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没有预料到的是杨晓虹的反应。
她没想到,杨晓虹在向她证实她的家世后,反应会如此激烈,简直是怒不可遏。
“为什么这么生气?我不是刻意瞒你的。”师琳在杨晓虹怒吼了一阵后皱眉问道,得知她是江月华的女儿就让她反感了吗?
“哼!还问我为什么?”杨晓虹气红了脸,“你根本没有一点错,我生气才莫名其妙。没错,你又没有骗我,是我自以为是,一开始就是我巴着你,是我会错意,你一点错都没有,是我自己笨蛋,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总是爱理不理的,我还以为你性格内向,处处帮着你,拼命拉近跟你的距离。很可笑吧?像我这样的人,又穷又蠢,还敢以你的朋友自居,你觉得很厌烦对不对?你是不是认为我在故意巴结你讨好你?”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白痴。
“晓虹,我从来没那样想。”即使一开始有些不耐她的接近,只是因为她孤避不愿被打扰的个性,但后面也接纳了她,默认了她是她班上最要好的朋友,绝对不像她说得那样。
“你隐瞒身份,是不是像她们说得那样,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很好玩对不对?看我们的反应很有趣是不是?等到真相大白,就若无其事地说一句‘那又有什么差别?我就是我。’真是够酷的。好了,师大小姐,你也体验够了吧?我们绝交!”说完含怒而去。
“晓虹,晓虹。”师琳追了她两步。
“师琳,”杨晓虹突然又回过头来,“你知不知道,最难以忍受的事就是付出真心却受到欺骗,那是无法弥补的伤害。”话完头也不回走了。
师琳呆住,付出真心却得不到珍惜,她也是最痛恨这样的,而现在是她犯下了这个错误。无法弥补的伤害,是吗?原来她不经意间,就这样伤害了一个朋友。
这时谢莹霄刚好和几个女生经过,看见了她。“咦?是师琳,师琳,师琳。”
“师小姐,你好。”以往没有好脸色的女生们如今见了她可都是笑颜可掬。
“我心情不好,不要理我。”师琳在谢莹霄扬着笑朝她奔来时冷声道。眼角的最后余光撇见谢莹霄愣住的小脸,心中荡起一丝歉然,低低地留下一句:“对不起。”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走在校道上,全然不理旁人试图向她打招呼,只管走自己的路。是啊,她就是这么恶劣的人,不珍惜别人的真心,跟她自己所不满的人没什么两样。一直忽略杨晓虹的付出,也一直对谢莹霄不诚恳。这样子的人,连她自己都觉得讨厌。
沿着小径走进紫荆树林,突然听见那一边传来声响,有人谈笑,师琳在树林中看过去。果然有一群在那边走过,景麒赫然在其中,身边围着几个学生会干部。
师琳望着他,高雅的神态和斯文稳重的举止,俨然翩翩校园贵公子的代表。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他会有前晚那般面貌,而那几分疯狂几分逗趣的少年果然是恍若在梦中。
他们走了过去,声音渐行渐远,师琳也转身朝校园后区走去,不管待会儿就是上课时间。以她现在的“身份”,即使是逃课老师也不敢说什么吧?哼,人性就是这样。她这个时候不如先去静一静得好。
走进校园后方的绿化区深处,眼前是一汪小人工湖,碧波荡漾,湖畔安放着古典的石凳,师琳坐了下来,望着湖光出神。
仿佛真的是做梦一样,所有的人,即使停留在她身边,事实也都离她好远。她尤其孤独。
终于找到她了。
景麒停在湖边,看着前方坐在石凳上的她,立即感觉出在她周围的寂寥和漠然。唉,一日不见,又将硬壳重重围起自己了。听说跟她朋友吵架了,下午还没去上课,谢莹霄说她心情不好。她为何不懂得放松自己呢?
景麒走近她,停在石凳后。她没有被惊动,因为专心于自己手上的小玩意。景麒在她背后探头看去,竟是栽种在湖边的那种草叶,细长的草叶被她用指甲纵分划开,撕成两条,再纵分、撕开,成为细细的草条,然后她就用这些草条编结成灯笼状的花球,头端再绑一条草丝,把一个个草花球吊在一起。
她的十指修长而灵动,巧妙地翻转交错,似花般舞动,片刻的工夫长长的草叶便化成精巧的花球,其中的过程有不可言喻的美,景麒不禁看呆。而她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神情,伴在如此明媚湖色旁,亦是奇异得动人,充满宁馨气息。
但旋即景麒却皱眉,不错,是很美,但却透出寂寥的气息。那些精致的手工艺品是她织就的一道道保护障,仿佛可以将世界隔绝似的。不欲她继续沉浸下去,于是他再向她靠近一步,打破了她周围的沉寂。
师琳一惊,转头向后看见一个身影,慢慢仰起视线,对上了他朝下看的眼睛和唇边熟悉的微笑。
“嗨!逃课的师同学。”
“要绐我记过吗?景秘书长。”她挑挑眉。
“当然要,校规是不能违反的。”他一本正经地告诫。眼睛却在笑,幸好,她没有再拒他千里之外。
师琳哼了一声,低头把方才系到一半的草茎扎好,再将另一端插过花结间的缝隙,抽紧,正待打另一个结时,景麒的双手伸过来,按住她手上执着的草叶。
“干吗?”她向后仰起头,不悦地瞪他。她正织到一半呢,不打好结就会散来开啦。
弯下腰,景麒的微笑很温柔很善良,却出其不意地将她手中的草结夺走。他不喜欢她沉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必须要有他才行。
这种行为简直是霸道。“喂,还给我!”师琳抓住他的手,试图扳开他的手指拿回自己的东西,却怎么也不成功,气得一把推开他的手生闷气。算了,草叶子而已,他要就拿去吧。
“嘘。”他伏在她发后,“你看湖水。”
“咦?”师琳抬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艳霞下的湖水,竟然这么美。
碧绿无瑕的水纹随着清风的方向一鳞鳞地滑过,在霞辉的映照下,轻轻荡漾出变幻的彩光。自然天匠的绝妙是再精致的手工也比拟不出来的,美得摄人心魂。而她刚才坐在这里居然没发现。
师琳静静地坐着,盯着湖水,瞳中的流光与波光相映,有丝迷惑又有些沉醉。
景麒在她身后站着,双手在她身前交*,指端下垂着她刚才织的草灯笼。夕阳温柔地洒满他们,将两人的影子重叠。
“很美。”半晌,她轻轻地说。
“是啊,很美。”他微笑,眼中所凝视的是她。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后,师琳坐在窗外遥望远方山色。
这几天父母一直处在冷战状态,当然是江月华单方面的行动,师明康可是愁白了头发试图恢复关系,旁观的她只觉得无奈。而学校的生活如常地进行,但除了与杨晓虹的隔阂外,她与景麒之间也有点说不出的异常。
所谓异常,就是有种诡秘的暧昧,感觉好像他们正处于什么边缘,隐约有危险的预感,使她大多数时候下意识地去避开而不去深究。
但是躲避毕竟是不行的,师琳皱眉想道,是不是该想清楚了?抬头看向谢莹霄,景麒是因为她的原因才靠近她的吗?作为拒绝她的补偿,抑或是绅士风度作祟?唉,如果是这些的话,真是荒谬了。
突然,谢莹霄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师琳,你在发呆吗?就要上课了,快点哦。”下节课是音乐课,她们得赶快去音乐教室才行。
“哦。”师琳站起来拿了乐谱,和她一起走出课室,蓦地看着杨晓虹正走在前边。师琳张了张口,还没喊出来,旁边谢莹霄已经向她挥手,“晓虹,我们在这里。”
杨晓虹回头看了一下,扭头径自走了。
看来她还在气头上呢,师琳在心里叹息一声,咽下要出口的话。
“咦?她在生气吗?”谢莹霄的笑容顿住,扬手再叫了两声,“晓虹!晓虹!”
杨晓虹却越走越快。哼,自那天后就真的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蛮不在乎的样子,果然根本没有把她当朋友。
师琳望着杨晓虹的背影走远,怅然难过,虽然不是故意的,却真正伤害了她。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一堂音乐课上得不知所谓,下课后,又见杨晓虹不理会她们匆匆离开。师琳无奈,和谢莹霄一起走出音乐教室。
谢莹霄依然是快乐的,“听说这几天我们学校美术馆有画展,到六点才结束哦,师琳,我们去不去看?”
师琳摇摇头。谢莹霄还待劝说,却在看见景麒往这边走来后对他笑了笑,识趣地退开,“那我找别人去看喽,再见。”
呃?如此干脆地离开。师琳转头望四周寻找,果然见到了景麒的身影,眉头不由一蹙,谢莹霄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一意把她跟景麒拉在一起,弄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景麒走到她面前,倾身看她的脸,“怎么眉头皱得这么紧?不想看到我吗?”
“景麒,你不因为谢莹霄要你来就……”这样未免也太好心了。
“难道你以为我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谢莹霄的意愿?”景麒不可思议地说,她不应该是这么迟钝的人吧。“是我自己来的,我早就说过了。”
那天他对王丽娜她们的确是这样说的。那么……那么这样,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师琳愣愣的,“那么,你是在同情我吗?”不忍心她因为告白失败而受人耻笑,所以刻意靠近她以示她不是被“抛弃”的,给她点面子?
天,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笨!景麒盯住她,“不要误解我是什么善良的好心人,如果不是自己喜欢,别人再可怜也不关我的事。”稍为婉转,也是很明显的表示了。
“可是你不是拒绝我了吗?”望着他,她心中渐渐升起慌恐。
景麒幽幽轻叹,“这算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了吧。”不然现在就不会如此为难了。
心一震,蓦地杨晓虹曾说过一句话划过脑海,“最难以忍受的事就是付出真心却受到欺骗,那是无法弥补的伤害。”
师琳惊得从心底里发冷,连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她看见另一个错误产生了,更大更无法弥补的错误。
怎么一听他的话就瞬间变了脸色?景麒十分惊讶,伸手去唤她。“师琳,你……”
师琳如触电般躲开他的手,掩口踉跄后退两步,倏地旋身跑掉,使尽全身力气地奔跑,仿佛背后有恶灵追赶似的,不敢稍停,不敢回头,不管别人诧异的眼神,只想逃开他。
“师琳!”景麒喊了一声,停住追赶的脚步,此刻的她看来需要喘息的空间。但她逃的是什么?是他还是别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会弄清楚的。
师琳一直一直跑,跑出他视线以外,跑进草坪后的扶桑林里,才停下来喘气。
她刚才听到的不是事实吧?他喜欢……她?不可能!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他喜欢?
她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喘息着,因为跑着太急而咳了好几声,伸手扶住树干正想坐下来,突然想起那晚他拉着想坐下的她说“刚跑完不要坐下”,动作一顿,转而靠在树干上平息不顺地呼吸。
那一晚他留意着她的落寞,他追出宴会送她回家,他拉她一同在大街上狂奔,他说“如果有什么让你快乐的事,你可以逃开,而我会陪你”,他也曾笑言他有能力保护她,那晚他的眼睛始终如月光一样温柔。
情景一幕幕闪过,她额上的汗一颗颗滴落。这么多的事,为何她当时没有感受到?难受地闭上眼睛,其实她明白,像他这样把骄傲藏在心里的人,只会依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潜意识里她一直都明白的,他是——真的喜欢她。
如果他发现真相,会被伤得多深?会怨恨她吗?无力地滑坐在树下草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师琳心里满是对自己的厌恶和对他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响起轻轻的呼唤:“师琳?师琳?”
师琳缓缓抬起头来,见她的同桌李爱琴怯怯站在她旁边,有丝紧张地绞着手指,似乎想说什么。
“什么事?”师琳站了起来,拂去衣服上的草屑。奇怪,李爱琴自从上次帮了王丽娜之后,就一直很怕她,平常几乎都没跟她说过话,现在怎么特地跑来找她?
“是……是杨晓虹……找你。”李爱琴吞吞吐吐,“她叫我转告你,说她在西校门口等你。”西校门算是伊顿的后门,早上和傍晚会开启一段时间,那儿有条近路可以通到公共汽车站,有时候师琳和杨晓虹会从那儿出去。
师琳一愣,“叫你来转告我?”有点奇怪。
“是,是,她叫你快点过去。”
尽管起疑,师琳却仍是往西门口走去。万一,真的是杨晓虹叫她呢。
出了西校门,并没有看见杨晓虹的身影,师琳叹了口气,果然上当了,看杨晓虹刚才还气在头上的样子,也不可能现在就叫她见面的。而这种手法……师琳向四周扫了一眼,“王丽娜?”这几天在学校都没看见王丽娜,怎么现在一来就又找上她了?
穿着黑衣服的王丽娜从树后转出来,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
废话!师琳没好气地说:“你也太没创意了,同一种方法用两次。”再望了望四周,终究还是问了声:“杨晓虹没来?”
“笨蛋!当然是骗你的。”王丽娜扳回一局似的嚷道。
微微苦笑,虽然是预想中的答案,师琳仍是清楚地感觉到心底的失望。杨晓虹说她不把她当成朋友,怎知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她也同样育出了真感情的。
“师琳,这一次你就没那么容易逃掉了。”王丽娜哼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她身边走出三个人将师琳围住。
本来师琳没在意的,学生会这阵子抓得特别严,谅她也不敢太过分,更别说这里还是在学校门口,会出什么事?可是当那些人靠近,她突然升起警觉,这些人不是伊顿的学生。
是外校的?还是社会上的?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不像普通学生,他们根本没有对法规的忌讳,于是师琳马上意识到,他们并不只是吓唬她。
“你想干什么?”师琳抬头看向王丽娜,立时吃了一惊,现在才注意到,她的眼神跟平常不同,带着更大的怒火更深的怨恨,隐含着不顾一切的狂乱。师琳倒吸了一口气,慎戒地往后退,却在下一瞬间被人揪住臂膀。她张口呼喊,刚叫出两声就被另一人捂住口。此际一辆小面包车驶来停在他们身边。
师琳奋力挣扎着,但对于那两人的臂力而言一点用处也没有,仅能在被他们挟入小面包车时的最后一霎,以眼神向此时正走出校门的两个男生求救,不料那两个男生在稍微呆愣后,竟然急急避而走之。伊顿的学生非常懂得明哲保身。
“救命……”被他们推入面包车后座时,师琳终于得以喊了半句,立即又被堵住嘴。师琳伸手攀住车门,胡乱挥、拍、抓、扯、踢、蹬……挣扎的激烈程度使两个高大的男生都难以压制住她,车门也无法关上,但是这也惹得他们发火。其中一人挥拳朝她门面打来,拳头擦过她的耳际重重地击在座椅上,师琳虽然眼疾地避开了,却仍吓出一身冷汗,挣扎的动作倏然顿止。
瞄着目露凶光的对手,她慢慢地向后挪,乖乖地坐进内座,而且将双手安放在膝盖上以示合作。此刻和他们对抗实属不智,反正凭她之力怎么也逃不出去,也不可能有人来救,进出校门的学生不会多管闲事,看校门的保安一开始就不见踪影。还不如先按捺住,待他们麻痹了警觉再伺机逃脱。
车门关上,有两个人分别坐到她左右看住她,旋即汽车开动,飞驰而去,途中王丽娜拿了一条绳子将她双手捆住,并警告她不许再出声。
面包车在静默中很快驰过街道,走上一条偏僻的马路,再行驶了半个钟头,最后停在荒无人迹的废置建筑工地前边,那四个男人中的两个先下车进了工地内,剩下的和驾驶者及王丽娜留在车上看守着师琳。
师琳注意到了。车在来此地的路程中绕了一个很大圈,而且驾驶者旁边的人不时用手机通话,难道是中途接受命令来确定目的地吗?有人在指挥着他们?难道,主使者不是王丽娜,另有其人?
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王丽娜,她在这事件里扮演什么角色?这几个人又是哪里找来的?看他们行事之谨慎,应当不是普通的不良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看什么看!”王丽娜低吼,狠狠地瞪她一眼。
“你的两个好朋友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是没有参与这次的行动,还是在暗中接应的就是她们?
王丽娜一愣,“要你管,给我闭嘴!”她这次什么都豁出去了,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干,怎么也要出一口气,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射出的竟是深刻的怨恨和疯狂,看得师琳暗自心惊。
此刻进入工棚内的两人已经走出来了,遥向面包车挥手,示意他们过去。于是车中的人打开车门,押着师琳下了车,推着她走进一排工棚的其中一间。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呢?”师琳看着王丽娜和后面的神秘来者。
“当然是要好好地给你一个教训。”王丽娜回答,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机车的马达声,使她停止了说话。
有两个人走出去察看,片刻后再进来时,多了一个人抱着安全帽走在前面,是一个很高壮的女子,王丽娜见状一愣。
“大姐,她就是师琳。”跟在后面的其中一个男生恭敬地说。
大姐?师琳疑惑地扫视各人神情,最后询问地望着王丽娜,她竟然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哦,你就是那个师琳。”被称做大姐的人粗鲁地一把扯过师琳,扳过她的脸仔细打量,“哼,没什么特别的嘛。”
师琳轻微吸气,她的手劲非常大,捏疼了她的下巴,暴虐的女人。
王丽娜站在她们面前,“好了,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照计划把她骗出来了,我先走了,剩下的交给你们,答应你们的钱我会按时给的。要好好把她教训一顿才能放她走哦。”
那个被称为大姐的闻言突然噗地一声嗤笑,甩开师琳,望着王丽娜抱肚大笑,其他人也一起笑了起来。“天,这女人真是笨到家了。”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王丽娜不悦地问,同时却莫名地有丝惶恐起来,不停地安慰自己,她是雇主不是吗?他们不敢不听话的。
大姐停住笑,冷酷地盯着她,“你也给我乖乖留在这里,省得把消息泄露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还可以当我们的替死鬼。”
“什么?!”
“哈哈,别这么惊讶,这些都是你让我们做的不是吗?”那些男生有趣地大笑,“你才是主犯呢。”
“你们竟敢!”王丽娜不可置信,“快放我回去,不然的话,我爸……”
“你老爸的公司都快倒了!”他们打断她,不屑地说,“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我们早就收到消息啦!哼,还想用你老爸来吓人呢,他已经自身难保,恐怕卖了你也不够还债吧。”
“胡说,你们胡说。”王丽娜气败坏极地扑上去,被他们伸手轻易地推开,她不死心地再冲上去,这次的目标是那个大姐。
师琳在旁边看得眉头一皱,不好!
大姐的眼眨也不眨,冷笑,迅猛地出拳,朝王丽娜的小腹上狠狠一击。王丽娜因剧痛而拱起肩背,抱着小腹后退。大姐踏前一步,举起手上的安全帽便朝她砸下去。
被那东西砸中定然不是寻常的外伤,没来得及想,师琳急忙用双手猛地一推,将王丽娜推离原处,堪堪躲过大姐挥下的沉重的安全帽。
大姐一击砸空,稍二踉跄,站稳后阴沉地看向师琳,“哦?你还帮她。”
不好!师琳心生戒意,却来不及做任何防备,即被大姐一巴掌掴中。掌力之猛使她整个人仆倒在地上,半片脸颊辣痛至麻木,甚至连耳朵也在轰鸣,一时神志凝滞。
“哼,不自量力的蠢货。”大姐拍了拍手,顺脚再踢了师琳一下,“景麒竟然看上你这种人,哼,等着瞧,胆敢不要我的男人,我会让他付出什么代价。”说完带人走出门去。走在最后的一个人带上门,在外面叉上门锁。
王丽娜在被师琳推开时撞到旧桌子,整个胃都在剧痛中翻滚,沿桌脚滑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得瑟缩不已。
待他们走后,好半晌,王丽娜才站得起来,踌躇着慢慢靠近师琳。而师琳也逐渐回复了知觉和听觉,举手按住耳朵,它即使是此刻仍在轻微地呜叫,脸颊一片火辣辣地,好像不属于自己的了。
“你……”王丽娜看着师琳缓慢地翻身坐起,“我……我用不着你帮我,谁叫你多管闲事?我又没叫你帮我,是你自己多事,我根本用不着你来帮我。”
这么激动干吗?师琳受不了地说:“好了,我下次不会了,行了吧。”咝,一说话才发现疼得要命,简直想干脆昏过去算了。
王丽娜沉默下来,坐在一旁,看着地板发呆。
师琳低头看见了,呆了呆,“你在哭吗?”
“谁在哭。”王丽娜用力地抹过脸,“谁……谁在哭……”
师琳便不再说话了,挪到墙边靠着坐下,翻动双手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松掉,而后静静地思量该怎么摆脱这种境况。
久久,天色渐渐昏暗,从工棚顶上的透气窗和墙壁的缝隙中射进的阳光越来越弱。
漫长的沉默后,王丽娜幽幽开口:“没错,我爸的公司马上就要破产了,很多人会高兴吧。以后,就轮到别人欺负我了。”连那些曾誓言跟在他们身边的人也一眨眼散得精光,有的临走还倒打一耙。
“嗯。”师琳轻哼。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大概连伊顿也读不下去了。我变成了穷人,你却还是华江企业的千金小姐,我一无所有,你样样都得意。”王丽娜说着又愤怒起来,“尽管耻笑我好了,反正我是完了。”她原有的一切师琳都有,还有她得不到的景麒的倾心、同学们的喜爱,以后她就是被她踩在脚下的卑*的人了,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趁着家里还没彻底完蛋之前,她豁出一切,怎么也要出一口气,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没想到却变成了这样。
“你是怎么找上他们的?”师琳却思索着问了一个问题。那伙人到底什么来头呢?
王丽娜撇开头,不理睬她的发问,但在一会儿之后回头,看见师琳肿起来脸颊时,不知怎么地就回答了:“我没有找上他们,是他们找我的。我正想找人的时候,他们走过来和我搭上话。”
师琳皱眉,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她都敢合作?“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不肯说。”王丽娜很干脆地答。瞧见师琳颓然的表情,昂首补充道:“不过我知道他们是东阳的学生,我看见过其中一个穿东阳的校服。”
东阳,有名的流氓学校。师琳叹了口气,这种人都敢跑去打交道,服了她。
“我知道是我笨!你要笑就笑吧!”王丽娜难以忍受她的眼神,气恼地叫道。
“哪里还笑得起来?”师琳低哝,哭还来不及哩。
棚内又是长久的沉默。“我……还是自杀算了。”王丽娜两眼无光地盯着地板,活着如此痛苦,还不如死了轻松。
“开玩笑,你哪有那个胆?”师琳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
“你……”王丽娜气结,这是对一个想自杀的人说的话吗?有没有怜悯心?有没有人性?
“师琳没回课室?”景麒蹙眉,“是回家了吗?”从他面前跑开后就找不到,难道就那样回去了?
“可是她的书包留在教室,都没回来拿。”谢莹霄也是娥眉深锁。
正当两人站在课室门前苦恼的时候,有个路过的学生热心地说:“你们找师琳吗?我刚才看见李爱琴跟她在一起,好像李爱琴告诉她,杨晓虹在西门口等她。”他无意中在树后听到的。
“李爱琴?杨晓虹?”景麒和谢莹霄对望一眼,“可是晓虹一直在教室啊。”谢莹霄喊道,景麒闻言立即走进教室。
“什么?李爱琴说我找师琳到西门口?我没有呀。”杨晓虹闻讯诧异万分。她怎么可能还去找师琳,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马上去找。”景麒沉声道,转身冲出教室,“去通知霍新阳过来。”该不会真被霍新阳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吧?该死,他太大意了。
杨晓虹看着他们跑出教室,怎么回事?难道师琳出事了,对方还是借她的名义才出事的?别人说她在西门口等她,她就真的去了吗?这样的当都会上,师琳那个笨蛋。想着咬了咬下唇,她终于一跺脚,“等一下,我也去!”
一番周折,终于从李爱琴口中问出王丽娜,然后从目击者那里确定了绑架者的身份,正是东阳三校的联合帮派的人。也正在这时,接到了东阳派人传来的口讯,告知师琳在他们手里,若想要她平安无事的话就让景麒亲自去见他们。
景麒二话不说就跟来人走。霍新阳紧跟在后面,兴奋莫名,他终于看到景麒笑不出来的样子了。
驱车出了市区,来到那个废置工地。此时天色已晚,只见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围墙外,景麒他们走近,才发现那人竟是王丽娜。
“王丽娜,果然是你干的。”跟在后面的杨晓虹跳起来怒骂。
王丽娜怯怯地站在众人的包围圈中,苦着脸,情况变成这个样子也非她所愿。现在她也在东阳那帮人的控制之下,还逼她出来带景麒进去。虽然一个人走出来时想过逃跑,可是他们中有人就躲在后面监视着,而且即使逃了这边,也逃不过景麒那边的人,迟早会被逼着给他们带路的。
“师琳呢?”景麒沉声问。
“师……师琳和他们在工棚里,他们叫我出来带路,叫景麒一个人……只许他一个进去,其他人留在这里,不能走进围墙里,不然的话,他们……他们……”抖着声音说出他们吩咐的话,越说音越颤,但此情此景她还能什么办?现在她已经变成绑架者中的一员了。
“带我进去。”景麒站在她面前。
“只……只有你一个人……”他要进去吗?王丽娜有点担心他的安危,可是那些人说了,如果她没有带景麒进去,就有她苦头吃,所以她心中也分不清是否希望他独自进去。
“走。”给了霍新阳一个眼色后,景麒只吐出一个字,率先往里面走了。
王丽娜赶紧跟上他,尽管她心中所渴望的是就此撒腿飞奔,快快逃回家去。
霍新阳笑眯眯地朝他们挥手道别,欢送英雄去救美。嘻嘻,虽然没有照着他的安排来,但他的计划还是实现了,可见他的计策多么绝妙,连老天都来帮忙。眼珠子朝四周转了转,更难掩兴奋的笑,好了,他也该“干活”了!
景麒与王丽娜走进围墙,绕过一排又一排的施工棚,最后才来到师琳所在的工棚前。
王丽娜指着门,“就在这里,师琳在里面。”里面当然还有东阳帮派的大姐和她的手下。
推门前,景麒淡淡地说:“谢谢你带路,不过你联合东阳的学生做出这样的事,应该清楚后果吧?”
王丽娜急忙辩道:“我……我也是被他们利用的,事实是……”
景麒没有听下去,推开门,泰然踏进屋内。屋内很暗,只有桌子上方吊着一个小灯泡发出昏黄的光,景麒一眼看到了师琳,她被押着站在后面,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因为光线被他人挡住而看不清表情。
“不错嘛,这么快就来了。”东阳帮派的大姐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景公子还挺有胆识的,嗯,还是心疼你的女朋友?”说着突然伸出手,一把扯过师琳的头发,将她拉近自己身旁。
师琳痛得抽气。
景麒从容的脸终于有一丝破痕,“你住手!”
“哟,心疼了吗?”大姐狞笑,“你景麒不是很冷静吗?竟然会这么在乎她?”竟敢毫不犹豫拒绝她的示好,去喜欢这个没用的女生,“哼,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我要让她痛苦,让你更痛苦,这就是你看轻我的代价。”
“住手。”景麒盯着她,低沉地吐出两个字,此刻天使般温和的微笑早消逝无踪,代之恶魔一样的嗜血表情,以及被烈火燃烧的眼睛。
师琳抬起眼看着他,难抑心中惊讶,没想到这样的表情也会出现在他脸上,为她。
可是,他为她做得越多,当真相揭开之际,受的伤害就越大。“景麒……”刚刚开口便被大姐警告似的扯了下头发,痛得哼了一声。而身影晃动之际,灯光照在她脸上,使她红肿的脸颊清楚地呈现。
那个该死的女人!景麒看得清楚,怒不可抑地瞪着大姐,嘴里却轻声安慰师琳:“别担心,没事的,我会救你出去。”
大姐冷哼,“哼,我倒要看你怎么救。”孤身一人前来,就代表了任他们摆布。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景麒略为恢复平静。
“想怎么样?看着就知道了。放心,重头戏不在你女朋友身上。”大姐转头朝她手下们挑挑眉,“你们不先去跟景公子打个招呼?”
她的手下会意,纷纷活动手指,狞笑着上前,把景麒围在中央,跃跃欲试。
“景麒!”师琳担心地叫,但一出声头发立即被大姐扯紧。
“师琳,别再说话。”景麒心疼地看向她,此时有一个人趁机向他挥拳。景麒侧身躲开,顺手一掌斩在那人腕关节处,使他痛得护腕后退。
“不许动手。”大姐怒吼,手中一使力,师琳忍不住又发出一声痛呼,“你敢反抗,她就会受苦了。”
景麒闻言顿住动作,立即被另一个人打中下巴,后退了两步,背后又遭到一击,接着是他们更加狠力的一顿拳脚。
“哼,滋味不错吧?”刚才被景麒击了一掌的人得意地笑着,又朝景麒膝盖处踢了一脚,“这是还给你的!谁叫你们伊顿把我们逼得这么紧!相比起来你们更狠呢!”说完和其他人一起按着他踢打。
景麒咬紧牙,结结实实地承受着,眼中含着杀人似的怒火,却极力忍隐着。
师琳看得心惊,不顾大姐牢牢抓着她的头发,昂首喊出声来:“景麒!你不要……啊!”大姐猛然一拉,她的头皮快被扯脱似的剧疼。
“没……关系的,你不要说话。”景麒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向她,居然仍是温和的表情,“我没事……”一声闷哼,再次被打得趴在地上,背后又挨了几脚。
“不……景麒,别再傻下去了。”师琳咬牙,嘴唇发颤,心也在颤抖。他来了,罔视危险独身前来,任人踢打而不还手,为她付出到如此地步,她难道……难道还可以再继续欺骗他下去吗?
“师琳……”景麒仰起头。
“我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喜欢你,我只是在骗你,都是假的。”师琳闭上眼,尽管头发又被扯紧,仍豁出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喊道。
本来正打算狠力扯动她的头发让她闭嘴的大姐一愣,不觉放松了手劲。打人的男生们也愣了,顿下动作。景麒捂住伤处,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师琳的眼眶中溢满泪水,“那时我向你告白,其实是做戏,不是真的。我是因为……因为气愤谢莹霄的爸爸和我***关系,想破坏她开心的样子,那时我以为你是谢莹霄的男朋友,所以才……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是在利用你而已。”是的,她是这么卑劣的人,一点都不值得他付出真心,他这样做只是一层层地加深她的罪恶感,让她难以沉默下去。
“所以你不要为我这样做,我没有喜欢上你,是借你来伤害别人,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喜欢上我,很意外出现这个结果。景麒,我一直都在骗你,但我现在说的是真的。”平静地把话说完,师琳直视着他。
一时整个房间笼罩在凝重里,大姐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人,她的手下暂时停下打人的动作,连一直躲在门边战栗的王丽娜也呆住而忘了再发抖。
景麒眼睛眨也不眨,盯住她,深深地看进她眼里,尽可能地深入到她心里。
师琳不回避他的视线,尽管被泪水蒙了视觉,也努力回应他的探视。是真是假他分辨得出来,像他这么锐利的人,应该早就有疑心了,认真看她的眼神,他就能明白真相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片刻后,景麒垂下眼,“是吗,这样啊……”
师琳脚一软,滑坐在地上。
“哼,骗人的吧!你想救他才这样说的对不对?以为这样就骗得到我吗?”大姐突然回过神来,指着她的手下,“你们几个别停,继续打!”
“打”字刚落下,低垂着头的景麒猛地抬头,以迅雷不及之势举腿旋踢,一连踢翻两个人,冲向大姐那边。几乎在同一时刻,门砰地猛然被踢开,破门而入的霍新阳没有一刹停顿,扑向其余的人。
大姐的反应很快,只愣了一下,便伸出手去想抓回师琳当人质。但坐在地上的师琳也不慢,就地翻了个身,堪堪躲开她的手。一点点的时间已经够了,景麒已经疾速赶到,挡下了大姐的第二次出手。
所有的事在一瞬间完成,只不过几秒的工夫,形势便大逆转。那大姐见情势不妙,匆匆和景麒格了一拳,虚晃一招,急忙向外面逃去,却发现门口已被伊顿的人堵住,退了回来。混蛋!守在外面的几个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没有拦住他们,甚至连警报声都没发出!
“大姐,你的人都休息去了,你也歇歇吧!”霍新阳撂倒了那几个还能站起来反抗的敌人后,“咔咔”地按着指关节逼近她。听说这大姐的功夫挺不错的,不知是真是假,但愿不要让他太失望。虽然先前在外面处理了几个人,这里也打倒了三个人,但他还是意犹未尽呢。
大姐哼了一声,沉着脸摆开架式。
呵,看来是不打算束手就擒了,正合他意。霍新阳正要扑上去,旁边一人却更快,抢上前箭步飞踢,落势未尽便又抬肘送出一拐,再变肘成横拳,最后补上一个斜踹。
来不及反应,大姐向后飞去,倒在墙角不动了。
霍新阳大叫:“啊!景麒你抢了我的对手。”可恶,秘书长不是动动口就行了吗?他才是负责动手的执行委员,但抗议的话一见景麒的脸色就再也嚷不出来。
哇,景麒真的被惹毛了?好可怕!
没有理随后冲进来的一群人在忙什么,景麒走到师琳面前,伸手扶起她,动作很轻柔。然后对着她的眼睛,缓缓地开口,语气极端平静,“你刚才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