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朕?!」皇上脸色大变,怒不可遏。
「学生不敢,实话袒承罢了。」皇家势再大也敌不过民心,民心所至才是天下。
他冷笑。「你想朕赐婚?」
一旁的宋东玑冷汗直冒,想着适当时机开口为冒犯天威的外孙求情,他这一步棋走得非常凶险。
宫仲秋故作迟疑,以为开罪皇上而不安。「此女今年十岁,十五未亡当为妻室,道师掐算出她有异命。」
这话说得玄了,似乎道明与他有婚约的人活不长,缘浅福薄,只能为他挡灾却不能共富贵。
换言之,皇上要将公主下嫁于臣子,可呀!再等五年,不然夫君早死了当了寡妇,嫁了也是白嫁。
只是,花样年华有限,两位公主再等五年都老了,大龄公主嫁不出去,将有多少嘲笑,以其尊贵身份怎么可能等一名小小的地方官,这是自贬身价。
「好,好,好,好得让朕长眼了,朕下令赐婚你与那名女子六年后成婚,你想下乡历练朕也成全,就去青阳县吧!」皇上连三个「好」字是气极而出,也给他个教训。
青阳县?那个一年连死了七个县官,没人敢上任的鬼地?!
「谢主隆恩。」宫仲秋清逸如画的面容,笑了。
青阳县
青阳县没有什么不好,位于风光秀丽的江南往北约三百里处、有山、有河、有平原,天高水清绿地漫漫,鱼虾富饶,广阔的农田可种植,稻收后种麦,一年两获好过冬。
县民纯朴,以种田居多,往来商贩倒是其次,有繁荣的街市,商铺林立,粮食价格公道,只要肯脚踏实地的干活,没人会饿死,甚至有本事的人还能攒点银子当大地主。
只是青阳县原本有三十五万七千多的人口正逐年锐减,有的搬走了,有的一出门就丢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一家老小哭得眼泪都干了。
据说青阳县东边五十里地有座山,里面有个深不可测的万兽洞,洞里住着数以万计的妖兽、魔兽,以人为食,周遭十几个乡、镇、县、城都不能幸免于难。
隐藏青阳县如今人口不到二十万,其中老弱妇孺占大多数,青壮男人多在田里做事时凭空消失,据说全被吃了。
「小师妹,你此时的神情太可耻了,当知民饥己饥,民溺己溺,百姓在受苦时,你我岂可满脸欢欣。」她居然乐陶陶地笑出声,和秀姑商讨入县衙后第一餐的菜单。
「妖魔横行,恶行惨烈,百姓危在旦夕,有志青年当揭竿而起,一扫万里,力保江山无虞。」
做三丝白菜炖好了,用五百年的山鸡鸡胸肉切成细丝,川烫后备炒,然后再逮个百年香菇入味,火腿取自三百年左右的猪后腿,白菜精不用太老,一百五十年即可,正鲜嫩。
「你说的是造反。」还一扫万里咧,江山之事还轮不到她出头,她心中无百姓,何来忧国忧民。
曲款儿没理会他的泼冷水,小有腰身的稚嫩身子趴在车窗旁,喜孜孜地看着不远处妖气弥漫的山头。
「七品县官是你在做,百姓也是归你所管,见到有人溺水你就去救呀,不会有人拦着你,我天生缺心少肺,别指望我救民于苦难。」
她又不是观音菩萨,闻声救苦,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做不得兼善天下就顾全自己,天下人,天下事,哪能事事都管上一管,她的心没那么大,管饱不管饥,不饿死自己便是大福。
「无官无饷,没有银子就买不起粮食,我想天天啃肉啖骨也会腻味,小地方的蔬菜不知道丰不丰足,某人每日必备的果子大概要供应不上了。」想吃一口饱饭也不容易呀。
宫仲秋也没说不养她,只道不当官就拿不到薪饷,没了薪饷等同阮囊羞涩,想吃饱饭就得做事,为官不易,战战兢兢,朝廷不会平白银子养个废人,何况他离京前还得罪了皇朝最尊贵之人,前景堪虑啊。
第5章(2)
「二师兄想过河拆桥?你借用我的名义挡掉皇上的逼婚,这是一劫,你又顺利的脱身,摆脱京城乱源,我是功不可没的挡了一灾,不用娶公主很乐吧,她若进门,你的日子就难过了。」
把皇上惹毛了,管你是什么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株连九族,和皇家打交道是捧着脑袋干活,稍有不慎,人家的一句话就能毁了一个百年家族。
「一万两白银。」他徐徐说道。
一句话就堵得她气闷,狠狠瞪他,稚气十足却又带了一丝少女的娇俏,过了十岁生辰后,曲款儿的身子悄悄抽高,胸前也有了微疼的肿胀。
「我不承认赐婚。」和讨厌的二师兄绑在一起一辈子,她宁可不吃肉。
对于重肉食的曲款儿而言,不吃肉比饿肚子还可怕,可见她有多抗拒莫名其妙的婚约,她被人阴了。
「没人要你承认。」六年后的事谁知道?人是会变的,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变。
「君无戏言。」铁打的招牌砸不碎。
宫仲秋嘴角轻扬,甚是愉快。「君无戏言,但是偶尔也会开开玩笑,你没瞧见公主和离了又缠上驸马,皇上宣称是夫妻间小打小骂的情趣,和离一事当不得真?」
安慧公主与辅国公之子确实过了和离的文书,也在京人院备了档,可是公主不肯和离又回头找上驸马,又吵又闹地砸了辅国公府大厅,面子挂不住的皇上只好说和离不算数,公主归家。
瞧!这就是所谓的「君无戏言」。
「二师兄,这个玩笑不好笑,皇上可以为公主翻脸不认帐,收回前言,可是你算哪根葱、哪根蒜,有天大的面子让皇上悔婚吗?你当我是小孩子耍弄不成。」就算再加上宰相大人的脸皮也不够格,皇上是君,君权不容挑衅。
看她挺起平坦的胸脯,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要让人拿她当大人看待,起码要等上几年。
宫仲秋一睨她平胸,嗤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没发生的事不用去犯愁,小师妹几时也杞人忧天了。」
「你……」他这话真气人,什么叫还没发生,是根本不会发生,要不是他恶毒地拖她下水,她大可置身事外,凉凉地翘起腿作壁上观,哪由得公主找上门,骂她是抢人驸马的贱货。
无妄之灾。
事实上皇上有意赐婚时,淑妃所生的安清公主就躲在后殿的十六扇紫檀木镶嵌象牙作图屏风后头,一眼就瞧上面容俊俏的新科状元,暗送纸条要父皇一定要定下他。
谁知道峰回路转,皇上还没开口呢,人家就寻了个由头堵回去,当场赐婚,可新娘子不是她。
被打了脸的安清公主气不过,文武百官一下朝她就无视皇家体面,冲到宰相府与之理论,大言不惭地要曲款儿让人,甚至要动手打人,寻个可笑至极的罪名就想发落人。
无故受难的曲款儿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善人,公主的手一举高,她口中唤出刚养成的术卫,尚未术魂的术卫只听命行事,扛起公主就往围墙外丢去。
世人的眼睛看不见术卫,只瞧见公主忽然哭喊大叫地漂浮在半空中,然后笔直飞出相府。
经此一吓把向来娇蛮的公主吓出病来,连日高烧不退,还请来高僧隐经做法,法师设坛捉妖。
直到宫仲秋一行人奉旨出京,公主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呓语不断的直嚷着:有鬼、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