由,就可以任性地拿生命来交换自由。
强强联手。闻啸天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也了得。
这是一场完美的伏击,开阔的街道,亳无遮挡物,他们两个就好比正中靶子。一切发生太突然,游人惊叫着逃窜,四面不断有黑摩托朝他们驶来,明明眼看得手却立刻哀号摔下,摩托「砰」然撞上建筑,激起一片火花四射和巨响。
闻啸天以一抵十,并不热血沸腾,他步步后退,时刻掩护着身边人,嗜好杀戮不是他风格,这时候他知道他必须冷静从容,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人,果然麻烦——眼睛不眨一下,沾到喷出的血液才露出厌恶神情——杀手与医生,有区别吗?两者都需要极其冷酷吧,闻啸天的冷酷可以媲美机器。
屡屡在对手扣班机前一秒己经一枪射进对手头颅中央,绝不留情。没有子弹也没开系,在猖狂的火力网里,像滑溜溜的鱼蹿在熟悉的海洋里,就近就能拾起地上呻吟者的武器。
这些人沉默地收网,到死前都没有一点声音发出。绝对一流杀手。
闻啸天看向瑾,这个人,周身的杀气锋利而残酷,有点陌生的心惊。
——「掩护我。」他对瑾说,对方火力太强,硬拼不是办法,待他要过去,瑾这时攥住他手,似拉住他们之间牵绊,似诉他我的身边就是沼泽你可愿意沉浸?眼里是不放手,无论怎样都不放手,告诉你闻啸天我不放手。
越来越近,对方收拢保卫圈,五分钟内警察什幺狗屁东西是赶不来了,又一辆摩托疯了一样直冲过来——闻啸天并不是没遇到比这刻更凶险的场景,但现在他无法像从前一般恋战,他现在要的是全身而退。
他再次看了眼瑾——
爱,果然是让人变得软弱的东西。这样想,却笑了,明白了。他同样攥住瑾的手,放在嘴唇边上,吻,亲呢,此刻好象什幺都不太重要,枪林弹雨都没关系,惟一重要的就是带这个人离开这里——瑾的手很凉,当他松开了他的手,两人甚至没有再交换眼神,他看他像头尝过人肉的豹子再次扑向美食,一如往常,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不就是枪战吗?不就是几十个杀手吗?不就是活下去吗?算什幺啊。
已经到了一辆倒地的摩托旁边,他扶起来、跨上、俯低身休、踩油门,他爱这美妙颤音。
King的眼,跟随他,情人如此强悍冷酷,每个动作都宛如事先计划,精准凌厉,世上惟独自己的情人能在周身浴血的时刻散发出如此强烈而绝对的气势。
这时候,才猛然觉悟自己真把这样的闻啸天压在底下了!比自己还暴力还血腥的男人,绝对不能再让他这样玩命一样随心所欲享受濒临死亡的快感。
闻啸天哪里知道刚确定关系的男人此刻估摸着怎样拔掉他周身刺,此时已经驾车冲过来,到他身边,竟是连头发也没乱,继续那种一切预料中的不愠不火:「上车。」
——King刚靠近——他抬头——
透明玻璃窗反射出可疑的黑点——对面高楼那个黑点——不对——一颤——
火——
来不及了——
破击炮——好大的声音——呼啸——太近了——根本什幺都来不及做——
尖叫!呼啸!
闻啸天像发条一样反应了,他要扑倒他——你是我的徒弟,你仍然是我眼里那个孩子,我说过要让你享受世界。
我闻啸天说过的话绝无二话。
令人昏眩而窒息的热浪,巨大的爆炸,爆裂的玻璃,无数的回声,无数的火焰,在他被压倒的时候,迟疑而迷惑,习惯一切都在掌握中,他太强了,但这坎,是怎么了?
始终,King紧紧压住他,覆盖住他,压到闻啸天感觉到疼痛。King的怀抱温暖到令人窒息。
血从上面流下来,流到闻啸天的眼睛里,源源不绝—
「瑾!」闻啸天持续着那种迟疑和迷惑,仿佛炮火震傻了他,犹豫喊出刚才还好好的人的名字,他试图挣脱那种紧窒的怀抱,但他发现根本无法挣脱,King的力量是要把他深深嵌进自己身休,这由意识决定不由流失的血液决定。
King,Klng。
26
「高手的命门一定不能让敌人找到,找到了,就完蛋了。」
竹林里,兰师父坐在那老旧的藤椅上,捧着她小小茶杯,一点一点抿着。
「徒弟没有命门。」
小小的少年,站在绿竹枝上,轻盈地随风摇荡,对什么都百无聊赖的老成持重。
想起什么,跳下去,问师父:「师父,师弟什么时候回来?这次,他回家已经三个月了。」
「你不是一直厌烦他?走了灾星,你我都省心。」师父笑着捧茶杯,抿一点。
愣住。想问,为什么不回来?但想想,回来又怎样?狡黠得好象狐狸一样的小师弟啊,怅然若失。
「啸天,有的命门是看不到也摸不到的。」师父又抿一点,满足地叹口气,圆乎乎皱巴巴脸上尽是满足:「安啦,乖徒儿,你又不靠打架棍饭吃。放心吧放心吧。」
——不是不放心,只是奇怪,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命门。———
——找个能打败自己的人,真难啊。天才的悲哀。——
……浑浑噩噩,他还在里面,那扇画着鲜红十字的白门,头次让人觉得掠悸,头次失去方寸,头次后悔后怕,闻啸天捂住自己头,十个小时里他就这样捂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宽厚坚毅的肩膀弯了,头次显示脆弱——
对面的一群老头同样坐立不安,交换着怀疑和谴责的眼神,他们必须做好完全准备,一切都暗潮汹涌。
「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来。」闻啸天默念着,满身的血和灰尘让他狼狈不堪,他对这些已经都感觉不到,曾经的恣意曾经的狂妄曾经的自由自在,比较起那人的生命来,已经都不重要了。
疼痛,头次因为一种感情而感觉到满心的疼痛。
「闻啸天,你明明对我动情了!」
「闻啸天,你为什么不承认?你爱上我了。」
「闻啸天,我只做菜给你一个人吃。」」
「啸天,除了你,没人能杀死我。」
「啸天….我的.…」
一滴泪,无声地掉地。却哈哈大笑,只能一脸血污哈哈大笑,宛如野兽,骄傲而负伤。
冰冷的气息,好象正随着那种狂妄的笑一圈圈震荡开来,让对面的老江湖紧张到捏汗,他们时不时打量孤单坐在手术室门口的男人,总觉得他好象随时会跳起来,随时会拔出什么,随时会扭断谁的脖子—那种冰冷,覆顶一样,假如里面人死了,你们就都给我陪葬的冰冷。
深夜,16层重症病房前,看守如云,真枪荷弹,他们保护的不是一般人。这个人的生死和太多人的生死密切相联。
慢慢,一个一个接着下去,打哈欠,很困很困,有的就忍不住直接睡过去,有的惊醒过来直接被手刀劈昏,还有的只看到眼前一闪而过的影子拔走自己的枪,反手一抡。
竟无人可挡。
这个黑影子,速度快得像闪电,出手狠得像疯子,他几乎打爆对手脑浆,他显然已经掌握不住力道,心乱了,什么就都完了。
——灯是亮的,明亮。陷阱也可以有明亮的灯光。他想这是个陷阱吗?不然为什么这个在自己呼唤下慢慢睁开眼睛的棕发男人,会以这样的眼光看着他呢?
有些东西,不对了。
「瑾?」他伸出手,想摸他脸。已经七天了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有多么狂乱,他怎么会知道呢?再强的人失去心,就如同他现在这般好象一个失常而危险的罪犯。「他们不让你见我?还疼吗?傻子,为什么要挡着我?你看你,把自己弄成这副丑模样」
King就那样看着他。重伤刚醒,连头部都裹着纱,教父就那样看着他。黑眼像沼泽,森冷而宁静,静悄悄拽下猎物。如同往常,他坐在高高位置上,冷溴看底下献媚。
他还没觉察,只来得及感谢老天让面前人活着,轻柔摸着他干裂的嘴唇,像对待花瓣,低下头轻轻舔着,这个高大坚毅的男人变得好象小猫一样眷恋而温存,那是对待他,King,因为是他。不怪升,反而过于美丽。
——一震!枪响。反射性地扣住对方手腕、下枪。
他稍稍离开他,眼睛对着眼睛,才发现这眼睛可以揉碎情人的心,没有爱了,已经没有爱了,他所面对的眼睛里只存在陌生。
「我是闻啸天啊。」他欺负他动不了,干燥镇定的手掌牢牢握住他下颚,凝视他,好好凝视他,想分清这是个玩笑,「瑾,是我,是我——把枪放下,你这是,想杀了我?——」
呓语一般。血腥味原来是从自己身上传过来。闻啸天注视着爱人的枪口,一笑,笑容里完全都是直接而清楚的伤痛,不必掩饰,他已经完全信任了他。
高手的命门所带来的,是腹上的燎痛,子弹完整地进入他腹部,他甚至没有眨眼睛,如此强悍的男人,有着不可摧折的神经。
「叛徒。」King说,如此镇定而从容,如此无情无爱的教父大人!就算全身骨头此时正疼得嘎嘎做响,但顶着苍白的脸色,King的心肠仍旧暴戾狠辣。
「我记得你,火场里你举着枪。」
King,头一次让闻啸天如此吃惊,当他其的不记得他,真的可以放弃纠缠,真的可以做到不像小狗一样跟着他,哈,好极了,King,你行!
门踢开,瓷中之鳖的人一拥而上。都举枪。红外线瞄准可以把侵入者打成窟窿。
——闻啸天看着他,只看着他,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稳稳站那儿好象没事人,他就像欣赏名画一样长时间细细观赏我们这代伟大教父的残酷面容,就像他最大的疼痛并不是伤口而是无法看到他。
然后,他不看了。他的眼带点虚茫看四周终于摇晃了。身休和精神都已经疲惫,他确实为了这么个拿枪射他的家伙,不吃不喝守着,一周。假如King的脸色是苍白,而闻啸天现在是惨白。
他的血还在流着。三十二年,没有如此悲惨过。真是报应。
还是离得太近,没人敢开枪。
「普通迷药对我没作用,教父大人,您一定要直接对着我心口才行——」拿拳头捣了下自己心口,如此悲凉讽刺,高大潇酒豪迈果断再也不复的他突然就揪起他衣领,终于暴怒大喝:「瑾,不要闹了,我爱上你丁,我承认我爱上你了!」
——「杀了他。」
静寂的空间里,我们的教父说。他这样清晰地说。对他而言,眼前的人只是又一个失败的暗杀者。就是这位年轻的教父,以铁腕一统意大利黑帮,残忍而狡诈,将狠辣独断的鹰派推至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峰。他说杀了他。他是看着闻啸天的眼睛说的。
闻啸天全身都震动了,发着抖,他从来不知道瑾也会以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那个孩子,那个男人,那个他,是他的命门。
闻啸天看着那些枪,那些人,多么寂渺,瑾已经回不来了。
自己的一部分将随之永远消失。
头次明白绝望二字,随爱情而来。一瞬间的觉悟,而寒冷。
——射击已然开始,好简单。一条命。教父的命,无人敢违。
才动作,光明骤然消失,一片黑暗,整座楼全都黑了,无法立刻适应,慌乱难免。
King低低咒骂,一群废物,头疼,头疼得厉害。
抬起手按住额头,隐隐泅出血迹来,爆炸的碎片进入颅骨,他不相信自己会有遗忘,明明对刚才那人毫无印像,多幺刻骨的表演,简直露骨。
就算他再男女通吃,也轮不到那个老男人。
当灯光再度亮起,己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再怎么搜寻也找不到刚才那人。
King才看到自己被纱布裹满的手腕上,套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悬着一个男式戒指。拿起来一看,环内刻着「生日快乐」四个字,原本旁边还刻着什么,却好象被生生揉掉一样,完全看不清,还沾着血污,King读出中文,隐隐觉得剩下的字该是两个人的名字。
随手让人丢了。
病房再度安静下来时,教父想起来,今天原来是他二十四岁的生日。真是一片混乱。
27
当命运继续他的波澜不惊,时间过去,一切消失。包括爱包括恨,都可能。
不长不短的两年里,郑长青降了两级,没有人能得罪黑手党还平步青云,他的正直无益他的仕途,他倒无所谓这个,真正令他担心的是好友已经失去音信两年。那个固执己见总肆意横行的杀人大夫,他究竟去了哪里?那天,在海边,明明连备好的戒指都使劲向他炫耀过。
为什么教父身边再也不见他踪影?——难道!
郑长青找过他家,医院同事都问遍了,连昂贵的歌剧院也坚持带老婆每月一欣赏,暗地里也命令下属追查,一世两兄弟,还有什么好说,怕只怕——
尤其是每逢清明前,隐隐总梦见了他,还是当初见他那副白水模样,突然倒下,那分明一地的血,假如他还活着,一定会跟自己联系,郑长青明白是自己一手把他推上不归路,更加撼恨。
这年雨季,郑警司到中国北方办案。那个小城市就在昆仑山脉脚下。月夜下,远眺昆仑山,那真是仙人住的地方。说来也巧,临走那天起雾,走着走着好象撞上了谁,回头一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啊!啸天!刚要喊出对方名字,那片雾却已经把对方身影整个挡去。
就手拦住一人问往那儿是哪?拦住的人意外的俊,眼睛更是明亮而光彩照人如同破开雾气的启明星,这个年轻的男子,五官轮廓在雾里却是格外的优美而精悍,甚至贵族似苍白,他那双眼睛里带点笑的意思,连声音都是同样优雅,优雅到懒洋洋:「往那,只有昆仑。凡人进不得。」
郑长青有点脱离现实的错觉,年轻男子的背影雪白而飘忽,,和这个多雾小城一样让人迷惑。
这两年,现任教父已经在两年前的爆炸中恢复过来,也只有他这样人能在那样可怕的爆炸中侥幸逃生,经历过几乎致命的暗杀,他的手段更为残暴酷烈,行事也更加难以捉摸,刚刚复原便开始了黑手党有史以来的最大的变革——不再参与贩毒这类风险高的跨国生意,将精力用于本土势力的扩张上,插手政府和私人大型的有油水可捞的工程。初时,遭遇到内部元老骨干强烈反对,但他一意孤行,提拔众多年轻追随者清除异己,令所有人震掠的是,短短两年内,「新黑手党」的重要成员就成为西西里最大的纳税大户。现在,西西里几乎每一个生意店店主都要向黑手党交保护费。而从此,King也正式终结了内部权利的血腥斗争,巩固了自己这个世界最残暴也最有实力的犯罪集团的首脑地位。
他几乎成为现代犯罪史的著名范本。
他的恶贯满盈和狡诈暴戾,他那不可思议的征服力——真正的教父,刮起了旋风式的迷恋风潮,整个意大利的年轻人都在关注他的容貌气度、说话谈吐和他绝色的爱人。
应该说,完全没有交集,谁会把黑手党教父和一个失踪人口联系在一起?
但就有人,偏偏从蛛丝马迹寻出踪迹,以邪恶偏执的目的硬是再度将两人的命运纠结一起。
——月色,平静如水。
小师弟一身白衣,一仰头,饮尽杯中酒,然后远远,就悠悠扬扬飘洒飘洒地捏着杯子将其拋进了最远的最远的那端,湖心,沉进了——有那么点出神入化的意思。
月夜下,宛如画中人,真是难以想象,那么个黑得像木的臭小子,才几年功夫,竟是出落得比月光还清幽了。
他也有点醉熏熏,坐在竹椅上,酣然想入梦。
「师兄——」诡异地柔情似水。只听见风里呼呼掠过什幺——他没有睁眼,抬手,两指接了,冰凉凉腻滑滑的物体,心想你还能出什么新花样,我可不是过去的我了!——原来,又是,一条蛇啊。
…………
欧阳念,得意地跑过来,得意地扑上去,得意地候着刻板老男人大喊救命。他只看见被吓晕过去的男人,青白脸色,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几十年如一日的中蛇计。
「师兄?你怎么还那么没用啊—」
他拍拍他脸,顺势揪两把,再捏捏脖子,悄悄咬两口,暴怒,那天神一样漂亮眼里竟是狠辣,狠狠踢腰眼两脚:「相亲照呢!你都扔哪了?那么多女人男人你就没一个看得上?靠,你当自己是我啊?」拎起对方衣领,他本就是狂妄黑道二世祖,眉头邪邪挑起,声音冷脆脆,浸的是果断干脆:
「闻啸天,你怎么能?怎么能——」眼看着自己的大师兄睡得安详,那样端正,那样笔挺,那样曾经的云淡风清凡事都踩在脚底下,现在,只是昆仑,只是遁世,只是偷得浮生半世闲,只是一身青袍断缘于人世间,实在好不甘心——
「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帮我看整片天空、你发誓过要比我幸福一百倍,你现在你现在…」默默将头埋在师兄胸膛,依旧是可以听见宽厚的心跳,就好象小时候池塘边星空下,那样无忧无虑,只要有师兄在就没有人能够伤害自己,这样想着,竟惺忪困倦了,是酒让四周朦胧。
「你是我的大英雄,师兄,你生来就是做英雄的,我不要你像我这样,只要是你想要的,就去弄到手吧——看谁能逃出你的掌心——」
声音没了,这陈年的酒,还是灌醉了这英俊的少年。
今晚是下弦月啊——把师弟抱起来,放在竹椅上,盖了毯子。终于安静。
默默仰望广博夜空,才发现两年是过了,几百个日子,竟是那即过,水波不兴,当他缓然出手抚于水面,那十丈水波蓦然波动翻滚出不断涟漪,假如是人的骨头,那早就震碎了几根根吧——蓬莱啊蓬莱,仙人啊仙人,师父嘱咐他清修无为,偏偏师弟尽来骚挑,低下头,看小青蛇蜿蜓于脚面,似乎满意那温暖平滑,颇有点师弟不管不顾的随性模样。
当闻啸天仰望月光如水,青袍一袭,挺拔正直比松竹,眉宇轮廓依稀当年狂慢,气度风采更多超然于世。
如果说那时是睥睨人间,现在终于可以笑看回人间。
师父,这蓬莱心经,徒弟终是无法练到最高层。
小师弟,我这老家伙当英雄是不成了,改当侠客,重出这阴险江湖吧。
28
离开前,他接到一个电话,「欧阳念。」
对方只说了这三个字,故意加工过的声音,分外恶毒。有些直觉是天生的。他试图带师弟一起走,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师弟说:「你先去,我就来。别一个人把漂亮小妞都泡了。」
他也回答好,待我们兄弟俩游遍五湖四海,花名远播在外吧。我就在那世界最高雪峰的脚下等你。
——不见不散——
回头看,人潮熙攘的机场人流里,师弟的眼里格外黯淡,张牙舞爪都不见了。
他就知道了,师弟隐瞒了什么。
离开机场后,欧阳念自己开车到海崖,钤兰花开得粉艳,一簇簇在峭壁上攀缘。他依稀在一根一根接着抽烟,这不是他,他的恣意不需要依靠尼古丁麻痹,他的心脏更容不得蓝色的刺激。大的风让念的背影细瘦而憔悴。
一个男人,由后抱住了他。
不由分说。那样强硬。十分了得。一定。不然欧阳念不会不抗拒。这种情人式的戏谑。当男人轻轻吻起他发梢,念念他甚至像早已习惯而一动不动,仅仅熄烟。
「帝王只有你来做!」尖锐的念念,仰头哈哈大笑,那冷冷的嘲笑,是什么把他逼到这地步!「你已经控制了我的一切了,我的家族我的亲人我的退路,你还要我合作什幺?」
他胆敢捏住了念念的下巴,明显让他疼了,这倔强的小家伙总是在疼痛的时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小模样,明明被狠狠捏住,不容回避——
「你病了,你只需要休息。」
「还有,别忘了,你许给我的新婚夜。」
…………
蓝眼的混血儿,成熟的男人,猖狂封在眼珠里,那么师弟应付不了的邪恶眼神,实际上比谁都浩白的小师弟,只默默咬住了嘴唇。这绝不是他,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这个人,竟敢威胁起他闻啸天的师弟?这真是,打狗不看主人。
这男人,贵族气派,风度高雅,想起来了,是他!
家、责任、亲人随之而来的一切,都要承担起责任,他该阻止师弟承担这份责任吗?出手杀了那个男人,师弟就可以得到解脱?黑道的事情,头大啊头大。
倒霉的事,一次还不嫌多?弄到自己退隐江湖的地步,还不都是黑道惹的祸。
——「你,还没死?」
对方这样带着笑谎,颇为玩味,对大剌刺倒在自家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偷袭者视而不见,依旧维持着漂亮的姿势,支着球杆,一杆花球进袋。
边还拋给了他另根球杆,做个过两招的邀请手势。
他慢腾腾扶了扶眼镜,一贯那种漫不经心粗犷神经的调调又回来了,他也拿着球杆,却很难给人留下优雅漂亮的感觉,反而是随时会把精致的小对象折断的高大与不协调。他注意到对方领子上那条链子,熟悉的金色,金色的十字架,师弟小时候的随身物,连他都不能碰的珍贵纪念物,竟在他身上?他跟师弟,到底什么冤孽?
他当然不会打桌球。多浪贵时间的玩意。他也就随手那么做做样子摆摆戳戳,一点没运动神经的小白样,连眼神都没对好吧——那彩球就落了袋——好简单。他想果真无趣。
安静中,对手也慢腾腾给他鼓了个掌,那天生的仪表气度分外凌驾众人,淡淡一抹笑:「甩了闻炼,闻啸天果然还是闻啸天。」
——有点哽喉的痛苦与错觉。这个名字,在脑中回响。一大污点啊一大污点。
闻啸天放下球杆,他的手指隐隐有圆润光彩,简洁有力而雷霆万钧,任何对于死在这十根手指下的想象都是可怖的,它现在捞起白球,好象探知新鲜的玩具,一拋一接惦量盘玩。
「原来你知道我们关系。」他和念念.,是师兄弟。「那就好办事。」
雷煌和他对视,强悍而狡猾的对手,闻啸天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站立,好象这是他串门子的客厅,惟独手指上那圆润光彩渐渐消失,好象冰一样冷洌通透的杀意,渐渐地,弥散开来,每一次无声地拋起和接住,手指都不可避免地在白球上留下印记,继续下去,每次一样的地方,白球越来越小,缩成泥丸状,空中有个巨大食人兽把它一小口一小口吃掉,就好象孩子在玩橡皮泥,现在他闻啸天取任何人的命都是玩笑一般。
「何必英雄气短?」雷煌的回答是怪异的,带着点怜悯地告诉他:「他总有一天是要结婚的,你们命中注定只能是对手。」
——闻啸天眨了下眼睛,手心里不自觉握紧了那小小的白球,隐隐是冷的。他还记得第一坎见到雷煌,那时候,瑾称他是他的朋友,这个人?可以被瑾称为朋友?强者的世界里没有朋友,自己不是从小就这样教他。而雷煌,听到「我的爱人」这四个字时,也难免露出了不信的神情。他们两个,不对盘也已久。
这次,又是师弟。这个亚洲的黑帮新贵,想来绝不会有工夫在教父耳边回忆起那失败的中国刺客,曾经的爱恋狂态种种。
「被我上的男人,也可以结婚?」
闻啸天听见自己刺耳的狂妄,那样刺耳地不屑轻蔑而狂慢,那样从身体里血液里骨胳里蹿出沉不住气的冷寒,围绕身体波散,竟连一边的沉重桌球都吓得瑟瑟发抖,滚撞落地——到这一刻,终于可以承认自己始终练不到心法最上层,不过是那个名字至今能让自己失态和失常。
为什么,这样杰出天才的自己会栽进那样一个小鬼的迷魂阵?没品又没戏。
雷煌,没料到他的反应,是激烈的。他对他的印像仍旧停留在当初被教父苦追的那个傲慢东方人,自己的朋友居然为了这样一个老男人学汉语,烧中国菜,费心讨好宛如痴情的十八少年,到最后连生命都几乎为他舍弃。这样一个人,现在倒开始激烈了?
那还真是报应。他惬意地看闻啸天转身就走。闻啸天却回头拋给他一句,眉目间的戾气让他坚毅的面貌转瞬森冷:「雷总裁,奉劝你——看别人落水的时候多留心自己脚下。」
雷煌,凌众的总栽,对亚洲黑道势在必得的高傲贵族,连夺人的俊美和气势都仿佛是天赐的神话,这时候,只把闻啸天的话当作输不起的笑谈,是啊,我们经常重复身边人的错误,一而再再而三,过了第三坎,再也没有人会给你机会。
29
意大利,今年的春天花开如靥。意大利的美人,都是真正极品。
闻啸天摘下了眼镜,引得异国的女子们纷纷侧目——看那东方男子,果真俊朗。确实是俊朗的。他的正面是现代人类里难得看见的精品,坚强端正、轮廓分明、微微粗犷,当他侧过脸,侧面的梭角却又是清爽平静而仙风道骨的,但当他抬起头看着你,你要当心,当他清澈到让你意外的明亮眼神专注看着你,下一刻,你就要面临人生里最大的挑战。
仍然像女人一样爱干净,像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不通人世变故,像白开水里烧的白开水一样无味无趣。
隐隐有的变化,却是心上的裂口。三十大几的人了,才碰见心上的那道裂口。完全没想明白,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失魂落魄的?
两年前,兰师父在昆仑告欣过她的大弟子,等他修为到蓬荚心法最上层,自然一切通透,飘然于世。但竟然,整整两年,都没有办法达到那人神合一的境界。还说什么通透?花了两年才证明自己必定还要在红尘里颠簸折腾,也甘心。
当他又一次站立在这个西西里第一家族的高大门楣前时,大为感慨造化弄人。
他是热爱刺激的人,当然当然。
他同样享受守静,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在经历过种种惊心动魄的剌激后,也总是要休闲和娱乐的。
所以,「教父」吸引马场所有的目光,电视里才看得到的虚幻人物吗?那算什么,我们西西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父,仅仅拍了拍爱马的颈子,凉薄的嘴角有点笑,这点笑已经随年纪而越发难琢磨,以流畅简洁的动作戴上手套,以有力精实的大腿踢下马刺,以一种放肆性感的野兽绅士派头在魅力无穷——而这些,女人们都盯着,不得不把太火辣的眼光藏在精巧的扇子后,看他的腰和髋,扎实的精壮,想象自己的小手摸上去时感受到的销魂,不由得不深深吸气,心神荡漾——
她们都是有地位有身份有背景者的亲眷,妙龄;这个季节,春意盎然。
优雅的骑手,矫健的骏马,乐点,跳跃,轻扬,张力,复杂,变幻。
盛装舞步。
男人和男人比较的不是这个,同样年轻气盛而经验丰富的对手们此时卸下了等级森严的包袱,此时比拼的是谁更威风凛凛。
自家注园壮丽寥廓,各国富商政客云集,更有说不得名字却赫赫有名的合作伙伴,绿树如翳,豪情刀丈。黑手党在上一个菲尼克斯?恩德度克手中时的低调年代一去不复返。
King在焦点里,安之若素。少年时代的青嫩已经一去不返。
当马突然烦躁嘶呜,King勒住马,抬起头,树叶间阳光在晃动,一点罅隙里金色灿烂,庄园景色一览无余,他微微一笑,满意自己的王国,这些熟悉的美景也只是自己王国的一角罢——
马更焦躁,大幅甩着头,这高傲的纯种烈马几乎是在凶悍地高高蹬起蹄,King有些意外,停止跟身边政客的谈话,从场地这侧望过去——竟不止是这一匹名马,四周几十匹好马全都在烦躁不安,骑士们温柔的安抚完全无用,只见它们扬起蹄子,激烈地喷响鼻息,是焦躁是恐惧是兴奋?似乎自由近在咫尺。
喧哗不止。
惟独那匹白马踩着花点,跃栏,安静如幽灵不发出一点声音。旋转舞步,屏息,全然有灵性地放慢动作跨过水泊,似乎小心翼翼担忧骑手的安危,骑手拍拍它颈子,它一昂头,雪白颈鬃俊朗威仪形成一道独特风景,在最后一道高栏前再不犹豫再次飞跃。
天衣无缝。
全场百号骑师,惊异,自认阅马无数,却还没见过这样的高手。
谁都看得出那只是一匹再普通不过的混血马啊,到底是怎样的高手到底是怎样的调教?才能让那样低劣的下品成长为夺目的极品?
那十几步的距离,King隔着,唯独看见那骑手的背影,坚强而修长。
寂寞的距离。
当劣质的白马,却踏着稳健而令同类侧目的高傲步伐行进时,那些部下保镖都在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宝驹,竟随便让它按近了King。就十几步的距离啊。
要是杀手——
「你……」
微微弯腰,声音浑厚,深刻,淡淡悲凉。
帽檐下,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美丽,深刻,淡淡悲凉。但因为某种神秘的感情而炯炯有光彩。
刻意压低的帽檐,微微露出的梭角,有沉重的力量。他的周身有种神秘的力量,仿佛是有光的,那种光使人难以眨眼,难以呼吸。
这是个神秘的骑师。人们对末知总是怀抱浓厚兴趣,此时也是。
这个人,比他老。有力量,有危险。King评断着,不动声色,惯于阴谋诡计惯于由点滴看人。这是一个古怪的陌生人。可能是一个杀手吧。King隐隐想看看他能使出什么与众不同招数。
这个人,伸出手掌,就径直盖住了King的眼,一片黑暗一点光明也不给,他们己经一步之遥。、这个人好象老朋友一样微笑开来,用怀抱轻轻拥抱住了King,疏远如星辰的淡漠怀抱。
耳边,熟悉的人们像正常一样言语,甚至有人走过在赞叹马的神俊。King想动,动不了。身休好象被扎捆,完全动不得。却还是没人怀疑。King反而镇定放松下来,这是个奇妙的情景,己经很少有人站在显赫的自己身边,能不突兀。
「你——」嘎然而止,你?什么时候会的语言,柬方的遥远周度,King在一片黑暗里,隐隐看到了一个人,一转身就再也看不见的人,自由而荣耀。
当这个人加深拥抱,胸膛贴住胸膛,King可以感觉到他把脸埋在自己肩头的动作,犹如哭泣,这是个强硬的男人吧,才会颤抖到如此痛彻心肺。
只是更加捂紧了自己的眼——
「还是想不起来吗?——」
他这样沉沉说,带点萧索倦意。分明无情。分明糊徐。分明不知道他要挟的是怎样一个跺跺脚都能让整个意大利震三震的强权人物。
那匹马躇了赠King的手,似乎催他赴快想起。
他同样轻轻磨蹭他脸侧,远远,这两个男人,出色而高大,都顽强而屹立,他们有太多紧密相联,这样的两个人啊,都坚持而固执。
「你生日一过,我们再到海上玩吧?环游世界也可以。」
他轻轻亲着他下巴,嘴唇和呼吸在那胡茬上微微摩擦,慢慢朦胧地笑了:「我的食欲,我的性欲,我的嗜虐欲,你全都能满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瑾,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King怎么可能想起!他已经太强大,强大到抢夺别人光明的地步,他有太多人喜欢,太多人爱慕太多人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疯狂。不需要多余的回忆了,他已经是极品。
——「你。」王者森然道。「滚开。」
那个人感受到了他满心的拒绝和嘲笑。
手便由温暖,寒冷下来。
手松开了。
风在耳边上响起,才发觉这年的春风,多么刺眼,自己是老了吧,才会在抬起头的恍然间,看见了那个怨恨地吃着自己硬塞给的糖果的少年,那个名叫瑾的少年,小小的背影,骄傲远去。
终于远去。
当他们笔直对视着,东方人的黑眼如薄冰,残留那一滴温度,慢慢地,这样看着,一个深沉一个冷酷,一个颤抖动容一个无动于衷,这个东方人的身体里就慢慢发出骇人的气势,在西西里教父在众多一流杀人眼前,他无所畏惧——
那样深深的深深的困顿,可以从他眼里分明看出,狮子被缚于笼中,他徘徊着,挣扎着,终于匍匐,已累——过去,过去的那个孩子,过去的那个少年,过去的那个青年,过去的佛罗伦萨,在那个温暖春天里,自己忽略了心底的渴望,于是错开了瑾的爱情,于是今天,不是没有挽回,只是好男儿该放手时就该放手。强求怎能开怀?
当闻啸天的手放开了教父,眼里的薄冰还是化开了,故去的还是故去了。
一笑,眼也不再看了,薄薄唇上分不出嘲笑或是冷淡:
「冷酷无情才是永远的羸家,King,你是个好徒弟,你出师了。」
——当教父再次睁开眼,平静的喧嚣,平静的宾客如云,平静的世界里人们享受着财富和权利。哪来的什么东方人?——King失神——瞬间的大风掠过脸,脑中瞬间掠过的傲慢人影,再也想不起,那让自己的心抽搐疼痛到无力的可怕气息。
「是他——是他……」小女仆的声音,同样失神,是吓到失神。
他回头,是蕾瑟儿,她是真的吓得发枓,那个貌似温和的人真有这么可怕?
King并不想知道「他」是谁,他心底有个声音在抗拒知道「他」。
蕾瑟儿只记得「他」当年是怎么让教父神魂颠倒和痛苦神伤的,即刻,她脱口而出:「他就是要杀您的人啊,是那个人,那个大夫——」
就是那个人吗?自己曾短暂迷恋过的背叛者。两年里,无人敢提的避讳。
自己生命里,连他浅浅的印子都没了。那人才想得起来回头吗?
真可笑啊。
30
马场的一幕成为小插曲,人们多少有点津津乐道于马驹的神俊。直到原定出场的骑师被发现昏倒在马厩,才有人警醒大事不好。
增加了一倍的保卫、立刻、这还要教父下令!已经人人自危,但到底是哪个管卡的失职放进了杀手?连替罪羊都找不出来,由里到外数百保卫真枪荷弹层层重重,无一例外经验老道,连三分钟的巡逻空隙都没有,更别提直间黑手党大本营的嚣张跋扈了,那个人究竟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好象孩童玩笑一样骑着白马杀进了当场,更别提直接与教父面对面了,简直天方夜潭!
但总之是发生了。
对于这件事,教父的宽容超乎党徒想象。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他丝毫没有因为这件小事而变色,玩乐继续,毒品继续,枪火继续,女人继续,血腥继续,死亡继续,教父继续。
连订婚的过程都特别顺利,转眼已是两个月后。
未婚妻有众多候选,自然是名门之后,欧洲的各个富豪政客黑帮一把手的独生女,King更希望她的嫁妆大于美貌,至少也该带来欧洲黑道的版图之一。这就是联姻目的。
他对那个东方人的威胁,付之一笑。这是王者的气魄。
最后,他选择的女人,跌破大多人眼镜,看上去单纯清秀的东方女孩,虽然只是日本前首相的幺女,但人极聪明,通晓四国语言,十五岁就曾在维也纳的金色音乐厅开过钢琴独奏会,轰动一时。教父的口味真是难以捉摸,他以前更中意艳丽的金发女人。
这个叫做浅野桐的女子,淡然而从容地接受了教父的宠爱,她无暇的气质牲过冰雪,耐人寻味。
在所有人眼里,King的迷恋昭然若揭,他允许她久久地陪伴他,一遍遍听她弹琴,与她说话,甚至挽起她长发的一缕放在唇边轻轻嗅着,他正在对她柔情地笑——
而只有King一个人晓得,他选择她,无非在于她的那双眼,黑且无所畏惧,竟与无数个仓促的梦境吻和,是的是的,在那些最后总会被红色鲜血盈满的梦里,他明明看到了那双眼,急切地想要伸手去保护,但却完全失去力气,这么无能为力地创痛,究竟是谁带给他!
「我爱你。」在订婚前的一个深夜,她以女性特有的温存在枕边,对他表露心意。
King不语,似已睡着。他从不响应女人的期待,就算是她。他选定的伴侣。教父最爱的是权利。无上的权利。
月光下,她久久看着他,枭雄的霸气藏在清澈的月光下,他尤为平静而冷酷,不为任何人所动的平静而冷酷。这让爱慕的眼神终于动摇。
当时他们正在他的白色游艇上,蓝色海波远远飘荡,一切宁静如当年。
因为她的恳求,她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够独处,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King默许了,这一晚。他见过太多居心叵测的人了,在这个女孩面前,他可以稍稍歇息。于是他们单独待在游艇上,这片海域属于黑手党,无人敢犯。
King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睁开眼睛,他的手脚都使不出力气,睁开眼睛时,竟有呕吐的昏厥感。
这仍是海上,仍在自己的地盘上,但当他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不吋惊讶—
「萨尔瓦,你怎么敢爬出你的老鼠洞?」
被踢中腹部,狠狠一脚,踹过来,不能呼吸了!而慢慢任身休靠墙倾倒一侧。King的眼深沉而有嘲弄。
当然了,他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受气包,他是现今的黑道皇帝。
「杂种就是杂种,你真以为凭你肮脏的血统能成教父?」伴着几近丧心病狂的哈哈大笑,普日趾高气扬的哥哥一把拎起他的领口,眼里有疯狂的火焰:「没有他,你连狗都不是!」
他?什么他?
萨尔瓦继续揪着他领口,连续地扇拍着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剌痛,但King不是瑾,他没有柔软的心,也没有多余的良善,他甚至连嘴角都没有弯一下,哪怕火热的血味钻出了鼻腔,他也只是用一双深如沼泽的眼冷冷看着好戏。
「萨尔瓦……」怯怯喊着。King只能听到,眼却肿胀得可怕。
萨尔瓦停下手,转过身,找回些情醒温柔劝哄:「桐,你先走,我很快就去接你。」
显然,她相信了。相信了这个从过去就恶名昭彰的花花公子。她怀着期待听从了他的安排。
——「桐原来就是我的女人,到现在都对我一片痴心。」得意而张狂,萨尔瓦显然把自己放在了必胜的赢家位置,在赢取筹码前他继续无所顾忌地发泄多年累积的憎恨。
「在他来以前,你这只小蚂蚁,我轻轻一捏就连骨头都不剩——」萨尔瓦把食指弯出一个扭曲的角度,似恐吓,但看到激不起对手的任何反应,便立刻又握拳猛殴King的头部,因为疯狂和仇恨而显得明显衰老,萨尔瓦早己不复当年英俊挺拔,阴森而可怖。
教父,一个多么迷人而又引致疯癫的宝座。为了它,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King甚至无法提起手臂来保护自己的头部和身休。他被下了药。此时狼狈而卑微。
「再去求他来救你?快去啊,我的好弟弟,你不总是求他保护?从那时候就是,你眼睛一刻都离不开他,你就像发情的狗一样追着他的味道——最后又怎样?他照样离你远远,你只是他兴起的玩物;那时候,你甚至只能用身休挡住爆炸,你根本不像个男人,你能保护他?你总是被他像宠物一样驯好才放出来咬人了!」
混蛋!混蛋!King只感到被踢碎的肋骨刺进了自己的心脏,才会这样尖锐的痛楚,眼里充血而激红,他粗重喘气,再也无法沉住气,事关「他」的一切都再再让他疯狂!
「下了一个就是他,我保证,瑾,我保证我会让你的男人欲仙欲死——」萨尔瓦最后一次踢上了King的额头,血流顿时如注。他被放逐多年,日日提心吊胆诅咒痛恨,此刻的疯狂犹如魔鬼,哪还有什么兄弟之情存在。
当听到这句时,就好象直接有人用匕首抵住了自己喉咙,在那间不知哪来的力气,King有气力移动手指,紧紧扣住了萨尔瓦的喉咙,好象野兽临死的反扑——
「我杀了你你敢碰他!」
——就算我只能用身休挡住爆炸才能保护他,但我保护他了,我用我的方法保护他了,我用我一辈子最大的痛苦最大的勇气最大的忍受,我活生生把他推出我的生命,那就等于是割舍了我的生命!
我用我男人的心在保有他,我是那样想要保护他给他幸福给他爱!直到那时候,他想用他的生命保护我,他竟然想自己一个人挡住火焰和爆炸,我害怕计了我才明白,困住一只狮子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他的生命。我要他自由,我要他好好生活,假如跟我一起,只能让他活在濒临死亡,我宁愿放他自由。
闻啸天,这就是我的选择,你是我今生惟一的弱点,所以我不要你存在,包括我自己,都不要知道你的存在——
种种疯狂,种种心痛,种种顿悟,种种激烈和痛楚,King的头脑,就如同爆炸一般震荡。
但很快,他就被萨尔瓦制服了,随即冰冷的液体倾倒在他身上,汽油,浓烈的味道灌进鼻腔,他陷进了透阱沼泽,覆灭在即。
刚才的反扑用去了最后的力量,现在的King绝逃不了火场。
所以,萨尔瓦狂笑着走上了另一艘艇,丧心病狂地点开打火机,随即一拋——「再见了,弟弟。」
熊熊大火,轰然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