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伦眉一挑,在门后露出怀疑防备的表情。
“喔,我知道呀,假设性问句的开头。”这两个字很好理解。
“对,这只是个假设。”黑诚谋点点头,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讲。“如果有人要撮合你跟……嗯……里面那个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女主角是谁?”她困惑地又问,完全认为自己刚才一定听错了。
“……你。”
“我?”她一脸茫然,跟着露出一副“拜托,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的表情看向他。
“对,就是你。”
“谁吃饱这么闲?”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整她,还是整里面那个人?
“我是说‘如果’。”黑诚谋马上四两拨千斤,提醒她这个问题只是假设。
“喔,如果喔……”娠潾三天未眠的脑袋乖乖思考,诚实的表示,“我觉得一点也不怎么样。”
“什么意思?”黑诚谋的心正式宣告跌落谷底。
“他叫我去帮他买保险套耶。”她抗议地轻嚷。
“所以呢?”
“所以?”她浑沌的脑子想了一下后开口,“我不是他考虑的对象,否则他不会叫我去帮他买保险套,然后我……”她吃力的抬起左手,拍了拍自己胸脯,“我也不可能跟一个叫我买保险套,好让他和其他女人快活的男人在一起。”
答案很明显了。
失望笼罩在黑诚谋原本霸气的老脸上,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沮丧万分,呐呐地自言自语,“看来是没救了。”
娠潾眨眨眼,脸上充满浓浓的困惑。
她不明就里地问:“什么东西没救了?”
黑诚谋摇摇头,关心的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会在这份工作上坚持多久?”
“至少两年吧。”她毫不迟疑的回答。
两年?黑诚谋扬了扬眉毛,她这情况换作一般人,现在搞不好已经在找其他的新工作了。
“为了什么?”他问出自己和儿子心底同时冒出的疑问。
“为了钱。”更是为了她妹妹。
看着小秘书在跟他确认完今天行程后离开办公室的背影,黑曜伦盯着早被关上的门板,心底想起自己前两天请征信社调查的报告内容--
……古娠潾有个还在念大学的妹妹,在产品设计上颇有天分,预计近期将要出国留学……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他立刻将那天自己在门外听到的话,与这份报告做了完美的连结--
她拼命工作的原因,恐怕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是为了领到薪水供妹妹出国念书……当然,她说不定也跟老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承诺。
原本,为了令她远离自己,他利用老板的身份让她处理多到数不清、甚至根本不在她职责内的工作,没想到她都毫无怨言的接受了,也没有在他父亲询问时告他一状,这个发现倒是令他心里出现难得的愧疚,以及一股奇异的灼热感。
在工作上被欺压,她用乐观的态度面对,认为是自身能力不足,所以逼自己快速成长;而对于他这个老板无礼的要求,她也总是用一种包容认命的宽大心胸去看待,不得不说确实令他深受震撼。
但是,最教他心中怅然若失的事却是--她坚决婉拒了老头穷极无聊、想替她和他牵线做“情侣配对活动”的可能。
原因很简单,简单到与他先前预期的如出一辙,也就是他自己干下的好事--
叫她跑腿去买保险套。
思及此,黑曜伦突然感到一阵窒闷的不悦,就像原本以为很难过关的游戏突然一下子破关了,那种感觉混杂了茫然与错愕,还有连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的……若有所失。
他第一次对女人产生这种复杂的情绪,很莫名其妙,更严重干扰了他的心情。
“总裁。”
她温软的声音透过内线扩音电话,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轻轻响起。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句,惊愕地察觉自己纷乱的心思居然只因听见她的声音,就逐渐平静、沉淀下来。
抽掉原先预想的阴谋论,当他用单纯的心面对她时,才赫然发现关于她的一切,原来他都很有兴趣知道,而她的每个小举动,也都或多或少悄悄影响了他。
“我上个月的薪水,会计室好像算错了?”娠潾疑惑的问。
她刚才下楼去刷簿子,发现昨天进帐的薪水竟然整整多了二十万,害她整个人当场呆立在机器前,不敢置信地一遍又一遍数着上头的数字。
直到排在后面的人开始发出抱怨的抗议时,她才回过神,道了歉后连忙以跑百米的速度冲上楼。
“喔?”黑曜伦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搞不懂钱算错了干他什么事?这种小事直接找会计室里的人处理不就好了?
“我方才问过会计室了,但他们说是您的吩咐……”娠潾胆战心惊地说,拿着话筒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她很担心这笔钱的名目,该不会是……资遣费吧?
“有什么问题吗?”他冷冷地问。
问题可大了!
她假装没听到他不耐烦的口气,依旧恭敬地回话,“有……薪水整整多了二十万。”
闻言,黑曜伦缓缓睁开犀利的黑眸,两道有型的浓眉也不悦地皱起。
“这算什么问题?”薪水没少给就好了,她到底在嚷嚷什么?
他想多发薪水给员工,难道还要经过她同意?
在电话那头的娠潾不可忠议地瞠目结舌,大脑停摆了整整两秒才恢复运作。
她家总裁居然反问她“这算什么问题”,这个问题可大了,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
如果会计室算错,整整多给她二十万,那全公司上上下下好几千人,又还不到领年终奖金的时候,这样搞法,公司迟早会倒掉。
“这是……资遣费、加薪还是奖金?”她深呼吸口气,决定把话直接问开,否则她的脑细胞会死掉更多。
“都不是。”
男人慵懒迷人的磁性嗓音,给了一个更困惑的答案。
“那是什么?”
“加班费。”听见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他已能想见她呆掉的表情,嘴角不自觉扬起浅浅笑意。
这就是她,单纯又坦率,宁愿自己吃闷亏,也绝不会想占人使宜。
“有这种东西?”她之前怎么没被通知有这么好康的福利?
现在很多公司早就不给加班费了。
“当然。”听出她语气充满惊喜,他嘴角性感勾起的幅度逐渐加大。
这个女人真好懂,也很容易满足,她完全不晓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光听声音就能轻而易举判断出她现在的心情,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是那种会要心机的女人。
了解这点后,他突然松了口气,但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为她担心起来。
“那么这笔钱是连同前几个月的加班费喽?”她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感觉就像被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打到一样,意外又惊喜。
“对。”要给就全都给,他从来不是小气的男人。
“那……之前几个月是会计室忘记算给我了?”某人还在奋力想理出个头绪。
“大概吧。”
黑曜伦下意识逃避去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自从上次从她口中听到“为了钱”这三个字,他就满脑子想要帮她加薪的念头。而经过细算之后,他决定给她加班费,这对她来说比较有利。
在知道她先前之所以无条件忍受工作上的压榨,目的只是为了钱而不是他后,他就莫名想给她。她所需要的一切。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解释,只是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行动先于思考,直觉想对她好一点。
“可是……会计室说是您特地吩咐的?”还是有疑点呀。
“没错。”
“我不懂……”娠潾还是很想把事情弄清楚,但她发现自己越问,好像越弄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二十万元毕竟不是开玩笑,拿了虽然很爽,但若是不清不白的钱,将来被良心谴责的折磨可不好受。
“你是我的下属,我有权决定要不要给你加班费,现在我决定给,会计室就会往前追加一并算给你。黑曜伦边说眉头越皱越深,仿佛他越解释,心里就会有个声音不断跳出来戳他,冷笑地警告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么好……”娠潾口干舌燥、浑身热血沸腾,感觉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好运唬得飘飘然。
“懂了?”黑曜伦冷下音调,硬逼自己集中精神,打算开始处理桌上待批的档。
“好像……有弄懂一小部分了……”娠潾呐呐的说,其实仍然觉得自己犹如被他丢进五里雾中。
“总之,你以后记得好好打卡,这件事攸关你的加班费,了解了吗?”他不厌其烦地这么交代道。
等说完后,他才惊觉自己干么替她担心这种小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事了?
“公司其他同仁也是这样吗?”她问得很困惑。如果加班费这么好赚,为什么同事们总是喜欢准时下班走人?
“没有。”他干脆的回答。
“为什么?”她茫然地又问,觉得周遭的五里雾好像不受控制地飘到她面前来了。
内线电话那头一阵静默,没有响应。
“总裁?”娠潾试探性地小声询问,生怕顶头上司会脾气古怪的突然暴怒或丧失耐性。
还好,看来她选择用内线电话来讨论是对的,至少他们之间还隔了一道厚厚的办公室门,她比较不会感受到他给人的压迫感……
隔了好久、好久后,她才听见总裁大人开了金口,用闷到不行的语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赐了五个字给她--
“没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