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想,而不是不能,没必要自找麻烦,你给她十两灯油,她就能放火烧城墙。」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真不用客气,有的人不想当人非要当牲畜,猪养肥了也是要宰的。
谢天运从不否认对宋心瑶的不喜,甚至是厌恶,连带着对宋银辉也无好感,兄妹俩就像放到烂的果子,闻起来有着果香,实则里面烂到不能入口,只有果皮完好无缺。
听着丈夫的埋怨,原清萦噗哧笑出声。「可是你也要感谢她呀!要不是她心血来潮上山找七彩灵芝,也不会误打误撞被捉到死人谷,让你捞了个大功劳。」
该说侯府千金倒楣呢还是天生惹祸精,不论走到哪里都衰运缠身,别人入山都没事,她一进去就出事,毁了自己不说还牵累别人,到头来却「因祸得福」把自己嫁出去。
「这倒是,要是让北境人真翻过黑狼山出兵,我们根本来不及回防,塘河三县不到三日就会被攻陷。」所幸是虚惊一场,及时遏止烽火再起。
北境人真是恶习不改,老想着掠夺别人的财物和土地,处心积虑找出边防的破绽,好一举进攻。
可巧的是还真被他们找到了,在黑狼山北侧有座山势不高的翠峰山,山下有条堵塞的多年的羊肠古道,只要把淤塞的泥土、石头搬开,再将两侧的石壁往内挖,便是宽敞的车马道,能让人和马通过。
北境人先挖通了暗道才私下与西辽联络,而后两国联盟共创大业,试探性质的让人先越境探査。
前营的五百人便是第一波抵达的先锋军,与谢天运率领的军队前后脚驻紮黑狼山,但是一个在山谷,一个在山脚下,两方人马都不知道对方来人了,各自在攻守之间做布防。
前营五百人待了两个月后未被察觉,便派人回报,想抢头功的呼伦王子要了主将之位,一次带了五千名兵卒过来,等人数累积到二十万便大举入攻,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首战告捷。
谁知美色误事,他捉到自称公主的宋心瑶就该有警觉心,下令全面戒严,并严阵以待,以防敌人偷袭,可惜他太自大了,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地形隐密的死人谷,一见到美人就色心大起,错失良机导致兵败如山倒。
于是他和龙涛将军进行了一场谈判。
最后北境与西辽需共同赔偿白银一百万两、精良骏马一万匹,呼伦王子纳宋心瑶为第五王子妃,永结盟约,互不犯境。
其他都好说,唯独被指名的两人都不同意,互相大骂对方的不是,还差点大打出手。早已不是白璧无瑕的宋心瑶说她和谢天运幼时定过亲,所以回去后要嫁他为妻,绝不和亲。
谢天运一听掉头走人,提也不提和亲一事,只说宋心瑶已是呼伦王子的人,就由他自行带走,将军不管事。
后来是宋银辉亲自出面谈和,这才有了两国联姻的和亲,否则宋心瑶什么也不是,只会沦为北境王子后宫的女奴。
当年谢府鼎盛时曾口头定下儿女亲事,两家乐见其成,就等着交换庚帖、写下婚书,可是江南连下月余大雨,山洪爆发、河水溃堤,绵延三百里的沿岸县城全被水淹了,住在城里的谢府也遭了殃,举家覆灭。
谢天运被打出侯府主要便是因为此事,眼中只有富贵的侯爷夫人除了讨厌穷酸亲戚,更重要的是看不上已经破家的女婿,所以要悔婚,她娇贵的女儿才不嫁穷小子。
「虽说你表妹是咎由自取,自个儿往悬崖跳,可是还得庆幸她的任性妄为,若是再晚十天半个月,可就为时已晚了。」谁猜想得到死人谷里会藏兵,还一藏好几万无人发觉。
好在翠峰山炸了,羊肠古道没了,谢天运下令炸山,让呼伦王子在两个时辰内由原路返回北境,否则连人带山一起炸了,死人就留在死人谷。
呼伦王子一听连马都丢下了,赶紧往暗道逃,见状剩余残兵也跟着跑,唯恐跑太慢被炸成肉沫。
他也后怕,暗暗惊了惊。「回吧!把人送走了就没有我们的事,回去生孩子……啊!别揪耳朵,我好歹是你男人,给我留点面子……痛呀!掉耳朵了,快捡起来……」
「三年未至,你要我说几遍!」他们还在孝中。
谢天运佯痛的小声笑道:「我问过告老还乡的老太师了,只要不在孝期内搞出人命,关起房门的屋里事谁又晓得。」
他的意思是照样可以行房,只要不怀上孩子即可,不然叫天下男子怎么活,若是死了爹后又亡了娘,岂不是六年不知肉味。
「你……你连这种事也问人……」她羞得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瞪人的眼儿娇中带媚。
谢天运理直气壮的说:「闺房之乐非等闲之事,自是要虚心求教,小心求证,用心发挥,让夫妻和乐无间隙。」这理由说得叫人……汗水三斤重,无颜以对。
简单说法是:无耻。
「你倒是三心二意,忙得很。」就为那啥事忙碌,也不怕人笑话了,真不想承认这是她男人。
「娘子,三心二意不是这么用的,显得为夫风流成性……」蓦地,他一顿,目光审视地看看四周。「娘子,码头上的工人好像少了不少,一个个神情都不太对……」
多了畏缩。
经丈夫一提醒,抬头一看的原清萦也发现有异。「胡霸天呢,他和他的兄弟哪去了?」
突然一名船工跑过来,朝她吐口痰,但适时的被身边的男人挥掉没沾上身。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女人本来就不该管码头,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当女东家,把我们胡老大逼死了,你要偿命、要偿命!赔胡老大一条命……」
「胡老大死了?」她错愕。
「别假惺惺的装不知道,就是你指使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冷面剑客说了你的名字,他说你只能被他欺负,谁敢欺负你就得死……」力挺胡老大的船工呜呜咽咽的抹泪,哭得好不伤心。
红衣服、红衣服……「二师兄?」
喜着红衣的冷面剑客,行事随兴,不在意是非对错,不问正邪,只随个人喜好,有点……脑子不正常。
「五师姊,是二师兄干的。」他根本拉不住,二师兄那人喜怒无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师父也管不了。
果然是他。「六师弟,二师兄呢?」
伍未开干笑地往天上一指。「飞走了。」
「飞走了?」什么意思。
「杀完人不走留下干什么,二师兄还是很护短的,自家师妹被欺负还不来讨公道,算什么师兄。」吃着烤鱼的李疏风吊儿郎当,对二师兄的所做所为抱持着滔滔不绝的景仰。
「胡霸天真的死了?」她其实颇欣赏他敢做敢为的霸气。
「嗯!」死了。
「二师兄杀的?」真会给她找麻烦。
「嗯!嗯!」杀得好。
「屍体呢?」总要好生安葬。
「丢河里了。」省棺木,喂鱼。
「……」的确是二师兄的作风,省事。
「你二师兄来了,杀了胡霸天?」多事,应该留给他出手的。谢天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这个二师兄对妻子似乎……让人很不快。
他的直觉是对的,二师兄墨子皓对五师妹是情丝萌发,原本想在她爹出殡后向她提亲,谁知她竟去做什么守灶女,在他正考虑要不要上门时又多出了个赘婿,害他气闷的毁了师父的酒窖,被禁足半年。
这一次他是偷跑出来的,想见五师妹又怕自己失手把她掐死了,所以把人杀了之后就失魂落魄的回去。
原清萦轻叹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本来想收服胡霸天,让他为我所用,而非杀鸡取卵,让他彻底消失,少了胡霸天的码头会冷清不少吧!」
「无妨,有我,我会让它重新热闹起来。」谢天运轻拥妻子,心想:事在人为,他会做得比胡霸天更出色。
「五师姊,你不用懊恼,那个姓胡的不是好东西,他把船行的船给藏起来了,又带走所有的船工,还让码头的工人跟他走,他要另起炉灶,让你没人、没船、没货,空有一个码头。」伍未开连忙告状,说出内情,不然二师兄也不会痛下杀手,一劳永逸。
原清萦一听,收起多余的同情,想要毁掉原府基业的人都该死。「相公,我们回府吧。」
他一笑,牵起她的手。「好,回府。」
少了胡霸天这颗毒瘤,他也安心了,不用担心他和原氏族人联手给妻子使绊子,暗施毒手。
谢天运淡笑的眼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谁想对他妻子不利,他便让那人万劫不复,下到无底深渊。
离开码头后,夫妻俩是骑马进城,两人并肩而骑十分快意,四目相望布满笑意,情深款款不在话下。
马蹄哒哒,回到原府门口,下了马,气势汹汹,大有当家主事的气范,原清萦步上台斩,跨过门槛,当她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时,她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她看向丈夫,眼神透着深意。「门口没有门房?」
「咦!是没有。」人哪去了?
「大门是敞开的,可是无人看门,莫非……出事了?」她忽地不安。
「快进府瞧瞧,岳母和小妹都在府中。」
「嗯!快走。」她心很急,走得飞快,最后连轻功都施展出来,快到让人感觉她的急迫。
原清萦、谢天运一前一后进入正厅,两人一入内,同时一沉目,脸色难看,气到双手握成拳。
解氏坐在上位,一脸得意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女儿,似在笑着,一边坐着的大女婿刘汉卿他怀里放着个小箱子,两手正聚精会神的数着……银票?
「这是怎么回事,有谁可以告诉我?」好呀!真是好,内神通外鬼,真是好个亲娘呀!
一见到二女儿和女婿回府了,本来笑得很开心的解氏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瑟瑟地缩起身子。
「二姊、二姊,你回来了,娘打我,还抢你给我的银子和首饰……」原沁萦哭着奔向二姊,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紧抱她不放。
「抬头。」她冷声。
原沁萦听话地抬起头,露出白嫩小脸,脸上有非常明显的巴掌印,可见解氏甩掌的时候有多用力。
「娘打的?」她心疼的碰碰被打的地方,又怕妹妹痛而不敢抚得太重,轻轻以指腹一点。
「嗯!」她呜咽的点头。
「好,你乖,这事交给二姊来处理,你去你二姊夫身边,他会保护你。」她话语很轻,非常温暖。
「好。」她乖巧的走到二姊夫身侧,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天运大手一覆轻揉她头顶,露齿一笑,让她觉得安心。
在自个儿府中挨打实在太可笑了,荒谬而叫人气愤,还不是因为做错事受了处罚,而是她不肯交出自己的零花银子和爹生前买给她的小金铃、小金锁、姊姊给的金蠲子和玉环等等很值钱的小玩意儿。
「二丫头,娘是为了你大姊……」看见二女儿走来,胸口一滞的解氏开口想解释,免得二女儿不开心,又说些伤人的话,但是没人理会她,视她为无物。
原清萦越过母亲,面冷如霜的盯着不敢直视她的男人。
「给我个好理由。」放他一马的理由。
刘汉卿一副怕人抢的将箱子紧抱在怀。「你……你毁了我的仕途,理所当然该补偿我。」
他指的是他的手,再也无法握笔,止步于秀才老爷。
「就凭你也能更进一步吗?无才无德无天良,无天地君亲师,浅薄如枯井的学识也敢妄想功名,井底之蛙可是登不了天。」秀才之名是敬陪末座,她爹拿银子买来的,他以为她不知情吗?」
原家没什么事瞒得住她,爹是真的把她当儿子养,即便她常年不在家,在外习艺,爹都会仔仔细细将府中发生的大小事写在书信中,鱼雁往返寄给她,让她不致遭人欺瞒。
「你……你说谁是井底之蛙,要不是我的手拿不了笔,今年秋阐的考试我必中举人,哪需要看你们这些小娘儿们的脸色。」只要有钱,他就能买官,做个高人一等的大官。
刘汉卿还不忘做官梦,心心念念想着攀高枝、发大财,平步青云一路高升到京官,当上皇上跟前的重臣。
「你说我是小娘儿们?」够有种。
小娘儿们不是什么好话,带有轻蔑、看低之意,在塘河这是对女子轻视的称呼,可比烟花女。
「这……呃,我说得太快,是小姑娘们,小姨子不是还没嫁人吗?她就是小姑娘。」他拗得很牵强,讷笑地看看笔直站立的谢天运,担心他会冲过来揍人。
「你还知道三妞是小姑娘,尚未及笄,纯真无邪又可爱,根本不会与人交恶,而你好歹读过几本书,还是当爹的人,你哪来的脸在我原府欺善凌弱,还趁我们夫妻不在的时候上门抢银子,你可真是男人呀!」猪狗不如。
「我……我……我也没拿多少……」原府财大势大银子多,他拿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只够塞牙缝。
「是的,二丫头,那是娘给他的,你大姊生完孩子要用到银子,所以娘……」因为她的一些私房之前都给了女婿,她向帐房取银子花用,帐房说最多一个月十两月银,二姑娘交代的,超过十两要报帐,二姑娘点头才能给,因此她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弄些银子。
「闭嘴!」原清萦低喝。
「二丫头……」她是她娘,怎能对她不孝。
「我没问你。」娘最好不要再激怒她,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先是北境人犯境,又是胡霸天的死,一回府便看见妹妹被打,接二连三的事撞在一起,她的容忍快到极限了。
解氏看女儿脸色不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真把女儿惹毛了她也消受不起,这个母狼是会咬人的。
「看来只把你的手打断是不够的,干脆一点,连两腿也给折了,你总不能爬着来要银子。」心太软干不了大事。
「你想干……干什么,伤人是犯法的,不……不可以知法犯法……」终于感到害怕的刘汉卿面有惧色,慌不择路的想夺门而出。
「相公,动手。」人要知足,不可得寸进尺。
「好勒,娘子,为夫等很久了。」谢天运十指交叉一扳,发出喀啦喀啦的指关节声响,他笑声森寒。
「……不要……不要过来,银……银子还你们,我不拿了,放……放过我……」他本想拿了银子远走高飞,等花完了再回来,只是他太贪心了,想多拿一些……
「二丫头,他是你大姊夫呀!是你大姊的相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不能……」
为女婿求情的解氏话还没说完,令人胆儿一颤的惨叫声像杀猪一般的响起,吓得她连忙用帕子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