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信转发给林磔,那小子第二天发了条短消息,内书,“黄不黄色?反不反动?带不带劲?如果三不,老子没空看。”
靠,不就一高考复读生么,我心说你也就在我面前能显摆。
我给靳蠡回信,祖国和平稳定,经济飞速发展,大家小家欣欣向荣,暂时不用我出马管什么事儿,我就有空来关心关心你了,靳蠡同学你记得出门带伞,听说雾都雨水多。
他回信写着两法文,译成中文就是“文盲”的意思,雾都是伦敦,和巴黎尚有距离。
演唱会后,海啸解散,“tsunami”只是记忆里生僻的单词,SEXY辞了职,卷着行李,他没告诉我们去哪儿,或许天涯海角地找小康,或许天涯海角地找自己。
臧关陌和我勾手指,一言为定,咱再也不瞒不骗,不斗心眼儿。
我一边吃红烧王八,一边点头说好。
他说那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你这人究竟是真咳巴还是装咳巴?
“傻逼。”我斜睨他。
“我就知道!”他暴跳如雷,“你他妈一骗子,成天装咳巴在我跟前糊弄。”
“活……咳咳……该。”
然后,我回家。
连冬拉着周黎,冲我爸妈跪下,我吓得抽筋,直扑扑地拦,那小子犟得很,一声不吭,周黎紧紧拉着他,眼泪簌簌地流。
我爸我妈相视叹气,我急了,说您两老还叹什么气啊,赶紧让他们起来。
人起来了,事儿也接受了,可我妈怎么都有些郁闷,“焦旸你怎麽就比连冬差了?”
我说,“这人和人之间,一旦动感情,就没什么可比了。”
“那你和周黎就没感情?”我爸噎我这么一句。
我不言语,心说这层理一时半会儿都不能辨清,可想今后日子多难过。
我在外头闯的那场惊天动地的祸,也有风声传来,可两老总当笑话听,对于他们而言,男人遇上男人,那压根不是世上该有的事儿。
连冬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不知道,等再长大会儿才想呗。我今天二十不到,争取三十岁前不被赶出家门。这道数学题挺难,硬套公式估计悬。
连冬直着眼珠说你还真的铁了心跟那姓臧的搞一辈子同啊。
我说废话,我都立了誓了,要再做第二次蠢事,他可以杀了我。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宝贝这条命。
我在家一呆就是一个月,想着今后指不定会让爸妈多心碎,趁这会儿多陪陪他们。
偶尔给臧关陌发条短信,——我今天理发了。
好半天,他说,——我也理了,还看了出小剧场话剧。
——好看么?
——就那样儿,女主角长得不错。
——是么?
——男主角更不赖。
——是么!!!!!!……!!
——当然了,主要原因是你没在,才有他们发光发热的余地。
——是~~~~~么~~~~
一言一语,我不说几时回去,他也不催。
某个夜晚,我醒来,窗外的田里,有青蛙呱呱在叫。
我大脑空白了三秒钟,很矫情地觉得孤身一人多么可怕,孤枕难眠多么羞耻,自己的左手怎么也不及另一具血肉之躯来的好用。
未来还很长,路总是一步步往前走,无所谓光明黑暗。
想太多也没用,想太多只会被时间耻笑,它静静地和你擦身而过,嘲讽你是思考太多行动太少的懦夫。
我这人,胸无大志,就希望十年后的焦旸,回头看自己,还觉得挺可爱,肯亲一口昔日的少年容颜。
体内的动物本能一旦爆发,那就是野驴脱了僵。
脱了僵的焦旸次日早晨就敲开了臧关陌的门。
三声擂鼓,气势汹汹,砸得整幢楼像闹鬼。
好一会儿,他睡眼惺忪地来开门。
我一见他,眼珠子就冒火了,操,个洋鬼子也不懂检点一下,光着膀子,满身肌肉,卖弄风骚。
他揉着眼睛,看看我,也没啥惊喜,就是倒茶的时候,拿杯底就着壶口,水溅满地,“回来了?”
“嗯,回来了。”
我把手上的便当盒放在餐桌上,打开,热气腾腾,他凑过来,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这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在街口买早饭,吃到这个东西,觉得特别好吃,所以想让你也尝尝。”
“……”吧唧吧唧。
“好吃么?”
“还不错,”他一呼噜嘴,“往后还给我买。”
“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