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偏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中间却是一片梧桐树林,看起来蓊蓊郁郁的,景色到也不差。
慕容涤尘一路上根本不看他,纪悟言也就不说,只是把沿途的路径都默默的记住了。任著慕容涤尘带著他七拐八拐的走到一间房门口停下来。
「今后你就住在这儿吧。」慕容涤尘拧著眉,说完了人也走开去。
纪悟言也就不叫他,任他远远的走了,只是拿眼睛望著。
这偏院中的房子是列成一排,大约有七八间呈「一」字状。
慕容涤尘指给纪悟言的正是最北面的一间,而他自己住的却是最南面。
纪悟言看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把视线收回,伸手推开这看上去已经很老旧的房门。
谁知这刚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尘土气呛得弯腰好一阵咳嗽,眼睛也被迷得睁不开。好容易直起身子,纪悟言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分明就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屋子。
地上少说也有一寸厚的灰尘,房梁上更是结满了蜘蛛网,糊窗户的纸,风一吹就化成碎片;四个凳子散了三个,唯一一个可以坐的还断了一条腿;床上乌黑的死棉花被子显然失去了御寒的作用。
小心的走进屋去,纪悟言一口气吹开桌上的灰,只引得又是咳了几声,不过总算是找出了一块暂时可以放包袱的地方。
这个小小的粗布蓝皮包袱几乎没有重量,不过纪悟言一直背在身上。这是他仅有的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可每件都是和娘在一起的回忆。
甚至还有一块不值钱的玉佩,是他七岁生日的时候娘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才存钱买到的。
那时候娘把这小小的碧绿色的凤凰挂在他胸前,笑得真的很开心。
其实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吧,却还是拿买药的钱给自己买了生辰礼物,而自己那时还那么开心,什么也不知道的开心。
纪悟言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
还想这些做什么,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床不是还是好的吗?
至少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纪悟言卷卷袖子,伸伸胳膊,开始了打扫屋子的艰难工程。
慕容涤尘此时却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借著烛光看书。
可看了半天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心里想的都是刚刚住进偏院的那个小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他。
常听人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原来讨厌一个人也可以同样没有理由。
所以他才把他带到了离自己最远的屋子住。
其实原本母亲的安排是要他们先在一起睡一晚,明天再派人打扫出一间屋子,连著给纪悟言的衣服被褥一起送过来。
可慕容涤尘就是不愿意。
凭什么嘛?
为什么母亲对著那个小子就可以笑得那么温柔慈爱,父亲吃饭的时候还夹了好多菜给他;可自己呢?从没有看他们那么关心过自己。
那个纪悟言还笑得那么开心,大家都围著他说笑,真是看了就可恶。
想著想著,慕容涤尘把手里的《逍遥游》揉成了一团乱纸;再想下去,心里更是觉得越来越堵得慌,然后乱纸就成了碎片。
讨厌讨厌,他真是太讨厌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慕容涤尘打了一个寒颤,忙拿了披风裹在身上,又去关了开著的窗子。看著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慕容涤尘发现北面的房子没有亮灯。
对哦,他没有蜡烛啊。
现在虽然是夏天,可北方的晚上仍是有些凉意,他一定也没有被子盖吧。
今晚这院子里住的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呢。
****
很奇妙的感觉。
黑黑的屋子里。
纪悟言蜷著身子抱住自己的双腿坐在只有木板的床上。
他除了身上的家仆服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衣服。
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被子和褥子却全都扔了出去,漆黑板结又带著臭味的东西,怕盖了会生病。
纪悟言冷得有些发抖。
因为从小受了冻,一直都有没治好的寒症,平常只是脉搏慢些并没有什么大碍,可就是经不起冻。
轻轻搓搓起了小疙瘩的手臂,纪悟言确定自己明天肯定得生病。
怎么这个时候又特别的想娘呢?
如果娘还在的话,肯定会把自己抱在怀里吧。那……好暖和啊……
这样想著,纪悟言竟然昏昏的睡觉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真是在一个暖和的怀里,不过显然比自己母亲的怀抱小得多。
纪悟言望著慕容涤尘近距离的脸,有些发楞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僵硬的身子显然影响到了慕容涤尘的酣眠。
替纪悟言拉拉被子,慕容涤尘软软的童音很不耐烦,「喂,我是看你昨天发烧才特许你跟我一起睡的,不是关心你啊,你可别误会了。」
不过酡红的脸色却很不争气的泄漏了心思。
纪悟言眨眨眼睛,正要说话,却又被慕容涤尘打断,「喂,今天过了,你可要忘了哦!」
「嗯。」温暖在纪悟言心底泛开,「我一定不会记得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
「你一定要忘了哦。」这是很担心的声音。
「好的,一定忘了。」很坚定的声音。
「可你为什么要笑?」
「这是我在忘记中的仪式啊。」
「………………」
「……呵呵……」
「………………」
****
早上等两个人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人送了纪悟言的衣服被子过来。
不过来的人很快的又逃了出去,怕沾了这偏院的晦气。就算是被慕容夫妇吩咐了照顾二公子的下人,也是能逃则逃,能避则避。而慕容涤尘呢,也不屑向父母告这些不尽责的下人的状。更何况他见自己亲人的机会本来就很少。
所以虽说是慕容家的二少,其实慕容涤尘一直是生活在没有人服侍起居的状态下,偏院也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这是昨天的事情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已经多了一个纪悟言。
慕容涤尘自己穿戴整齐,转过身来,纪悟言也已经穿上了刚送进来的衣服。
他本就生的漂亮,这下穿了合身的衣服,虽然式样简单,可真比那善财童子还要美上几分。再加上眉目间盈盈的都是温柔笑意,实在是让人看了不尽的舒服。
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慕容涤尘看了他就是浑身不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可纪悟言看他到是越看越欢喜。
慕容涤尘今天穿的是淡蓝色的中衣,外套白色广袖滚边儿小文士衫,和女孩子掐芽高领的衣服不同,这件衣服刚好露出他细白的颈子。头发也用一根蓝玉簪子绾起来,两边垂下玉带。
再加上那冰栗子似的的眼神,可真是人比霜雪寒。
可纪悟言却知道,他刚刚和自己一起偎在被子里的身体是多么的温暖。
慕容涤尘瞪他一眼,见纪悟言忙敛了笑容,这才学大人们那样清清嗓子,背转身子道,「从今天起,你就要跟我去念书学武了。今天是文师父的课。前几天刚讲过了《孝经》《论语》,今天大概要开始讲《诗》《书》,你可要好好学了。」
说完就等著纪悟言答话。可过了许久也没见他有动静,这才转过了身子,却看见他眼里尽是茫然。
怎么了?
难道自己没说清楚?
刚要再解释,慕容涤尘突然发觉,自己从昨晚到今天早上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一想忽然就开始生气了,也不知道是对谁。
这就没再理纪悟言,只管自己走了出去。
纪悟言呢?
当然是赶忙跟上他去了书房。
其实纪悟言为什么会发楞,原因很简单也很普通。
他只是不识得字罢了,当然更不会知道什么《孝经》《论语》。
可以慕容涤尘的立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天下总有那么一些人没有钱读书,没有钱吃饭,甚至没有钱买救命的药吃。
不过他不久后也就知道了,在师父开始提问后。
慕容世家一向很重视对孩子们的教育。
所以即使是慕容涤尘,也和哥哥妹妹在一起上课,也只有在这一点上,他才和其他的孩子没有区别;慕容泠然也一样,是要读书识字的,即使她是女孩子。
而身为慕容公子们未来的辅佐人,其要求严格的程度,自然就更不用说。
慕容家这一代给孩子挑选的诗文师父姓文,名静倾,字韶华。
虽然年纪也才二十有五,可已经是当时有名的大才子,甚至曾经当过太子少师。不过人也是清峻高傲,很有些孤芳自赏的味道。
而他今天正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很不耐烦的那种--考察刚选出来的伴读们的文字功底。
文静倾首先考的人是夕霏,哦不,他现在已经叫冷夕霏了。因为他没有姓,所以是慕容清尘帮他找的姓氏。
其实夕霏这孩子和「冷」这个姓一点也不搭调,不过慕容大公子说这个好听,又有谁敢拒绝。
冷夕霏站起来的时候,泪水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刚叫了一声「文师父」,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扑哧扑哧」的掉下来。
看他那样子,慕容清尘哀叫一声懊恼死了,昨天晚上教了他半夜,现在一点用也没有嘛。
文静倾一看,当然也没了问下去的欲望,只简单的提了《百家姓》给他,冷夕霏抽抽噎噎的,到也答了个八九不离十。可过程中还是一直哭,也不知道为什么。
慕容涤尘到在旁边冷眼瞧著,看到冷夕霏哭了,也是满脸漠然。
那神气,连慕容泠然也有些害怕。
怎么他的这个哥哥真是铁石心肠?夕霏哭成这样,多可怜啊。
不过再怎么好歹,也算是安然的答完了,要知道,文师父不高兴了,可是要拿竹片打手的。
冷夕霏可能也就是被慕容清尘昨天说的这个吓坏了。
可纪悟言不知道。
因为慕容涤尘什么也没对他说过。
所以他也就自若的站起来,等著文静倾的问话。
文静倾看了看纪悟言,心中想:这孩子到生了一副聪明相,对自己也是不怯不怕的样子,颇有几分气度。
于是对他还算是和声细语,性子也耐了下来。
只柔声问他,「你学过些什么啊?我就拈你学过的问问,看看你的程度和他们差多少。」
谁知纪悟言却愣在那里,眼睑微微垂下,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静倾只当他害臊,也还是心平气和,「别怕别怕,我只拣你熟的考。」
纪悟言却咬住自己的下唇,抬眼对著文静倾摇了摇头。
文静倾皱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和慕容公子们一样,也是出身世家,从祖上八代起便以书香闻名。
自打在娘胎里开始身边就都是经史子集,从小又被叫做「倾世神童」,长大后更是赋诗作文一挥而就,更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慕容世家这样文武兼修的武林大家他还瞧得上,少林武当却已经不放在眼里。只觉得他们最近的几代都只重在武功上立名,真是沽名钓誉,和尚道士又粗鲁,实在是看了就碍眼得很。
这样的一个人,只觉得所有人都该出口成章,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千古文章上,又怎么能理解有人却连字都不认识?
文静倾既然不理解,也就随自己的意思来了,便对纪悟言道,「那就《三字经》吧,这你总学过了。我说上句你答下句。」
纪悟言安静的听他说著,只觉得从刚刚冷夕霏开始,他们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了,连拒绝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只好又慢慢垂下眼。
见他如此,文静倾只当他应了,便开始提问。
「经子通,读诸史。」
选了个一段的头句,文静倾想这样比较好答些,可没想到,他认为再怎么好答的,纪悟言也还是答不上来的。
纪悟言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知道师父是在考自己,可自己当真是什么也不会啊。
文静倾等一会,见他没有动静,心中有些著恼。
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记不住?
看来这孩子外表虽好,却不太用功。
算了算了,自己再提他答两句好了。
于是又说,「一而十,十而百。」
这后面就是「百而千,千而万」,文静倾心道:这够简单了吧。
可纪悟言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这下文静倾可是真正生气了。
原来方才是自己看错人了,原来这个孩子竟是不思进取之人,从小便如此懈怠,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慕容清尘急得几乎团团转,他当然看出文师父生气了,想要和纪悟言咬耳朵,奈何师父就站在他面前,想帮也帮不了。
冷夕霏和慕容泠然却是害怕,尤其是冷夕霏,眼泪几乎又要掉下来。
却只有慕容涤尘抿著嘴,面上到看不出什么,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文静倾也看到了他们的神色,于是又压压火。
毕竟今天是新师父徒弟见面的第一天,不适合动板子。
只「哼」的一声背过身,也不再理纪悟言,顺手拿了纸笔,放到冷夕霏和纪悟言的桌上,道,「那你们便把名字写予我看了,以后也不怕叫错。」
冷夕霏忙接过来,抓过笔来写上自己的名字,虽然字不大好看,可也是让文静倾看了个清楚。再转头却看纪悟言,他却还是垂手站著连笔也没拿。
强忍著心中的气,文静倾硬声问他,「怎么了,你难道没有名字?」
纪悟言却抬头看他,目光清澈坦然,轻轻道,「我……不识字的。」
文静倾只觉得他面上一片艳光四射,竟连自己呆了呆。
回过神来,暗叫几声「惭愧」,这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不识字的。
****
什么什么?
不识字?
不识字?!
不识字!!!!
这分明就是推脱之辞。
哪有人会不识字?
懒到也罢了,可没想到他性子会这般顽劣,原来没把自己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竟想蒙著自己玩!
文静倾也再顾不得什么给面子的事了。
拿住纪悟言的小手,抄起桌案上的竹片,就朝著那方雪白的掌心一下一下狠狠的打下去。
文静倾这个打手板的竹片也是颇有讲究的。
大约一尺长,柄一寸宽,方形的头部宽约三寸,扁扁平平的,上面却有许多小孔。
被这东西打在手上,手上被小孔箍住的地方就会起起一个一个小疙瘩,又麻又痛,难过得不得了。打个两三下还好,若是上了十下,第二天手肯定是红红肿肿的,像馒头一样鼓起来。
吃这个东西苦头最多的人是慕容清尘,自然知道是何种让人抓狂的滋味。他只盼纪悟言快快的哭出来,跟师父求个情。文静倾性子虽不好,可毕竟是读书人心肠软,只要是认了错,到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可偏偏纪悟言就是不开口。
任著文静倾打得自己的手发红发紫,却硬是一声也不吭,只是下唇上深深的齿痕,身子也抖得厉害,白净的额头上一片冷汗。
到最后,文静倾的手臂打得都有些酸了,万万没想到纪悟言竟如此硬气,真的忍住痛不求饶。
看他小小年纪倒也有些傲骨,心下也就软了,可脸面上难免过不去,只得还是打下去。
看了纪悟言那骨骼秀美的手渐渐的红了紫了,慕容涤尘也开始有些沈不住气。
他说自己不识字,那样子不像是说谎啊,而且他也没有骗师父的理由。
这样想了就要开口说情,却突然听见「哇」的一声,原来是冷夕霏实在是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
他一哭慕容泠然也跟著大哭起来。
她原本就是女孩子,年纪也比其他人小,平常文静倾也只是对他们略施薄惩,毕竟是少爷小姐,又怎么能对他们下重手,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见到冷夕霏哭了,她也就吓得一下子眼泪掉下来。
慕容清尘到也机灵,一看这情形,揉一揉眼睛也「哇哇」的叫,可是假哭的成分多,不过他还记著大喊,「师父啊,饶了悟言吧……饶了悟言吧……」
这时慕容涤尘也说话了,「师父,悟言不是故意的,就饶了他这次吧。」
还是和平常一样镇镇定定的语调。
文静倾本来就是要找个台阶下,而且慕容二少都发话了,纪悟言毕竟是属于二少爷的地盘,再说连他最近也有些怕慕容涤尘……
终于停了手,文静倾却没叫纪悟言坐下,而是罚了他一上午的站。
纪悟言也就站著,不说话也不动,脸上甚至还挂著有些无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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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纪悟言还记得那堂课。
说给慕容涤尘听的时候,慕容涤尘却已经忘了,只躺在他怀里懒洋洋的问他,「怎么?还记得那竹板打得多痛?」
纪悟言揉揉他的脸,任爱人啄著自己的唇瓣,引起身体深处的火焰,不再答话,只在心底偷偷的笑。
其实他记得的,是那天文静倾在考慕容涤尘功课时,他把师父驳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而且不久后他就知道,文静倾的竹片从没有打到过慕容涤尘身上来过,因为那时的慕容二少的才智,已经不是文静倾可比的了。
下了课以后,纪悟言的手便肿了,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跟慕容涤尘去了偏院,也谢绝了慕容清尘要带自己给大夫看的好意。
就这样,纪悟言的手肿了十来天,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可慕容涤尘却知道自己书房的很多书都被动过了,虽然放书的位置没变过,自己留下书签记号也没缺漏,可他就是知道。不过他装作什么都不晓得,也不带纪悟言去药房。
可当他看到纪悟言拒绝别人为他医治的时候,心里总会升起很奇怪的感觉--
他在等自己给他上药吗?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就过去了。真正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另外的一件事。
慕容涤尘睁开眼,摸摸已经重新被好的被子,听著刻意放轻了的离去脚步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他睡觉经常容易踢被子,所以很容易著凉。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悟言每天都会在半夜帮他盖被子,确定他睡好了以后,才会蹑手蹑脚的离开。
一时间,凡事云淡风轻(至少表面上是)的慕容家二少爷心浮气躁。再也睡不下去了,只好披衣坐起来,下床穿了鞋,走到院子中。
果然,隔壁的还亮著灯。
从那天以后,纪悟言的房间便选在了他隔壁。慕容涤尘虽然不喜欢,却神差鬼使的没说什么,也就默许下来。
透过没掩实的房门看进去。
纪悟言点著蜡烛,仍然在灯下拿笔画著什么。还肿著的手却有些颤抖,而且握笔的方法也不对。
「笨死了,笨死了。」慕容涤尘确实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冲了进去躲过纪悟言手里的笔,脸蛋在灯下透著微赧。
一看之下,这才发觉纪悟言是在对著书一笔一笔的描字。
纪悟言到没显得难堪尴尬,只是看著慕容涤尘笑盈盈的,让二少爷的脸更烧烧的红起来。
掩饰的在白纸上落下三个字,慕容涤尘写出的是漂亮的行书。
纪悟言虽然看不懂,但却觉得他写得很美。
「这是你的名字--『纪悟言』,先从这个学起吧。实在是看不下去你这么笨了,以后每天我都勉为其难的教教你好了。」冲冲的说完,慕容涤尘也不等纪悟言回答便开始了今天的功课。
纪悟言也就仔细的听,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慕容涤尘的脸更红了,「喂,把手伸出来。」
有些奇怪的看他,不过纪悟言还是依言伸出了手。
于是慕容二少便掏出了私藏了好久的药膏,开始了咬牙切齿的上药过程,不过手底却是格外轻柔……
后来,慕容涤尘知道的是,纪悟言几乎突飞猛进的进步;不知道的是,那张写著「纪悟言」的纸,被收在了那个小小的蓝皮包袱里,和那个粗糙的玉凤凰并排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