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那婢女低声说着。
“阮嫣红?……很好的名字啊……”萧子灵只是笑着。
自从那一夜过后,萧子灵就晓得他的亲王府里有一个阮嫣红。
这人虽说才入府数月,然而手脚利落,办事仔细。一路升上来伺候自己左右。
其实,在那个晚上之前,她就出现在自己身边要有一个月了,只是就跟其他的婢女一样,只被当作空气一样的存在。
“你的口水要流出来了。”坐在萧子灵身边的软榻,摸了摸他的头发,杨万里低声笑着。
“才没有,你乱说个什么啊。”萧子灵瞪了他一眼,眼睛终于从那婢女身边移开了,看向了杨万里。
“你喜欢她吗?”握着萧子灵的手,杨万里温言问着。
“……喜欢又怎么样,气死你。”萧子灵别过了头去,瘪着嘴说着。
呵呵笑着的杨万里,真真正正有着阳光般的脾气。不像是那个玄武,就好比夏日午后的雷雨,阴晴不定。
“玄武不是有意这么说的。如果他真有这个意思,就不会这么容易放了我们。”杨万里柔声说着。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转回了头,萧子灵呐呐说着。
“你眼睛一转,我就晓得你在想什么。我看着你多久了,有多用心,你不知道?”杨万里和声说着。
闻言,萧子灵脸上一红,就让杨万里搂在了怀里。
“看你们这团糊涂帐,只怕还要纠缠年半,我先去江南处理些事情,趁着这段时间,你大可以纳嫣红做小妾,把你的血脉留下来,我不会过问。”杨万里柔声说着。
听他这么说,萧子灵的身体就僵硬了一下。
连忙挣脱了他的怀抱,萧子灵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纳嫣红为妾吧,我不会过问的。”抚着他的脸颊,杨万里低声说着。
“我不是说这个,你刚刚说什么江南?”
“华清江要我帮他个忙,我得跟他南下一段时日。”杨万里说着。
“……你们都要走了?那我留下来干嘛!”萧子灵吼着。
“嘘……你还有玄武跟嫣红的事,不是吗?我这趟下去,至多两年就回,好不好?”
萧子灵还是不悦,他根本不想要说话。
“别这样,我下去的这两年里,一定日日夜夜想着你,好不好?”
闻言,萧子灵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没有多久就又假装一张寒冰脸。
“可我不会想你。”
“有我想你就好了,我不在乎。”亲了亲他的脸颊,杨万里低声笑着。
乓!
御书房里,笔墨都让玄武摔下了桌。自从那夜过后,玄武帝动不动就摔东西的样子,在场的人早就见得多了,可每次却还是心惊胆战。
这次,安总管才刚报告了亲王府的最新消息,玄武就又是大怒。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那安总管连忙磕着头。
“你这狗奴才哪只眼睛看到朕生气了!”玄武吼着。
“小的没看见!小的没看见!”那安总管连忙换了个说辞,可还是忙不迭地磕着头。
“一个杨万里不够,还要一个阮嫣红,他是要气死朕!气死朕!”玄武吼着,竟然连那书桌都掀了。
当场就是一片狼藉,可在场的人没有胆子发声。
“那杨万里就算了,那阮嫣红算什么东西!一个下女!认识没几天的下女!他要真敢纳她,朕就杀了那个女人!”
“启奏……”
因为有人求见而为难地来报的太监,见到这种光景哪还敢出声。
倒是应当在外头等着通报的来人,却是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怎么让这人进来,侍卫呢,全死光啦!”玄武帝暴怒。
“别生气,我来是跟你说个好消息。”杨万里还是笑笑的。
“……什么好清息……”
“如果你听了以后不高兴,大可砍我的头,我绝对不会跟灵儿告状的。”杨万里说着。
……这颗脑袋,他早就想砍了。玄武帝看着这男人。然而,他却对他如此自信满满的好消息也有些好奇。
“说吧。”
“这事得私下说,我不骗你。”杨万里笑着。
斥退了左右,玄武看着这男人,心里也有着计量。他看过他杀了自己的大师兄,那身手如果真发难,也许自己就要有了不测。
然而,这么多机会不下手,应当不会挑上这次才对,也因此,玄武重新坐上了他那高高在上的椅子,睨眼瞧着他。
“话说在前头,我等会儿要跟你说的话,你跟灵儿说也没有用,他不会相信的。”杨万里开了头。
“朕跟他早无瓜葛,朕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说是这样说,玄武的心却是一直怦怦跳着。
“你们就是这样,我才看不下去。”杨万里说着,缓缓走上了台阶,站在玄武面前。此时,却像是杨万里在俯视着玄武一样。“你晓不晓得,现在我只要一句话,灵儿就会义无反顾地跟了我。”
“……哼,他本就已经是你的人了不是?”玄武别过了头,冷冷说着。
“……我跟你一样,想要他的人,也想要他的心。”也是转过了头,杨万里却是悠悠说着。
“你现在好了,如愿了?你在跟朕炫耀!”
“我要他,却更想要完完整整的他。我不要他在误会里、错觉里选了我,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不是短短数年。”转回头,杨万里看着玄武,沉声说着。“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玄武看着他,当真有些不明白。
“我比不上你,你认识灵儿比我久,拥有的东西也比我多,最重要的是……灵儿他爱你更甚于爱我。”
这话由其他人口里说的,玄武必定不信。然而……为什么这话却是由杨万里口里说了出来?
“我是个男人,我会忌妒,也想独占。那十个晚上,等在京城外头的我,几乎要疯了。”喃喃说着的杨万里,脸上有着奇异的表情。“我晓得他在里头正在做的事情,我忌妒你忌妒得就要发狂。我冲出了城,疯狂地砍着树,恨不得那些树就是你。”
玄武的表情也变得很奇怪。他的心,更是错综复杂到了极点。一切都乱了,都乱了……然而,他晓得杨万里说的事情,也许不会有错。即使灵儿跟他朝夕相对,他的处子之身却是允了自己。
“若不是爱他至深,若我要求,他亦会允了我。可我却不愿日后见他后悔。后悔这事,必定会抹杀了爱情。也因此,我一忍再忍,因为,我希望的是一生一世,又何必在乎这些。砍完了树,我又回去等他。而这次,我的等待有了报偿。他见到了我,又是羞愧、又是感动,于是我晓得了,我不是全然没有希望的。我在他的心里,分量就要跟你一样了。”
“你为什么跟朕说这些,反正……反正灵儿现在不但是心,连身子都已经是你的了!”
“我是怎么样的人,他若不亲口说出想要委身于我,我会要吗?”突然一手抵在玄武的椅背上,俯身看着他,杨万里此时才像是动了气。“我是怎么样的人,我会要一个心里有着别的男人的人?你认识灵儿不是比我久吗?他是怎么样的人,你竟然不清楚?”
“你们……你敢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玄武吼着。
“如果灵儿跟我好过,你就不要他了吗?”杨万里反问着。
……不,他还是要的,只是灵儿若真肯允他,就表示他在灵儿心里的分量重得很,那自己,就全然没有机会了……玄武的眼神一黯,然而,没有片刻却又亮了起来。是啊……是啊!他之前……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笨蛋!蠢瓜!被忌妒冲昏头的男人!
“……天,朕做过什么样的事情,说过什么样的话来。”玄武呻吟一声,就是揉着自己的眉头。“他既然允了朕,既是……既是……天,朕是昏了头吗……”
“若我不来点醒你,只怕你就这么昏头下去。”杨万里冷笑着,离开了他身前,走开两步。“若不是我看不下去,只要保持沉默,你们就会决裂。”
“那你不就捡了现成的便宜?”玄武也冷冷说着。
“不错,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杨万里平静地说着。“误会会有冰释的一天,我说过,我要的是一生一世。我不想到时灵儿会有一丁点想要回到你身边的念头。”
“你既然‘点醒’了朕,还以为朕会罢手吗?”玄武说着。
杨万里却只是笑笑,转身走了。
“……等等!那嫣红呢?嫣红也是你排的棋子吗?”玄武喊着。
“……她是一个变数,玄武,你要小心。”杨万里沉声说着。
“朕小心?……你就不用在乎?”
“我连你都能忍了,又为什么容不下一个嫣红。”杨万里苦笑着,却还是转过了身来。“我有个想要的东西必须去取,我现在把灵儿交代给你,日后他如果少根头发我就要你的命。”
“你现在走了,朕就不会再给你机会。”玄武自信地说着。
“是吗……”杨万里的笑容却有着深意。“可我却是放手一搏了……因为,我不想输给你。”
森冷的眼神望了玄武一眼,杨万里就真的走了。姑且不论杨万里这番话是何用心,玄武晓得他不需要说谎。灵儿跟杨万里之间真的是清白的?那他先前对灵儿说的那些话不就是罪无可赦?
那他跟灵儿之间……又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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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子灵一早起床却见不到杨万里时,那种震惊跟失落感,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失去忆情的悲伤还没有过去,杨万里跟华清江他们也都无声无息地走了,萧子灵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外界的一切也登时没了声音、没了影像。
“亲王……亲王?”
为什么万里不带自己一起走呢?他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走了,去江南了,却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为什么呢?……他是要自己做决定吗?要他,还是要玄武?
“亲王?”
低沉温和的女声终于来到了萧子灵的耳里,萧子灵转过了头去,才发现那个阮嫣红正站在他身旁呢。
“啊……你找我?”萧子灵呆呆地说了。
“……亲王,您真是折煞奴婢了。”那女子只是轻轻叹着。“奴婢是为亲王送衣裳来。”
在安总管的安排下,萧子灵起床梳洗后,自会有贴身女婢为他送来今日要穿的衣服。
闻言,萧子灵才见到她手上折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亲王,奴婢大胆问一句,亲王在烦心什么吗?”嫣红低声问着。
这女婢现在自已凭着“大胆”在亲王府里闯出了名号,而萧子灵本也不觉得这样算什么大胆。虽说在当时,奴仆是没有先说话的权利,更不应该主动去“问”主子任何的问题。
萧子灵只觉得这个嫣红好生贴心。
“万里是什么时候走的?”萧子灵有些失落地问着。
闻言,那嫣红只是轻轻一笑。“亲王原来真是想着这个。”
于是,萧子灵的脸颊就像是炸开了一样地红成了两片。
“……问问不行吗……”萧子灵的声音有些小声。
“那也不用就这样站在杨大侠门前发呆啊。”嫣红继续轻轻笑着。
咦!
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的萧子灵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站在杨万里门前发着呆,这一个发现,真让他当场羞得想要钻下地洞去。
“嫣红晓得亲王心思,恰巧也遇着杨大侠跟华清江大侠要走,想着亲王问起嫣红无法交代,就挡在了杨大侠面前要他留下只字片语再走。”
现在的萧子灵只能低着头,偷偷抬起眼睛看着这个嫣红了。
“亲王请先更衣,杨大侠的留言想必就在房里,等会儿再看也不迟啊。”嫣红柔声说着,而萧子灵除了乖乖跟着回自己房里换衣裳,还怎么会有反抗的意思呢。
“灵儿,江南一行,势在难免,原因容后再叙,到时必不相瞒。想你,万里。”
想当然尔是匆匆写成的便笺,然而万里的情意却都在里头了。萧子灵看着那纸便笺,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失落。
“杨大侠临走之前还说,如果亲王要找他,只需要托人去靖州城的衙门送信给大捕头,杨大侠就会回来了。”
像是看穿了萧子灵的心思,嫣红低声说着。
萧子灵的脸又是轰的一声涨红了起来。
“这些话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萧子灵呐呐说着。
“杨大侠大概是怕自己也舍不得走吧。”嫣红柔声说着。“奴婢想着,其实杨大侠日后必定会送信回府,只是动身之时,怕着离不开亲王,所以选了不告而别。”
其实,万里昨天才跟他说过会走的,只是,自己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受罢了。萧子灵落寞地想着,一纸便笺就捏在了手上。
而看着萧子灵的表情,那嫣红的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外人难以直觉的动摇,只是萧子灵也不会注意到了。
万里走了,萧子灵一整天就是魂不守舍的。没有跟以前一样地练剑,只是趴在院里树下的软榻上,愣愣发着呆。
嫣红跟几十仕女也就在附近,而嫣红更是已经备好了点心茶水,搬来了一张素几,就放在了萧子灵身边。
等忙过了,就在他身边轻轻摇着扇子。除了送去清凉的春风之外,顺便驱赶着蚊蝇。
这些动作,看在偷偷观察的安总管眼里,可是熟练利落极了。这嫣红先前想必也是服侍过达官贵族的。心细如发,谨慎利落,让人根本拿不出毛病。
其实,要让玄武帝龙颜大悦,想法子打发掉这个女孩子才是上策。然而,以现在亲王宠幸的程度,如果这女孩子无缘无故被撤,想必那怒火第一个就要牵累自己身上。
也因此,想归想,那安总管也只敢暗晴等待机舍,不敢仓促下手。
然而,那嫣红一边挥着扇子,在那静谧的时光,眼神却是渐渐远去了。
“……帘幕疏疏风透,一线香飘金兽。朱阑倚遍黄昏后,廊上月华如画……”
嫣红轻启朱唇,那歌声虽轻,然而萧子灵却是听见了。
像是与那探深的离愁,苦涩的思念相应,萧子灵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现在正为他摇扇的婢女。
那空茫的眼神藏不住浓浓的哀伤,到底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让这年轻的女孩子,心境已然沧桑?
而一曲唱毕,察觉了萧子灵的目光。嫣红却只是淡淡苦笑,继续为他摇着扇子。
此时若是问及佳人往事,未免唐突了。也因此,萧子灵只是继续静静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了。
而这个场景,看在一旁安总管的眼里,却是在心里暗暗道了声糟糕。这下子不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的片刻?
玄武帝多喜欢这个萧亲王,他怎么不晓得。然而萧亲王并不是后官的嫔妃,玄武帝也没有办法把他藏在后官里,他也管不住他纳三妻四妾,甚至连想见他一面都很困难。
萧亲王已经不再天天进宫了,而身为皇帝的玄武帝又很难离开皇宫大苑。这下子,近水楼台,萧亲王是铁定变心的。
“你念过书吗?”萧子灵问话的语气,半是赞赏。
“婢女只看过几本诗词,背过几阙.识得几字,万万比不上亲王。”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萧子灵也是轻启朱唇。
“……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
“……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萧子灵轻叹一声,竟是拉过了那嫣红坐在软榻上,把她那柔似无骨的小手枕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接着,才闭上了眼睛。
“嫣红,嫣红,我好生寂寞,陪陪我……”
闻言,一丝凄苦自那双少女的眼睛里涌起。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放任着萧子灵枕着她的左掌,空闲的右手却是微微颤着,抚着他的脸颊。
生离若已是如此心伤,那么,死别又该如何?……那人为什么却从不肯如此对自己说着,让自己只能在旁看着,替他心伤,为他心碎?
“淡云孤雁远,寒日暮天红……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
夜深之时,嫣红在自己房里对着铜镜缓缓梳着发。低声而歌,那哀伤、那凄楚,是那样的动人。
萧子灵本没想听,然而走过了她的窗外,听闻了歌声,却是再也走不开一步。
他看着她的房问,那缕秀美而柔弱的背影,是多么地让人想要保护,好好地收在自己的怀里。
纳地为妾,是万里建议的。可是,那样是表示他也可以对她做出玄武对他做的事情吗?
萧子灵忍不住脸上红了一红。
但是,他与她是心是上的呼应,他却从未想过与她的肌肤之亲。
可是,若是纳她为妾,就可以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那么,也是未尝不可……想想,有此体贴人心的柔弱人儿相伴,该是多么的充实?
呆呆站在那儿的萧子灵,只沉进于自己的心事。嘴角含笑,眼神迷蒙,却没察觉男人的走近。
等到男人的影子整个笼罩了他,萧子灵这才惊醒。然而,玄武脸上的怒意,却已然是如此的鲜明。
玄武不在他的皇宫里,不去抱他后官的三千佳丽,深夜来他府里,却是为了什么?
萧子灵拍起了头看他,然而那男人受伤的眼神却是让他心里一震。
玄武就这样地看着他,看得眦目欲裂,看得双眼泛红,那种绝望,看得就连萧子灵甚至忍不住心软,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哭什么,你现在可是皇上了啊。”
然而,玄武只是倾身上前紧紧抱住了他,仿佛只要他不好好抱紧,萧子灵就要离开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样。
在玄武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酒香,他今夜,可是喝了酒吗?
让人迷乱的体温跟气味,让两颗心又是怦怦跳着。他该怨他的,该是恨他的,然而,为什么现在却是什么都搁不在心上了?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走过了千山万水,终于遇见了他,与他再度相逢。于是,除了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喝醉了。”在他怀里,萧子灵只是轻声叹着。
◇◇◇◇◇
承受了几次激情,萧子灵再也忍不住疲惫,在玄武的怀里就昏昏沉沉地睡去。而玄武,却只是把他搂得更紧,不肯放手。
萧子灵散乱的黑发披在了两人赤棵而汗湿的身体上,玄武却只是闭起了眼,强迫自己只能想着自己怀里的温睡身子。
他不能去想萧子灵看着嫣红的表情,不能去想杨万里的炫耀跟挑衅。可偏偏每次的欢爱过后,心里的恐惧却会加深。他会离自己而去。他会!此时虽然他让自己拥抱,但是他之后一定会离开自己!
不要,我不要。我宁可毁了他也不让他离开我。我要把他的脸划花,我要废了他的武功,我要把他的手脚打断,让他哪儿也不能去。
玄武的身体剧烈地发着抖,自从欲望离开了萧子灵的身子之后,那种可怕的,空虚的感觉就让他忍不住地发抖,忍不住地一再要着他的身于。
从夜深,一直到鸡鸣时分,听他的喘息、听他的低泣,感受着他身子里的湿润跟柔软,那感觉让他腾向了天际。
他透过肌肤感受着他高热的体温,他把毕生的热情都注入他身子里,而他也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高声呻吟着。
这样的时光,为什么不能永远存在。他不是皇帝吗,他呼风得风、唤雨得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把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呢?
萧子灵在自己怀里轻轻呼吸着,沉沉睡着,毫无防备。杀了他吧,杀了他吧,杀了他,他就不会是别人的了!
危险的念头不断在玄武心里绕着,然而,想起他会痛、会受伤的样子,那心就是软了下来。
……对,他是个皇帝,没有人可以跟他争灵儿,没有人!任何人敢起那么丁点念头.他就要他死,要他全家全族死绝灭绝!
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抢走,没有人!
玄武紧紧抱着萧子灵,在心里咒着誓。
“……好疼……”
在玄武怀里缓缓醒来,那激烈欢爱的地方酒就传来一阵阵痛楚,萧子灵忍不住住皱着眉。
打从那夜见到玄武,回到自己房里的两人就像是迫不及待似地拥吻着对方。尤其是玄武,霸道冲动地让自己根本吃不消,好几次都差点要昏厥在他身下。
“不疼,不疼……”愧疚地吻着他的额头,玄武低声说着,轻轻抚着他赤裸的背脊。
萧子灵从鸡鸣时分一直睡到日头落下,那疲惫的样子看得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发疼。那脆弱的地方更因自己的鲁莽而受了点伤,叫他更是心疼到了极点。
“……现在什么时候了?天亮了吗?”萧于是半睡半醒,还迷迷蒙蒙地问着。
“……不用了,你记得上朝就好……”萧子灵喃喃说着,接着就又沉沉睡去。
上朝?此时能搂着他,他能乖乖待在自己怀里,他哪还舍得上朝。脸颊轻轻摩挲着萧子灵香甜的睡脸,玄武只是留恋地想着。他好爱他,他可晓得吗?他对他的爱,比起杨万里绝对毫不逊色,他可晓得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坐在铜镜前,淋浴过后的萧子灵,低声埋怨着。
“嗯?”
此时站在他身后为他轻轻梳着头发的玄武却只像是心不在焉地迎合着。那柔顺如云的黑发真让他爱煞了,他一边轻轻梳着,一边忍不住吻着,而见他如此,萧子灵的脸更红了。所有义正严词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他不该终日待在他的亲王府,这样的皇帝又怎不引人议论纷纷?他整日不上朝,是期待着别人指着他们说,一个昏君、一个狐狸精,然后来个革命外加改朝换代不是?
“我帮你梳个髻好不好?”玄武低声说着,还俯身搂上了他的颈子。
那金丝玉带还搁在了镜台前,整整两天都投回到主人头上。
萧子灵看了那发带一眼,就忍不住叹气。
“不喜欢?”玄武低声呢喃着,就在他的耳边。
萧子灵脸红过耳。若真是不喜欢,就不会跟他在床上厮磨了两天两夜。
“你该回宫去……”萧子灵小声说着。
“我不想离开你。”玄武低声说着。
“……我……”本想说着明儿晚上再去找他的话,但是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爽约,就不敢再说了。
“华清殿不会再有人住了。”玄武低声说着。“它从此以后就是你的。”
转过头,萧子灵连忙轻轻按住了玄武的唇。“不准你这么说。”
“君无戏言,也不会再收回。”玄武认真说着。
“……你再这样,我就真成了祸国映民的狐狸精。”萧子灵低声说着。
“我的心,你难道不晓得,也不愿意接受吗?”玄武低声说着。
他晓得,他怎么不晓得呢?他拥抱他的时候,那眼神是恋慕深情到让人害怕的。然而,他不只是一个玄武,他是……
现在天下唯一、至高无上的圣君。
想到这儿,萧子灵就忍不住那心里冰冷的绝望。是啊,他可是天子,当朝的圣君,即使恩爱数夜,又有什么意义?他岂能永远做他夜里的爱人,这段关系、这缕感情,自开始就是注定了没有结果。他们没有未来可言,也注定了离别,所以,这就是万里要他别受伤的原因?
万里,万里,若你此时在我身旁,我就可以把这满腹的苦楚和心酸跟你说个明白。你定会安慰于我,告诉我该如何做,因为这些,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跟玄武说啊。
“亲王……”
“是你……”
看着走近自己的仕女,躺在软榻上的萧子灵只是轻轻一叹。
皇帝莅临亲王府,又与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两夜,这事情,应当也瞒不过这个冰雪聪明的嫣红吧。
其实,两个男子之间的欢爱,本就不是所有人都能谅解的。就以他与万里之间半公开的关系来说,即使因为尊敬,没有人说半句话,然而心里真正认同的,又会有多少?
“亲王,嫣红大胆,可否劝得亲王一句。”嫣红低声说着。
眼前的萧亲王与皇帝在房里的事情,应当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的吧?她是随身的仕女,也为两人送去食物饮水。那床第间的温软欢语,欢爱时令人脸红的呻吟喘息,听在她的耳里,又是一番的计较。
这两人,是真的相爱着的澈此,也离不开的。
若是真的分离,该是两人的苦……永远的,生不如死的苦……
“你说。”萧子灵低声说着。
玄武好说歹说才让自己劝回了宫去,又直嚷着晚上就要回来,萧子灵的心里正微微发着愁苦。
“……我们走吧,亲王。”从嫣红的口中,竟然轻轻进出了这句话,萧子灵心里一紧,就怅然若失地看着她。
“相聚苦,别离苦,然而,这段姻缘,却不存在月老手上的红线。”嫣红轻轻说着,轻轻别过了头去。
萧子灵只觉得自己的心堕入了冰窖之中。离开玄武……这事他从未想过,而现在只要想着,心却痛得厉害。
“长痛……不若短痛……”嫣红轻声说着。
嫣红说得没错,这段感情如果真的无望,真的足以毁天灭地,那么是不是,就在一开始的时候,由自己亲手断去,来得更好。
萧子灵的心正在脆弱的时候,此时,更是深深地动摇着。
于是,在玄武抱着满腔的情意以及思念,从宫里来到亲王府时,见到的是空荡荡的房间。所有的摆设以及珍宝都放在了原地,但是他的灵儿,却不见了踪影。
玄武怅然若失地跌坐在椅子上,心里只想着也许过了几天他就会回来之类的想法。
然而,一天两天过去了,十天二十天过去了,萧子灵不但没有回来,更像是从这天下消失了一样。
于是,一个月后,还待在萧子灵房里的玄武帝怒吼一声,把所有的摆设摔得粉碎。此时,温暖的春天也已然过去。
江南曲春天,江南的夏天,都不是此时身处北方京城的玄武帝能够见到的。然而,少年时期他就在江南过,而那梦也似的地方,也是他的灵儿的故乡。
几百几千快马南下,整个江湖整个天下地找着他的灵儿,然而,以他的身手、以他的智慧,若他真的想躲他,又怎么会让他寻着。
他必定是去寻杨万里去了!一定是!
理当是足以让他忌妒交加的想法,却是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即使是不应当故意躲他的杨万里,却也像是从这天下消失了一样。
酷热的气候,让玄武终日心情烦躁到了极点。为什么灵儿要躲他,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见他!虽说他嘴里说着不要,却很享受着两人之间的欢爱,这点他根本不用明说,
自己也当然会明白。他与他可是赤裸相见,他的每一个轻颤、每一个喘息代表着什么意义,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然而,他却为什么总是逃了?……而且,还带着那个阮嫣红一起!
“皇上,香贵妃准备了一壶好酒……”
拿了重赏,在玄武帝面前冒险开口的太监总管,话才说了一句,就是战战兢兢地重新闭上了嘴。
皇上不晓得为了什么,不再临幸后宫,终日只是在华清殿里借酒浇愁。而他们,自也不会认为皇上思念着皇后,因为萧亲王留下的旧衣,都还稳当当地躺在了华清殿里。
玄武的心,远远地飘向了南方。
今日,岳将军亲自上京面见,告老还乡。岳将军老家在南方,老去之时自然也想回南方。
南方……南方……那富庶之地,那鸟语花香的地方,灵儿也必定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