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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牛记 第三章 作者:诺诺
    段今生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段府,马车还没有停稳,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了一跤,险些撞上了段府门前的石狮子。

    大门前焦急站着的仆人赶紧上来,扶住了段今生:「少爷,您可回来了。小心点。」

    「嗯。」点了点头,桃花眼一闪,段今生在那人的搀扶下走进门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少爷,因为天绣坊着火,福伯就把府里半数以上的人派过去帮忙,府里的护院也都过去了。因为出了事情,大家都有些着急,也就没有注意。直到刚才厨房的桂嫂给老爷送饭路过拢翠园,才发现不对劲。因为园子里奴才们不好进去,所以,福伯让人给少爷捎信,请少爷回来看看,究竟少了一些什么东西。」那人在段今生往里面走的时候,一边快速地回答着,手上也没有闲着,飞速地把段家黑色的大门关了起来。

    段今生站在园子前,看着洞开的门,眉头皱得更紧了,急急走入那伸入竹林的小径,风吹着竹叶的沙沙声响,听在他的耳朵里也带着一种急躁。

    三步并两步地走着,段今生很快到了院子前,推开圆形拱门,他看着幽静的院子。房子雕花的大门洞开着,门前老者正神色焦急的打着转,看到段今生走了进来,他连忙迎了上来:「少爷。」

    「怎么回事?」段今生看着那神色焦急的福伯,停下了脚步。

    「少爷,府里其它地方老奴都查过了,没有人闯入的痕迹,只有少爷这儿乱成一团。里面的东西老奴都不清楚,不知道少了些什么。」段福看着段今生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里的东西,嚅嗫着道,「少爷,据老奴看,这贼什么地方都没有去,是直奔您这儿来的。少爷,您看看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

    「其它什么地方都没有去?」段今生停下了脚步,手垂在腰间,指尖碰触着腰间的荷包,想起了刚才在天绣坊总号那边,玉石斋的寒惊秋说的那一番话。

    青牛。

    轻笑了一声,解下腰间的荷包,看着荷包上精致的几朵梅花,段今生的眼睛变得冰冷起来。

    他买下这只青牛之后,并没有告诉其它人,而玉石斋那边,他知道绝对不会往外泄露。紧接着段家天绣坊失火,寒家玉石斋有人闯入带走了装青牛的匣子,如今他住的地方也被人闯入。里面根本看都不用看,不会少东西的。因为,那个人的目标一定是这只青牛。

    究竟这只青牛有什么样的秘密?

    外面对于这只青牛的传闻,他也有所听闻,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而且,出现一次就会带来一次灾祸。

    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该怎么办呢?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响让看着荷包发呆的段今生回过神来,一抬眸就看到了灰头土脸走进来的人,后者正埋着头用衣袖抹脸,一抬头,那双干净的眼睛让段今生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韩七。

    「韩七,你去哪儿了?」段今生看着那双看到他时吃了一惊的脸,再看看那一身衣衫上面焦黑的痕迹,这痕迹……

    韩七抬眼看见少爷和福伯站在院子里,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少爷的问话,讷讷地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福伯,低声道:「福伯让我们去天绣坊帮忙去了。」

    段今生拉回眼,看着他身边不住点头的段福,慢步走近了那个瘦高的人,看着那一身衣服上都是脏脏的痕迹,二话没说,拉着他回了房间,从衣橱里找出了几件他觉得还算像样的衣服,回头在那人身上比了比,然后就开始解那一身已经脏得不像样子的衣服。

    「少,少爷,你,你干什么……」眼巴巴地看着腰带被解了开来,然后,是外衫被拉了下来,韩七看着自己渐渐变少的衣服,开始七手八脚地伸手去挡那一双好看的手,却怎么也没有办法阻拦那双手一件一件地除去他身上的衣服,脸禁不住开始涨得通红。

    「你衣服脏了,穿着它哪像段家仆人应该有的样子,把它换了。」段今生头也没有抬,手也没有停,很快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不,少,少爷,没,没事的。我,我一会就去换……」看段今生没有停止的打算,韩七的声音更加紧张了,他的手也开始挣扎,抗拒着段今生的动作。

    兴许是韩七太紧张了没有拿捏好他的力气,也兴许是段今生没有防备到韩七会突然地伸手推开他,所以,就在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段今生摔倒在地上。

    一声清脆的喀嚓声响,就在段今生倒地时响起。听着那一声清脆的响声,韩七紧张冒汗的脸开始发白。

    手好像折了。

    段今生动了动手,一阵钻心的痛让他俊俏的脸庞瞬间白了起来,抬眼看着韩七黝黑的脸变成雪白雪白的,干净的眼睛染满了委屈和害怕。眼睛深处滑过了一抹笑意,很好,这个韩七真的很害怕。

    吃力地抬起受伤的右手,段今生一字一句,慢慢地开口:「韩七,让福伯去请大夫。」

    听到段今生吃力的说话声,韩七紧张地发现少爷的手正扶住左手,脸上也满是汗,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慌乱地蹲下身看着少爷垂下来软弱无力的手,结结巴巴地道:「少,少爷,您怎么了?」

    「去让福伯叫大夫。快去!」厉声喝斥着那个慌乱的人,段今生看着那个愣了愣之后慌慌张张跑出去的韩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魅惑的桃花眼看着自己垂下来的手掌。

    希望一切都可以顺利地按照他想的进行……

    「福伯,不用罚他……」钻心的痛让他的眼前一阵发黑,隐约间他看到福伯慌张地跑进来的样子,心底禁不住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的瞬间,他看到了韩七紧张的脸,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满满的担心。

    ***

    冰凉的感觉在额头滑过,段今生因为这种冰凉猛然张开了眼睛,正在给他擦汗的少女因此稍稍地受了一点惊吓,然后嗔怪地睨了段今生一眼:「少爷,您是怎么啦,烟秀不在您的身边才几天而已,怎么就受了伤了?差点把烟秀吓死了。老爷,少爷醒了。」

    看着那俏丽的少女抬起眼睛转向一边,段今生的眼皮一阵跳,他看向那个方向,看到了坐在墙边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人对他慢慢张开了眼睛,禁不住低下了头:「爹。」

    窗户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五官深邃,与段今生有着五六分相似,只是,段今生眼带桃花,显得风流一些,而那男子却是稳重沉凝。他正是段家名义上的家主——段天漠。

    段家神秘的家主,传言中在几年前就病入膏盲,并把所有的段家产业全部交给了只有十六岁的段今生。

    摆了摆手,示意烟秀退下,看着那丫环乖巧地退出去,还体贴地合上了房门,段天漠深幽的眼晴才望向段今生,看着那苍白的脸色,他禁不住皱了皱眉头:「醒了就好。身子觉着怎么样?」

    段今生坐起身,察看了一下身体,只除了受伤的右手之外,其余也没有什么大碍:「爹,没什么事的。您请放心。」

    深邃的眼瞳在那俊美的脸庞上注视了片刻,段天漠皱了皱眉头:「我以为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没想到做事情却这么鲁莽。」

    段今生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俊俏的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

    深幽的眸子瞧着那张还有些苍白的脸庞,段天漠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总号被烧,府内被闯入。你这几年惹了什么人吗?」

    段今生摇了摇头,做买卖的时候,虽然免不了有些嫌隙,可是大家总是要来往的,利益也是相互挂钩,犯不着为了一点嫌隙,毁了他段家的总号。而且,他也不觉得往来的那些人有本事在他段家来去自如。即使府里的护卫大多数都被调到总号去救火,那些商户也没本事不惊动任何人进出他的府里。

    果然是为了青玉卧牛吗?

    「为什么故意弄折手?」看着段今生沉默不语,段天漠淡淡地开了口,「你是段家的少爷。你可知道你弄折了手,段家会蒙受多少损失?」

    「段家名下有三十七家织造坊,六十一家布庄,每一家每天都要经手数千两的银子,也就是说,段家每天都要经手数万的银子。而今生每天必须要做的,就是核对这些账目上是不是有出入,今生这手若是坏上几个月,这段家就有几百万两的银子进出我没办法去核对。也就是说这其间万一有人做了手脚,我也不知道。」段今生看了看父亲渐渐凝重的脸色,娓娓道来。

    「倒是明白。看起来是我多虑了……」深邃的眼眸认真在那张俊俏的脸庞上打了一个转,段天漠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喃喃地低语,脸上显出一份苍老的神态,「今生,好好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是,爹。」段今生看着父亲带着几分落寞的身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离开,眼眸一转看着走进来的丫环:「烟秀,谁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老爷的?」

    烟秀走了进来,站在床边,放在盆子里拧着布巾的手打了一个哆嗦:「是奴婢。」

    眸光一冷,段今生的眼神里带着审视,看着那双杏仁眼瞳里的不安,刚要开口,就听到了一声很清脆的响声。「什么声音?」

    烟秀茫然地侧耳听了听,忽地想起了什么,赶紧地放了手上的湿布巾,提着裙子转身就跑:「哎呀,药!这个韩七准是又把药给打翻了……」

    韩七?

    段今生心头一动,看着烟秀急急忙忙离去的身影,左手撑着床,从床上起来,跟在烟秀后面,想看个究竟。

    拢翠园有三座屋子,正对着园门的是主屋,是段今生的起居所在,靠着园门左右两边的偏屋,左边有三间房子,分别是烟秀、段北和新来的韩七的住所,右边也有三间房子,两间相连的是拢翠园里单辟的厨房,一间则没什么用处,只是用来堆放杂物。

    段今生看着烟秀走进了平日里不太用的厨房,刚要跟着走进去,就听到了烟秀的声音,柔美的语音里带着些许嗔怪:「韩七,和你说了几次了,拿药罐子的时候要用布将手柄包起来,这样才不会烫到,也不会把手上的药罐子掉在地上了。这一帖药已经煎了好久,还是我来吧。你的手都烫得肿起来了,去擦点药吧。」

    「对不起,烟秀姐。」嚅嗫的声音,带着不安与歉意:「这药我想亲自煎给少爷喝。是我弄伤了少爷的手,福伯又不罚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

    段今生站在门边,看着那个长得本来就不怎么样的韩七,低着头紧张地从烟秀的手里拿过重装弄好的药罐子护在怀里,生怕烟秀抢了去,干净的眼睛里满满的哀求,连段今生都觉得看着那样的一双眼睛,如果不同意他的请求,会是一种罪过。

    果然,烟秀敌不过那双眼睛,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你,你要小心些……大夫配的药可就剩这一帖了,别再打掉了,大夫吩咐过少爷醒了就要给他喝药,现在少爷已经醒了,可这药还没……」

    「少爷醒了吗?」低着头看着火的韩七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了眼睛,乌黑的眼瞳里有着惊喜,看着炉子上的火,又喃喃地道,「啊,我得赶紧把药煎好了。少爷要喝的。」

    「是啊,少爷要喝的,你得赶紧弄好了。」烟秀听着韩七的喃喃自语,低笑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抬眼却看见少爷正站在门边,惊了一下,刚要张嘴,却看见少爷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作响,讶异地看了一眼那低着头闷声不响的韩七,又看了看那转身离去的少爷,几个快步赶上下那个修长的背影,「少爷……」

    「没什么,让他去做吧。」烟秀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段今生已经抢先开口截断了她要问的话,「你去玉石斋总号,和那里的掌柜说一声,说我段今生明日申时在醉月楼宴请他家少爷。」

    「玉石斋的少爷。」烟秀美丽的杏仁眼瞳张得大大的,江淮从来没有人知道玉石斋的主人长什么样,因为从来没有人能见到他们,少爷要去请玉石斋的少爷,这简直是难于上青天,看着自家少爷俊美的脸庞,却猜不透少爷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是。明日申时,在醉月楼。奴婢记下了。」

    轻盈地转身,退下。在临出门的那一瞬间,她转身看了看少爷,看见少爷的眼晴正盯着厨房的方向看,那双一向难以看透情绪的眼眸里带着一抹冰冷与算计。

    心里禁不住一寒,那个玉石斋的少爷,是哪里惹到少爷了呢?

    ***

    段今生坐在书案前,看着那些堆得高高的账簿,皱了皱眉:「段北!」

    声音落地,没有看到那个活泼可爱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段今生侧眉想了想,释然地一笑,想来他倒也有些糊涂了,竟然忘了自己早把段北派给天绣坊那边的掌柜,让他帮忙着整理残局以及为重建天绣坊做准备。

    看来这些账簿还是要他自己来整理了。低眼看着垂落的手苦笑一声,还真是自讨苦吃。慢慢地翻开账簿,看着里面那些数字,然后伸出左手在算盘上拨动,幸好以前也学过用左手,否则今天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只是,虽然左手也会,终究比用惯的右手慢了许多,半天过去,段今生也只看了几页账簿,而他已是汗流浃背。

    一抹清凉的微风,就在这个时候吹向了段今生,他抬起头,看着满面炉灰的韩七正握着一把扇子对着他,而他脸上也还滴着一颗颗豆大的汗水。

    「少爷,药好了,您喝药吧。」见段今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韩七赶紧转身从一边的小几上捧过一碗还冒着热气的乌黑药汁到段今生面前,干净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歉疚,「少爷,这是我煎的药,我刚才用扇子把它扇得没那么烫了,刚刚有点热,您正好把它喝下去。」

    沉默地看着那双端着药碗的手,他想起了刚才烟秀说的话。韩七的肤色本来就黑,如今手上还沾着不少炉灰,更加看不清手上的样子,他皱了皱眉:「你的手……」

    「啊,少爷,我忘记洗手了。对,对不起。」韩七赶紧将药碗放到书案上,将双手放到了背后,虽然只有一瞬间,段今生还是看到乌黑的掌心有一些肿了起来。

    果然是烫到了。

    段今生从书案上拿起了药碗,碗的确不烫手,温热适中,一口气喝了下去,明明是很苦涩的药,喝在喉间却有一抹甘甜,他抬头看着韩七:「药里面放了什么?」

    韩七见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盯着他看,黝黑的脸上禁不住有些热辣,抓了抓脑门,讪讪地低声道:「我娘病的时候很怕苦所以不肯吃药,我听大夫说放点甘草会好些,果然我娘就肯喝药了,我想少爷的药也很苦……」

    垂下眼眸,看着那碗空了的药汁,段今生的眼眸里滑过一抹异样,这个韩七……

    「少爷,把碗给我吧。」看着举着空碗发愣的段今生,韩七赶紧伸出了手,问段今生讨着碗。

    将碗递给韩七,段今生这次将那双掌心里的样子看得更加清楚了,手掌心确实已经肿了,上面还有几个水泡,看起来烫得不轻。正想说什么,那个韩七已经端了药碗跑了出去。就在他为韩七这个举动感到困惑不解的时候,韩七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这一次,他的脸上干净了,然后他站在书案边,重又拿起扇子,给他扇凉。

    「我看少,少爷您很热,所以,所以……」这双会吸人魂魄的桃花眼那样直直的看着他,韩七开始脸红了,「少爷,您别这样看我,是我,我把您的手,弄伤了。」

    「不关你的事。」淡淡地将目光转回帐簿上,段今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重新伸手去拨弄着那些算盘珠子,只是,眼神却总是不受控制的看向那个站在一边的韩七。

    这个韩七,这样脸红的模样,似乎还挺好看的……

    ***

    「掌柜的,我家少爷十分希望寒家少爷能够赏脸,请掌柜的务必帮忙转达。」有着精致眉眼的少女,带着俏生生的笑容,水汪汪的杏仁大眼无辜地看着模样儒雅的中年男子,那模样又俏又可爱,让人不忍拒绝。

    孟星海有些犹豫地看着那个俏生生的少女,额头微微地有些出汗,这段家少爷倒是聪明,让这么一个人来传信:「这个……我家少爷他……」

    「寒少爷不在吗?」灵动的眼眸一转,烟秀看着掌柜犹豫的眼神,甜甜地笑了笑,「掌柜的,您只要帮忙转告就行了。我家少爷诚心相邀,想必寒家少爷也会明白我家少爷的诚心。所以,我也不会怪你,我家少爷也不会怪我的。」

    好个伶俐的丫头,一招以退为进,摆明就是说段家少爷诚心相邀,少爷若是相拒,就是不给面子。好歹这段家也是与寒家齐名的人家,若是少爷拒绝怕是过意不去。更何况,少爷如今正在为那只青牛头痛,也一定想要个机会去劝说那段家少爷将青牛交出,拿给官府,以了结玉石斋的这段事情。

    一想到这里,孟星海点了点头:「这位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告知我家少爷的。」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对着那掌柜的嫣然一笑,烟秀娉娉婷婷地转身出了玉石斋,上了自家的马车,赶回府里了,她可还惦记着少爷的药呢,那个韩七,可别又弄砸了……

    孟星海走出门,看着那远去的烟尘,抬头看了看天空上被云彩遮住的烈日、今天的天不算热,却也有些闷,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

    要变天了呢!

    ***

    浓郁的檀香,飘散着婶婶的青烟,低垂的竹帘里,一身青衫的清俊年轻人正躺在窗下的软榻上,半闭着眼眸,似乎是睡着了。窗外,不知何人在奏琴,侧耳听去,隐约有些呜咽的声音,使得那琴音听来幽怨而哀伤,伴着窗外淅淅沥沥落下的雨音,听起来更是凄凉。

    竹帘外的八仙桌边,坐着一个模样儒雅的中年男子,正神色焦急地看着那清俊的年轻人:「少爷,您要去吗?」

    张开了半闭的眼眸,看着那焦急的神情,寒惊秋轻轻地笑了笑,他从软榻上起身,撩开了竹帘,在八仙桌边坐下:「我自然是要去的。段今生一直不肯将青牛卖给我,如果相邀,也绝对不会是要将它卖出,只不过,如今段家祸事连连,先是天绣坊起火,后是段家有人闯入,他心里也明白,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自然会想要找我商量这件事情。我又为何不去呢?反正,我也想弄明白,那只小小的青玉卧牛,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拥有它的人出事情。」

    孟星海看着寒惊秋淡然的容颜,心里那抹焦虑虽然减轻了不少,但终究无法除去:「少爷,您也知道,拥有那只青牛的人都出了事,如果您再掺和进去,就不怕那青牛背后的人……」

    「没关系。」寒惊秋笑了笑,清俊的脸庞立刻柔润起来,恍如春风一般让人心中觉得舒宁安定,「你也知道,寒家从来就不怕任何事情。」

    孟星海看着那抹笑容,心忽然就定了下来,觉得自己的焦虑实在是有些多余,讪笑了一下,起身:「少爷,那星海就不打扰您了。星海告退。」

    看着那有些瘦削的身影拾步走下楼梯,寒惊秋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了他:「海叔,请稍等片刻。」

    孟星海愣了愣,抬眼透过楼梯的缝隙看着那个人:「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一个伙计在翻补屋顶的时候从楼上摔了下来,不知道那个伙计好了没有?」寒惊秋的笑,透着温润,让站在楼梯的孟星海忽然有些感动。

    少爷还真是心细如发呢!已经快大半年的事情了,他竟然还记得:「少爷挂心了,那个伙计已经好了。亏得少爷给的寒玉膏起了神效,竟然一个多月就上工了。」

    「那就好。」寒惊秋看着那张带笑的脸,轻笑了一声,「那么,那寒玉膏可还有剩余?」

    「有,少爷一口气给了三盒,星海也知道那东西稀奇,后来听大夫说寒玉膏是天下疗伤圣品,天底下一共也就七盒,所以那小伙计也都省着用,应该还余下一盒。少爷,您哪儿伤着了吗?」

    孟星海听少爷要那寒玉膏,心就禁不住突地一跳,少爷不会是哪里伤着了吧?

    「没,没有。海叔多虑了。只是今天在街上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老婆婆被狗咬了,忽然想起了它,不知道有没有余的,如果有我明天给那婆婆送去。」寒惊秋的笑浅浅的却很温柔。

    「那我这就去给少爷拿来。」孟星海急急地跑下了楼。

    寒惊秋站起身,走进了竹帘里,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窗户,看着窗外的雨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下雨了……

    「少爷,寒玉膏拿来了。」有些喘的声音,显示孟星海显然跑得有些急。

    寒惊秋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雨丝,侧耳倾听着那断断续续的琴音,却没有回头:「多谢海叔了。放在桌上吧。」

    「是。」

    听着咚咚的足音远去,寒惊秋转过身,走到桌边,白皙的指尖拿起那只小盒子,轻轻打开盒盖,扑面而来的清香,让他的唇角微微地上扬起来。

    伸出指尖,从盒子里挑出一点,翻过了另一只手的掌心,掌心里高高隆起的红肿让他皱了皱眉,轻柔而匀称的在掌心上涂抹着,感受着掌心里的剌痛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冰凉的舒适感,寒惊秋笑了笑:「师父给的寒玉膏,果然是疗伤圣品,下次回去,再问他多要几盒。这肿,明天会散了吧……」

    喃喃地低问着,耳边却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那幽怨不绝的琴音,让他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段今生,你究竟想要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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