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主办单位带了好大一篮水果,千拜托、万请求的,告诉他这场首映的成败都系在他身上(当然,也许这是客套话),心软的他拗不过对方的热诚,明知自己会很辛苦,仍是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要在原有预约客人的时段,抽空接下这份case,让他不得不从早上九点便开始工作,还对变更预约的老顾客频频道歉。连续站了十小时工作的双脚,也差不多到达极限了。
就在他拖著麻木的双脚来到现场後,意外一桩接著一椿。先是女主持人「好心地」想增加他曝光的频率,主动把他加入「上台」的名单中,而且还不让他说「不」。接著,仁善迟至那时才发现,铃木也在场。
早知道就不来了。
先上台的他一见到後上台的铃木,整个人都呆了,笑僵的唇角些微抽搐著,压根儿没听到主持人滔滔不绝地在说些什么。然後,铃木刻意靠过来,伸手想搭他肩膀时,他意欲闪躲的动作,被对方先发制人的一句「仁,别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啊!」给阻挡下来。
此时的铃木,和前阵子相见时的落魄模样不太相同。仿佛又回到过往,那个不管走到何处,总是神采奕奕、总是谈笑风生,游刃有余的「大师」,十足气派。眼中不再泛著红丝,发型打理得一丝不乱,身上虽少了酒精的臭气,但是却洒了过多的古龙水。
满身都香喷喷的铃木,顺利地搂住他的肩膀後,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
其实心中巴不得快点推开他的仁善,在这么盛大的典礼上,也只能脸皮抽搐地露出不自然的笑意,低声说:「请你放开我的肩膀,铃木先生。」
「飞岛。你以前总是叫我飞岛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仁善在心中嘀咕著。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因子,老是把一些厚脸皮、性格又恶劣的烂人给吸过来,动不动就会碰上。
「我反省过了,上次是我不好,我知道自己在那当下说的气话很难听,可是你能明了吗?我们分手後,我始终忘不了你,日子过得好痛苦,可是你却轻易地就勾搭上别的男人,我一时气不过……」
这时已经走下舞台,到了远离众人目光的昏暗角落,仁善总算可以甩脱他的手臂,并说:「我接受你的道歉,铃木先生。不过我也有个请求……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得到,你可以答应我吗?」
「噢,当然、当然!你说需要我帮什么忙?」铃木会错意地笑著。
仁善拉远彼此距离,尽可能客气地说:「请你从我面前清失,你能办到吗?」
铃木脸上的笑顿时消失无踪。
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但仁善已无心应酬。他走向主办单位安排的贵宾席(看完这场电影,才算完成工作,也才能问心无愧地领报酬),打算睡上一个半小时,可是偏偏不死心的铃木竟然在他身边落坐。
「我很想答应你,小仁,可是这是人家给我的位子,我不好意思不坐。你不会真的要我消失吧?哈哈!」
连一时片刻的休息,都是一个奢侈的要求吗?老天爷!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电影结束。散场的时候,不死心的铃木再次拉住仁善的手腕,并说:「小仁,别这么无情,听我一次,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谈。我知道,你不会再回到我身边,这一点我可以死心。让我们谈谈工作上的事好不好?」
仁善很想回他一句,当然,如果他够无情的话,会当场踹开这个人。
「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嘛!」
想著拒绝的藉口,不料,一抹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仁善回头,哑然地看进谷洋冷硬的黑瞳中。
「哟,真是意外,竟会在这儿碰见。」嘴巴上是轻松的招呼,眼神却满是怒恨之意。
天要亡我不成?仁善的额际从下午便隐隐作痛,此刻实在不需要这些人、这类憎恨的恶意来雪上加霜。他没当场崩溃、发飙,都得归功於父母给他生了副忍耐力够强的坚韧神经。
不过,仁善却很羡慕那些能动不动就崩溃、昏倒的人,起码人家可以比他少受几分折磨。
「谷洋,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有气无力地回道。
「我不能偶尔约个小会、看场电影吗?不知是谁干的好事,现在我摆脱了婚姻的包袱,可是自由自在的单身汉呢!」谷洋句句嘲讽地说。
仁善晓得他对自己的误会还没解开,也不想多作解释地说:「那么,哈罗&拜,也祝你约会愉快。我们走吧,铃木先生。」
「咦?好、好、好,我们快走!」跟在率先掉头而去的仁善身後,铃木又回过头打量了谷洋一眼,追问著说:「那人是不是上次我们在PUB里……」
仁善没有回答,脚下的步伐加快。
「小仁,那家伙还在瞪我们耶!你和他吹了……」
「我和他怎样,你有资格问吗?」一走到电影院门口,仁善抑住不耐,淡淡地说:「工作上的事,请你在我上班的时间联络,我会看看行事历,在合适的场合谈。不过,绝下是今天,我累了,恕我先告辞。」
「小仁!」
跳上最近的一辆计程车,仁善迅速地把恼人的事都抛在身後。
「您要到哪里?」
「麻烦你开到大安路×段××巷口。」
「好的。」
他不想怪老天爷坏心眼,爱捉弄人,但是也不必一个晚上接连让他遇见两张不想见的面孔吧?
莫非这是什么诡异的诅咒,将谷洋与铃木串联在一起,好恶整他?
不,或许是因为谷洋的出现而感到心乱的我,连我自己都害怕,所以才会觉得难以承受谷洋的眼光而想逃……
距离那一夜,已两个多月的时间中,他想起谷洋的次数并不多,这是因为他非常努力地想忘记这号人物。一发现自己有陷入胡思乱想的危机,就会故意找许多事情来做,将自己累得每日倒头就睡,以填满生活中所有的空隙。
说我没受伤害,那是骗人的。
短短三天的相处,虽无法让人深入地了解另一个人的心思,却非常足够让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所吸引。
谷洋是个满身缺点的家伙,说句不客气的话,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孔吃香罢了。性格幼稚、恶劣,外带自大傲慢,动不动就把过错往别人头上推,动不动就会摆出我才是受害者的姿态,以及动不动就把别人当成生命里的配角,以「地球因我而转动」的自私想法,任性妄为地支配别人、要别人事事配合他。
……那,我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对自己脑海中所描绘出的差劲家伙,仁善啼笑皆非地想著:除非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种人。
不,也许瞎了眼就不会看上了。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爱「面」一疾呢!被谷洋的外貌所吸引……
宋陵很一针见血地说到重点。光看外表,谷洋的确可称之为他喜爱的典型,然而这类的男人往往也以异性恋者居多。他早该醒悟,喜欢上这种类型的男性,对於身为同性恋的自己来说,实在没什么希望,注定是要吃苦受罪的。
谷洋的本性并不坏,只是被惯坏了。被这喜好以外表、身分、地位评价一个人的价值的社会所惯坏。越是得意於情场、工作职场的吃香家伙,便越不需要替他人著想,往往也容易流於自私。至於遭受挫折後的反应,就看个人智慧了。
不过,如果谷洋真是无可救药的人,他不会在那一夜照顾著烂醉的自己;他不会在撞见铃木纠缠自己的场面时出手相助;更不会坦率地在发现言词上冒犯了他之後,向他道歉。
蓦然间,仁善的眼底浮现出谷洋那双闪烁著愉快的黑瞳,想起他举杯对自己
他咬住了下唇。
视线忽地模糊了起来。
「先生,你没事吧?」司机由後视镜中见状,好心地问著。
一抬头,仁善才发现自己掉了眼泪的模样,全被那方小镜给照出来了。他羞赧地苦笑著,以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说:「可能是脏东西跑进去了吧?」
「人生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司机笑笑,将收音机播放的悠扬古典乐音量加大,说:「听点音乐,心情会好一点的。」
「谢谢。」
仁善把目光转移到窗外。是啊,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久了,伤口自然会愈合,痛苦自然会消失。
人,不都是这样活著的吗?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哟,未来的谷太座,昨晚的约会可还愉快?」
被人这么询问的女组员,怒气冲天地扬起一眉。「太座?你说的是淘汰的『汰』吧?哼,这辈子我从没约会约得这么一肚子鸟气!」
资深女组员端详著同侪那仿佛吃了半吨黄色炸药的脸色。「这么糟糕啊?」
「岂是糟糕两字可以形容的!」
女组员气呼呼的一边洗著杯子,一边说:「我花了多少心思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连看完电影後,要去哪间餐厅吃饭也都事先预约好了。可是整场电影下来,他却闷著脸,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像根死木头似地坐在那儿出神,连我跟他说话都没听进去。更过分的是,电影一结束,他就跟我说:『你先回去,我去找个朋友。』然後就自顾自地走人了!你说,天底下有这么过分的约会方式吗?气死我了!」
把湿答答的杯子甩乾,女组员嘟著嘴。「我学乖了,长得帅的男人还是拿来欣赏就好,千万别接近他们,省得破坏自己的美梦,还换来一肚子火!我先出去喽!」
资深女组员笑了笑。说归说,但女人永远迷恋著一张能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俊脸,不是吗?不管那人的性格再恶劣,只要帅哥往面前一站,大家还不都是目不转睛地看著。
这时她庆幸自己早早结婚,嫁了个在外人眼中或许不怎么样,但在她眼中可是天下最棒的男人,再也不必被那些拥有好皮相的男人给迷惑了。
「啊?林主任……你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手拿著行动电话,谷洋探头到员工休息室内的迷你厨房中,吃惊地朝她点点头。
一望即知对方有事想独处,她说:「你要讲电话吗?让给你,我的茶已经泡奸,就要出去了。」
「谢谢。」可是想了想,谷洋继而叫住她,说:「林主任,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什么事?」
谷洋将一张名片递到她手上。「我希望你帮我打通电话,预约这位设计师的时间。」
「这种事,你自己做不就行了吗?」她不解地歪著头。
谷洋双手合十地请求说:「拜托,林主任,我不好意思嘛!堂堂一个大男人,打电话给什么造型工作室?还有,麻烦你说是替自己弟弟预约的,这样好吗?」
「嗯,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啦……呵,有必要这么神秘兮兮吗?看不出来谷副驾原来是这么害羞的人呢!」
「谢了,林主任,下次我请你吃饭。」俏皮而迷人地一眨眼,谷洋一点也没把她的揶揄放在心上。
以双手掩住脸颊,以为早已心如止水的女性,当下感到一阵罪恶感。自己竟对丈夫以外的男人心跳不已?!
倘若质问谷洋,在这节骨眼上,再和张仁善见面,有何意义?恐怕他本人也还回答不上来。
一点意义也没有,他知道。
婚都离了,即使将张仁善毒打一顿,也改变不了现况。
追根究柢,也许有人还会说:「是被骗的人不好」、「谁叫你要被对方引诱上鈎?」、「又不是处女被骗去贞操,哭哭啼啼要人负责,明明是你情我愿的」这类的话。一旦面对这种「似是似非」的言论,谷洋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或许有人会劝说著:早点把过去给忘了,展开新人生不就得了?
聪明人会选择不再对过去穷追猛打,聪明人会当机立断地走出离婚的阴霾,把眼光放远在未来——但,他却做不到。
有些时候,你看得到自己站在分歧的道路上,你知道自己该走旁边的那一条,但是你的双脚偏就是往另一条道路上前进。为什么?不知道!
一定是张仁善的错,他不知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蛊毒!
全是那双眼,理应被揭穿的真面目,怎么还能以那种无辜、澄澈、清白的模样对著他?张仁善理应心虚地、狡猾地、奸诈地讨好他,甚至低头赔罪,以一贯的手法企图里灭过去的罪恶,再继续欺骗世人……可是这些都没有。相反地,自己和铃木之间,那家伙竟选择了在铃木的陪伴下,拂袖而去!
我才有资格掉头而去,那家伙凭什么对我不理不睬?!
一整夜思索著这个问题,谷洋积压在心上的余恨、怨慰、不满,已经在无形中转化为针对张仁善的敌意。那家伙日夜萦绕在他心头的事实、那家伙眼中根本早把他的存在给抹煞掉的事实,在在都让谷洋无法坐视不管。
他想了结这纠结在心头上的、抑郁不满的情绪,这如芒刺在背的痛苦,只有张仁善能消解,他要求一个公平的了断!
委托女同事帮自己预约之後,谷洋握著那张名片,黑瞳闪烁著令人望之却步的寒意。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加上紫草三十克、茜草十五克,全部的材料煮沸後,等待二十分钟,最後拿来湿敷。」
仁善的说明,芙渠赶紧将它记录下来。「这样子黑斑就会消失了吗?」
「这和现代的化妆品比起来,效果虽不会那么显著,但很温和,即使天天使用也比较无伤。等会儿我再写另一帖方子给你,做成软膏,天天睡前涂抹在脸上,早上起来时洗掉就可以了,很便利。」
芙渠那双圆滚的黑瞳满是崇拜地说:「好厉害!无论西洋、东方的疗法,阿仁你都好清楚喔!」
「只是兴趣,以前就作的研究。」
「唉,可是要学的东西这么多,我真的能学得完吗?」望著仁善借给她的那堆书,芙渠垂下肩膀说:「我好像有点不自量力,居然以成为像你这样厉害的美容师为目标。」
「我觉得很好啊!尤其阿陵一定很高兴吧?」
「才不呢!」芙渠皱皱鼻子。「昨天我们吵架了。她说我怎么老不在家里,我就说她也经常不在啊!然後她就发飙,说自己是去工作,我也气了,拿起靠枕就丢她,最後我们一个关进卧室、一个关进书房,冷战半天都没讲话呢!」
呵呵地笑著,仁善把预先要登记新顾客资料的表格取出。
「这一点都不好笑喔!」芙渠大叹口气。「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跟人发脾气,还会乱丢东西呢!和阿陵住久了,我好像改变了不少。」
「那么,你想和阿陵分开吗?」
芙渠立刻摇头,并说:「我也不懂,怒气攻心的时候,那真是连看到对方的脸都会厌烦、发飙。可是呢,才三十分钟不见,我就会受不了了。不想和阿陵继续吵下去,想跟她和好……以前和谷洋在一起时,我都不会怕他关上门不理我,因为早就习以为常了。可是……我却很怕阿陵不开门,不听我的话。」
「好、好,别再在我这单身汉面前炫耀你们小俩口的幸福了,真是的。」谷洋推她一把,说:「去把外头『休息中』的牌子换成『欢迎光临』,午休结束了。」
「是!」
今天下午首位预约的是位「林先生」,仁善还有印象。当初接电话时是位女性,该女自称是替弟弟预约,可是她的声音听来挺陌生的,这对向来都是接熟客,或熟客所介绍的朋友的仁善来说,挺少见,所以也特别有印象。
「欢迎光……谷洋?!怎么是你!」
门口芙渠的惊叹,让仁善手中的笔掉到地上。
「真是稀客啊!进来嘛!」芙渠热情地拉著高大的男人走人工作室内,而对方的眼睛正锐利地盯著仁善。
仁善挤出一丝微笑地说:「欢迎,谷先生,不过恐怕无法招待你很久,一会儿有人预约——」
「是我。」谷洋声音低沈地说著,然後对芙渠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现在替阿仁工作,嗯,名称是助理啦,但其实我什么都不懂,所以连见习生都不如呢!」
打断他们的谈话,仁善歉意地说:「谷先生,你方才说『是我』,这是什么意思?」
「预约的人是我。大概是帮我预约的同事忘记提了,我有吩咐她,记得要讲谷先生预约的。怎么,她没说吗?你不会介意吧?」大言不惭的男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仁善一听即知这是谎言。毕竟自己曾向对方确认,是否预约的是「林先生」,而对方也说「是」。为何谷洋要作这样迂回的小动作?仁善不懂,但也晓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您肯惠顾这间小工作室,是敝店的光荣。」
气氛一时凝重,迟钝而始终没察觉到的芙渠,依然开心地说:「你坐,我来帮大家准备饮料。」
走向厨房的她,还滔滔不绝地说:「我就知道你能谅解的,幸好我写了那封信!你能尽释前嫌,并且光顾仁善的工作室,真是太好了。以後我们就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了。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不是夫妻,不知道能不能做朋友呢?你想喝什么?咖啡或茶?」
「不忙。」直瞪著仁善的谷洋掀起一边唇角,冷冷地讽刺说:「和我分手之後,你变了不少,芙渠。我不知道你这么懂得待客之道。」
「芙渠天生个性温柔、总是笑脸迎人,是个积极学习的好助理,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很感谢她。」暗中帮芙渠说话的仁善,巧妙地把嘲讽打回。
「噢?有这样一个好师傅,想必这间工作室将来的生意不只会蒸蒸日上,而且,又会多了一个懂得怎么玩双面手法的人了。」降低一点音量,谷洋一瞥芙渠的背影,确认她没在听这边的对话,说。
「你今天来是想修发,还是修容呢?」仁善不笨,他知道谷洋不可能是真的为了「美容」而来,因此故意这么问。
「告诉我,有什么法子可以把脸皮修得像你一样厚、一样不知羞耻的?」谷洋进一步倾前在仁善耳边,讽笑说:「什么叫做弄得你心力交瘁的烂男人?结果你就喜欢那种烂男人对吧?破镜重圆的速度挺快的嘛!」
脸色一白,仁善正想驳斥他时,芙渠却不巧地捧著茶盘回来说:「咦?你们怎么还站著?坐啊!」
「那个……我在修脸的时候,你也要在场吗?芙渠。」谷洋摸著下颚,朝她眨一眼说:「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在女上面前仪容不整,可是男性的耻辱。」
「但是……」她迟疑地看向阿仁。
仁善觉悟到,不让谷洋讲完他想讲的,今天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不然,谷洋也不会处心积虑地以假名来「预约」了。让芙渠夹在他们中间,未免可怜,想必有些话并不适宜让女士听到。
「芙渠,我临时想起来有几种香精油缺货缺得紧,业务员一直没补上来,你可以帮我跑一趟进口商那儿,直接去跟他们买回来吗?如果再不补齐,我怕明天就不够用了。」
「这样啊……」芙渠最後的犹豫也清失,她点头说:「好吧,交给我,我一定会买回来的。」
「那就麻烦你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芙渠带著明细单与货款离开工作室後,仁善在门边争取些许喘息的时间,最後把门关上,对谷洋说:「我不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谷先生。但,我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呢?你应该是连我的脸都不想再见的吧?台北有这么多的发廊、沙龙,你特地跑来这边的理由是什么?」
「怎么,想先声夺人?」冷笑著,谷洋由沙发上挺身站起,缓慢地往仁善走去。「如果你无愧於我,便不必竖起毛,像只饱受威胁的猫。」
「愧?」仁善心想,果然还是为了「那件事」。
不想被谷洋逼到角落,仁善索性也朝他走去,两人在工作室的中央,相距半臂地对峙著。
「我从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有愧他人的事,至於你怎么想,就不在我能管的范畴内了。」透过银边镜片,仁善淡淡地说。
「这是东窗事发後,索性厚著脸皮装无知吗?」谷洋把双手盘在胸前,俊脸冷酷地朝他一扬下颚。「我收到芙渠的信,她极力地想替你辩护,说你和宋陵绝无阴谋暗算我。看在芙渠的分上,她都好心替你说话了,不给她一点面子也不好。你有什么藉口想说,我洗耳恭听。」
「你期待我说什么呢?」
「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是指,要我说什么才能让你满意呢?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听的话语,只要这样能让你感到心满意足。」
「别卖弄你的口才了!」
「口才?」仁善自嘲地一笑,深叹口气。「不,我没有口才,也没有想说的话。对於我说的话并不相信的人,为何我要浪费口水去解释?即使我说破嘴,你所认定的事实,难道就会改变吗?这种徒劳无功的努力,谢了,留给更热血的人去做吧。」
「也就是说,你反正不在乎我对你的看法?」
「你要这么说也行。」继而一耸肩,那态度和当初被谷洋指责「阴险」时,如出一辙。
像头发怒的公牛,谷洋咬著牙,一个箭步上前。「少给我诡辩!你就承认吧,自己和宋陵联手陷害我!」
闪开他想扣住自己衣襟的手,仁善也动怒了。「请你不要动手动脚,不然我要跟警察报案了!」
「叫啊!我顺便可以告诉他们,你是个多么不要脸的同性恋!而且演技出类拔萃,可以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要不要顺便在他们面前表演一下自己下贱地勾引男人时,是什么德行?说不定又可以钓到个有眼无珠的男人,甘愿做你的天然按摩棒,被利用了还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啪!
空气乱了。
暴力的气息在细胞中窜烧著。
两人互相纠缠、扭打成一团。谷洋在体格、气力上占的优势,让他在吃了两记仁善的拳头後,成功地将对方压在那张原本用来服务顾客的美容沙发座椅上……
男人狰狞著狂怒的脸孔,对仁善咆哮著说:「你毁了我的生活,我也不让你好过!我要将你最宝贵的、最神圣的东西给毁了!等著看吧!」
「住手——」
这是仁善所能吐露的唯一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