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中观看着时尚杂志的张仁善,把滑落到鼻梁边缘的银框眼镜往上推了推,并抬头看着时钟。十一点了?谁会挑这个时间上门啊?不可能是经常晚归的妻子,因为她搭昨天晚班的飞机,出发前去米兰参加一场服装走秀了。
叮铃~~叮铃铃铃~~
仿佛不得到响应不甘心似的,按门铃的人极没耐性地按了又按。
狐疑地放下杂志,他越过十坪大小的客厅,点亮玄关处的小灯,解开门把上的铁链,发声问道:「请问有什么——」
一股强大的撞击力道袭来,把张仁善与门缝间狭小的距离隔开,咚地巨大响声在深夜中格外刺耳。
呜地呻吟,仁善抚着自己被铁门撞到的胸口,还没恢复呼吸,就被人一把扣住睡衣衣襟,耳窝震荡着对方的咆哮声。「把她交出来!她躲在这里对吧」
他?她?谁啊?没头没脑地连番攻击中,仁善一头雾水地应道:「请你先冷静一下,这位先生。」
「少废话!我知道是你把她了,快点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就以妨碍家庭的罪名控告你!」来人丝毫没压低音量,更粗暴地扭着仁善的衣服,提起他便往后推,直抵墙角。
「我是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妨碍家庭?」
企图以温和的口吻说动对方,仁善在狼狈中勉强保持冷静。如果和对方一样冲动,事情只会更加恶化。
眼前这名高大——如果没横眉竖目、张牙舞爪的话——相貌颇为端正不俗的陌生男子,的确不曾存在他的记忆中。仁善有着被朋友戏称为神术的辩识人脸绝技,凡是与他交谈过、认识过的人的容貌,他绝对不会忘记。
他敢肯定地说,自己从没见过这名男子。
「现在这间屋子里就我一人,你确定你不是找错门了吗?先生。」
「你是宋陵没错吧!我查过了,宋陵就住在这儿,没有错!」
张大嘴,仁善圆睁着镜片后一双黝黑深眸半晌,接着以非常、非常平稳的口气说:「你查的地址也许没错,但你所调查的对象是位女性,难道你不知道吗?」
「女人」
深呼吸一口气,仁善点头并说:「我叫张仁善,而宋陵是我的妻子,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不、可、能!」男人脸色唰地青白,咬牙切齿地说。
仁善见状,耸肩道:「你如果肯放开我,我可以拿结婚照或身分证给你看。要是这样还不够……我也有一堆证人可以作证。」
男人终于放开仁善,遭受重创的脸变得扭曲,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芙渠她竟然是跟个女人跑了,那……」
一手掩住嘴巴,男人瞪大空洞的黑瞳,对着地面嗫嚅。「我的老婆居然和一个女人……这是在搞什么鬼……怎么可能……哈……哈哈……这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男人一会儿咆哮、一会儿脸色发白、一会儿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仁善把握空档整整衣襟,重新调好歪掉的镜片,花费半分钟思索后,作出决定说:「这位先生,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喝杯茶,冷静点儿再谈?」
几近失常的笑声歇止,男人以泛着红丝的白眼瞪了他数秒,最后开口说:「我姓谷名洋,叫谷洋。」
仁善礼貌地伸出一手。「初次见面,你好,谷先生。我不必再介绍自己了吧?」
「宋陵如果真是你的妻子,」对他伸出的手视若无睹,男人讽刺地笑道:「那我们两个就是这桩闹剧中,同病相怜、最可笑的丑角了,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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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洋不懂,自己的妻子在想些什么?
结婚迄今他还是不明白,女人这种生物,怎能如此表里不一?外表看来成熟、懂事、文静、娴雅,为什么脑子里却像是外星人一样,装着不可理喻的想法,根本无法与之沟通?
他晓得自己不是什么标准丈夫,但也不曾虐待过妻子啊!别说是毒打、痛骂了,自己连她的一根指头也都没碰过!换成别人早已是以离婚收场,自己却还能忍耐将近两年的岁月。这种值得全世界男人脱帽致敬的行为,到最后换得了什么?
头戴绿帽也就算了,没想到妻子的姘头竟然是个女人!
一扫男性的尊严、丈夫的威仪不说,万一这件事传到什么电视媒体的耳中,自己说不准还会成为全台湾——不对,应该是全世界的笑柄,全天下男人所耻笑的对象!
活生生地遭遇到这样不合情理的事,谁还能吞得下这口鸟气
「请用茶。」
望着端放在面前的精致瓷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是古怪的紫蓝色。谷洋才压低了一边眉毛,显露出不满的表情,屋主立刻便笑着说:「这是具有镇定效果的熏衣草茶,你喝喝看,并不难喝的。」
为什么这家伙还能笑得出来?谷洋几乎对那张祥和的笑脸,起了怒憎的恶恨之心。难道从头到尾气炸了的自己才不正常吗?一般而言,普通男人在得知自己老婆跑了,还会有心情去泡啥米碗糕青草茶,甚至若无其事地笑着吗?
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自称张仁善,他仿佛没察觉到谷洋怨怼的目光,捧起自己的马克杯,吹了两口,镜片迅速蒙上一层白雾。
「唉,戴眼镜就是有这点小麻烦。」一边摘下眼镜的男人,一边露出歉意的笑。
少了银框的遮掩,男人的容貌是偏向清秀但过于纤细的,就男性的评价来说,这实在是过于「软弱」的长相。谷洋暗讽地想:八成就是因为这副软脚虾的德行,才会管不住自己老婆,放任她去了别人的妻子吧!
我和这少根筋的机车男不一样,无论得花多少时间,我一定会逮到芙渠和她的姘头,让她们后悔……
「你不想喝花草茶的话,我再替你换另——」
「不必了,我不是来喝茶聊天的。张先生,你一点儿都不好奇,也不想问我有关我妻子与你妻子的事吗?」冰冷地打断对方的好意,谷洋懒得继续浪费时间。
先微微地一笑后,男人擦着镜片说:「不,我当然想知道,请说吧!」
对方越是气定神闲,谷洋越是一肚子火气。「你还真是老神在在啊,张先生。难道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婆有外遇,所以一点儿也不惊讶,还是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认为这全是一场误会?」
「嗯……也许我天生迟钝吧!常有人说我反应慢半拍,其实我是不想在状况未明前,便自乱了阵脚,那对事态并没帮助,不是吗?」
谷洋挑衅的口吻竟碰了根软钉子,他挑高眉头。「噢,那我倒是颇为失态啊!一开始就连对象也没搞清楚,闹出了个大笑话。你一定以为半夜来了个莫名其妙的疯子,非常恼人吧?」
捧起茶杯装作没听到他的挖苦,张仁善转个话题说:「为何你会认定是我的妻子跑了你的妻子呢?谷先生。」
哼地一声,谷洋从西装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球被捏得绉巴巴的纸团,丢在茶几上。「昨天夜里我回家后,便看到这纸条贴在我的寝室门上,纸条上所说的宋陵,我托朋友去查过了,全台北排除年纪过小与过大的,就你妻子一人。我还以为是个男的,想不到……啧,能料得到才有鬼!」
说来这也是谷洋的疏忽,他看到纸条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拨电话给相识的老友。朋友在警界稍微有点关系,因此透过了俗称的地下管道,拜托他找寻住在台北地区、名叫宋陵的家伙。
结果一听到这个名字,朋友立刻说:「宋陵?是不是那个宋陵啊?」
「哪个?」
「你不晓得吗?很有名的模特儿呀!」
模特儿?原来就是这种空有长相的家伙,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骗了他涉世未深的妻子吧!
「总之,拜托你帮我查出他的住址。顺便,还有其它年纪在四十岁以下、二十岁以上的宋陵也全给我找出来!」
「只要住址的话,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你怎么会突然要找叫宋陵的人呢?是你的旧识吗?还是——」
「你不必问这么多,一切就麻烦你了。」单方面切断电话之后,谷洋尚不知道有一个很大的误解隐藏在这之中。
倘若多花一秒的时间求证,他便会知道名模「宋陵」是个女的,而自己也就不会鲁莽地闯上门来,会先去搜集些……反正做都做了,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谷洋看着张仁善把桌上的纸团摊平,逐字(也才不到二十字)地阅读着。因为看了好几遍,谷洋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对不起,谷洋。
我爱宋陵,我想和宋陵在一起。
请和我离婚吧!
p.s.我不会再回来了。
芙渠——
现在想想,这字条上故意不用「她」这个字,八成也是芙渠有意要让他误会。这该死的姓宋的女人!干么不取个阿美、阿花的名字?搞得他男女不分,糗大了!
「你怎么能靠这一张纸条,就断定是我妻子呢?宋陵这名字,我相信在全台湾绝对不只一人。」还算冷静地看完后,张仁善开口便问。
「台北就够了,不必全台湾。你不了解我的妻子,从未婚前她便是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家,就算拜托老家的司机送她出门,也绝对不可能会离开台北。台北的路都不认得了,又到哪里去认识什么高雄、台南的外遇对象呢?」
点头表示理解,但张仁善把其余的可能性一并说出。「那么会不会是网友呢?据我所知,现在网络上的恋情也——」
「很遗憾,我家中并无计算机。内人的家教很严,我岳父从以前就不赞成她学习不必要的知识,像网络这种东西在严格的岳父眼中是洪水猛兽,根本不许内人去碰。她连手机都没有,这样你懂了吗?除非是对方每天开车上台北,要不然……」虽然这并非百分之百不可能,但谷洋还是无法认为真会有这种事发生。
咳了咳,把谷洋的注意力拉回来,重新戴上眼镜之后,张仁善起身说:「抱歉,我先失礼一下。」
看对方缩回某个房间里去,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谷洋纳闷地蹙起两道浓眉,无聊地打量起四周的装潢。
以温暖色调为主轴的布置,在十来坪的空间中营造出温馨小窝的感觉。照理说妻子是名模的话,墙壁上挂着妻子的写真海报也不奇怪,但这间客厅却找不到半张女性的照片,全是些山、海的风景照。
打点得这么整洁干净,看样子那名叫宋陵的女人,也不是什么恶妻,何必丢下丈夫不要,抢别人的老婆呢?
难不成,自己真找错了对象?
「让你久等了。」
十几分钟后,从房间里又走出来的张仁善,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毕业纪念说:「我记得好象在哪儿看过芙渠这个名字,所以去借了阿陵的纪念翻了一下,莫非你的妻子就是这位?」
一整页的彩色小相片,许多位年方十四、五的少女面孔罗列其上。谷洋在张仁善所指的地方,看见了妻子的脸孔。和现在的她相较起来,年轻稚嫩了点,但这张脸的的确确是芙渠。
「这么说来……她们是同班同学?」谷洋低语着。
「恐怕你一开始的推测没错呢,谷先生。」有些伤脑筋地笑了笑,张仁善指着离芙渠不远处的另一张小照片说:「这位就是我妻子。」
不愧是登上舞台、拥有名模特儿身分的人。
相片虽小,却掩不住那份自信的光彩。少女有着一双坚定抢眼的眸,轮廓大体上很东方,五官却很西方,鼻梁高挺而且眉高眼深。光是这么样普通的小照片,也看得出是很能吸引人目光的长相,与贤淑内敛的妻子是截然不同、对立的典型。
这样的两人会有交点?
模特儿的生活不是光鲜亮丽且多彩缤纷的吗?
这名女子到底是存什么心?骗单纯的芙渠做什么?而且,如果这叫宋陵的女人是同性恋,应该不会和男人结婚才是啊!
「阿陵也真是的,竟会做出这种事。」抠抠脸颊后,张仁善举起无线电话筒说:「我看还是先联络上她,再谈谈往后该怎么办吧?」
谷洋瞪大眼。「你能找得到她」
「她的手机向来不关机的。」
头顶冒出滋滋的怒焰,谷洋差点要咆哮出:既然如此,刚刚为什么不早说?只要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却让两人在这边唱了半天双簧
「奇怪了。」抬起头,张仁善看了下时钟。「飞机应该抵达米兰了呀!」
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竟被这个戴着眼镜的家伙耍得团团转,谷洋现在只想快快找到芙渠的下落,早点摆脱此等荒谬的情境。
「怎么了?」
「电话不通,大概是飞行途中关掉了。我忘了告诉你,昨夜宋陵就出发去米兰工作了,听说要两周才会回台湾。抱歉!」
「你说抱歉有个屁用啊」
谷洋粗暴地说完,马上就察觉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将脾气发泄在不相关的人身上,这种迁怒的举动和三岁小孩有什么两样?可是要他在转眼间拉下脸道歉,又有点……
「啊,说得也对。」张仁善摸着头,微笑地说:「光道歉的确没什么用。」
就这么轻松地被对方圆过场了。谷洋还在挣扎着要不要说「是我不好,不该迁怒」的时候,居然就被对方抢先一步给将军了!
这满脸笑意的家伙,到底是长了神经没有?脾气好也该有个限度,想做个好人也不必做得这么称职吧?又不是会得什么十大圣人奖!
我也是,干么随他起舞?
一想通,谷洋全身宛如泄了气的气球,垂下双肩,认命地从沙发上起身。「你这边有空房吗?」
「啊?」张仁善诧异地瞪圆了眼。
「没得到芙渠的下落前,我是不会离开你家的。今晚我睡在这里,如果你没有空房,那我就在这间客厅的沙发上屈就一晚。洗手间在哪里?」
「等等,你……你要住在这儿?」
「有什么不方便吗?」谷洋左瞧右看,反正房子里就他和他两个大男人而已,有何不可?
「不,可是……睡在别人家里,会很不自在吧?」
脱下外套,谷洋卷起衣袖说:「我早习惯睡在外头了。工作的关系,经常是这间饭店、那间饭店地跑,根本没差。」
「那你的工作呢?」
「不劳费心,我是飞机副驾驶员,明后两天都没有排班,有什么疑问吗?你就当我是隐形人,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放心吧。还有,你也不必招呼我,我是个很好睡的人,等我洗把脸出来后,会自己找地方睡觉的。」
不等对方响应,径自往客厅的另一端走去,谷洋说:「洗手间,我借用了。」
仁善等他消失在眼前后,才傻楞楞地说:「这会儿,我定会挨阿陵的骂了,居然让陌生人睡在我们的家中。唉!」
话说回来,这也全是阿陵的错啊!
想不到她会这么鲁莽,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是有夫之妇,再怎么……也不该……现在可好,这下子不光是两个家庭的问题,还有他们四个人的人生都要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明知是谷洋自作主张地说要留下,可对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仁善还是没办法置之不理。他往书房走去,那儿勉强一点的话,还可以铺一床客人用的睡铺,就让谷洋睡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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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不知打哪儿传来的菜饭香味刺激着饥肠辘辘的五脏庙,谷洋刚睁开眼的瞬间,还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四周是成排的书柜,还面对着一张宽敞的书桌。
对了,自己昨天晚上住在……
那,这味道是这家中的男主人所煮的饭香吗?谷洋想不通,怎么会有男人愿意进厨房?那种事本来就该是女人去做的。什么破除传统、什么男女平等,那些都是嫁不出去的女人在嚷嚷的!女人不进厨房、不生孩子、不打扫、不洗衣,所以世界才会越来越混乱!
「叩」、「叩」两声后,书房门外传来声音——
「谷先生,你醒了没?早餐……」
将门拉开,谷洋搔着下巴上的胡渣说:「叫我谷洋就好。我快饿死了,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吃就跑到你家来。」
「那正好,我煮了很大一锅的山药排骨粥,还有几样小菜,你不嫌弃的话就多吃一点。」把手上全新的牙刷、刮胡刀与毛巾递给他,仁善说:「这是我到便利商店买的,你先去盥洗吧。」
「噢,谢谢。」这家伙还真细心。
张仁善恬淡地微笑着。「不客气。」
可怜的家伙!谷洋打个呵欠,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大男人的还穿著围裙),揣想着平常这个张仁善在家中一定没什么地位,才会被老婆骑在头上,落得被拋弃的地步。明明这么体贴,那老婆还在外头勾搭别人,实在是太恶劣了!
这点,他和张仁善可不一样。
我不是被芙渠拋弃,天知道我才想和那个千金大小姐离婚呢!
一等他教训过她们之后,他会很帅气地签下离婚协议书,乐得和萧芙渠分道扬镳!谁稀罕一个和女人混在一起的老婆?他身边从不缺莺莺燕燕,不论是婚前、婚后,自己的身价一样好得很,从不缺乏女人送上的秋波。
男人就这点占便宜,离婚对男人来说一点儿都无关痛痒,特别是周身没有拖油瓶的话,根本没有女人会介意男人是否离过婚。
他早该这么做了。
谷洋以前多少顾忌着岳父的颜面,现在可不同了,他大可对众人主张:我是受害者!先对不起我的人,是芙渠!
正义,是站在他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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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善把瓷锅端上桌时,恰巧看到刮过脸、简单地净过身后,神清气爽的谷洋走进餐厅。昨晚没仔细打量,现在一瞧,他还真是高大,起码有一米九吧?宋陵和自己都是平均身高以上的人种,因此他已经习惯向下看,很少会碰到自己必须抬高视线才能面对的人。
「坐下吧,我再端两样菜过来,就可以开动了。」
大剌剌地拉开椅子,男人一落坐便问道:「平常都是你煮饭的吗?」
「嗯,阿陵她……内人不太会煮饭,呵呵。其实她有一次光是要烧开水泡面,就把我的厨房给毁了。从那以后,我就拜托她不要进厨房了。」仁善对那场灾难还记忆犹新呢!
「该不会连屋子也是你整理的吧?」有些疑惧地,谷洋的目光游走在客厅与餐厅间。
「是啊!」一耸肩,把最后两道菜端上桌后,仁善盛一碗热粥放在谷洋面前。「阿陵工作不定时又忙碌,就算她想整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点我就比她自由多了。啊,我是造型设计师,有一间个人工作室,通常都是有预约才需要去。」
「……你靠老婆养吗?」
这种问题其实满没礼貌的,但仁善晓得谷洋不是存心要暗指自己是吃软饭的男人,所以也不以为意地说:「我和阿陵是各赚各的,自己管理个人的金钱。但这栋房子是阿陵买下的没错,就这点来看,也许很多人会把我这丈夫当成小白脸呢!哈哈哈!」
「你是男人吧?被人说成小白脸,不会生气吗?」
仁善一耸肩,说:「我听过更难听的。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我也管不着。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接下来,沉默的空气中,只听得到碗筷的声响。咻噜噜地三两下,谷洋便把一碗粥喝完了。他递出空碗说:「你的手艺真不错,再来一碗。」
仁善莞尔地勾起唇角。「合你的胃口就好。」
该说谷洋是大而化之的人,或者是被社会上一般的价值观所宠坏的男人呢?应该是后者吧?仁善也是男人,当然知道很多自己的同胞仍活在便利的男性至上社会中。女性做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旦换成男人去做,就会遭受许多男性同胞的鄙夷,觉得这种行为把男人的面子都丢光了。
「你和宋陵联络上了吗?」吃完第二碗后,谷洋放慢速度品尝第三碗时,忽然想起来,重要的事还没问。
「还没,我等会儿去拨个电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铃铃的单调电子音乐在客厅响起,仁善放下碗筷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彼端立刻爆出话来。『仁善,是我!』
「美玟?正好,我要找阿陵。」听到宋陵经纪人熟悉的语音,仁善微笑地说:「你能帮我叫她一声吗?」
『你在说什么啊?阿陵还没到啊!我都快急死了!』
「没到?可是她不是和你一起上飞机了吗?」
『那天在中正机场我们要搭机时,阿陵遇见了一名熟人,她们不知说了什么,然后阿陵就要求我先出发,说她会转搭下一班飞机。我见她似乎很坚持,不得已只好顺了她的意思。想不到我等了又等,都三、四班飞机过去了,也不见她抵达啊!』
「熟人?对方是男性、女性?」
『一名短头发的女子。怎么?你知道些什么吗?』美玟在电话彼端急切地说:『你要是有什么头绪,就快点和阿陵取得联系,要是到明天的首次排练时她还没到,我和公司都会被她给整惨的!这次的设计师不是我们这种小公司能得罪得起的,你知道吗?就这样了,我继续去机场找,拜!』
楞楞地把电话放下,仁善身边已经多了个高大人影。谷洋开口说:「找到你老婆了没?」
摇摇头,仁善说:「她似乎真的失踪了。」
「啧,我就说吧!事情怎么可能那么顺利!」谷洋嘲讽地说:「这下可好,你应该知道昨天晚上我焦急的心情了吧?你那个老婆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既然是同性恋,就别结婚嘛,结了婚却不知道安分,还到处骗人家的老婆!」
「请你不要弄错了!」
谷洋一愕,从昨天到现在,还是头一次看到仁善脸上出现这样严厉的表情,意外地,还颇有男子气概。
「妻子的鲁莽所造成的困扰,我非常过意不去,但是请你不要开口闭口地指责她。同性恋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了?我也是同性恋,所以我也对不起你了吗?她有没有骗你的妻子,不等阿陵她们回来说清楚,谁都不知道吧?」在镜片下的分明黑瞳,闪烁着几许愤慨,脸上胀现一层薄红。
「现在我关切的,只有妻子的去向与她们的安危。你如果要兴师问罪,就等我找到她们之后再说。现在,请你离开我家!」仁善指着门,凛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