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韵律的音调和他原本的声音不同,有点像是在海浪轻抚之下的沙子细响。极为简单,却优美:
「身体变成沙子、意识化为风,灵魂生出火焰——在时间的水中消逝。」后面的歌词听不清晰,仿佛跟着音调一起消失在空气中一般。
坐在他膝盖上,我努力抬头看着被笼罩在屋檐阴影中的脸:「父亲,后面的歌词是什么?」
黑暗中没有回答,背后的胸膛微微起伏,笑音从头顶上飘下来。然后,那只大手轻轻拍着我的头顶、抚摸我的头发。
感觉很舒服,所以我眯起了眼睛,放松身体窝在他身上。
歌声再度扬起,和别人的体温一起包围我、一点点渗透到我体内——是了,那是血脉的期望吧?是父亲的……
也是我的……
过度的睡眠只能让意识更加混沌。这是很早以前公爵就告诉过我的。
睁开眼睛时候看到的是和睡着之前一样的漆黑深夜,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只睡了数小时,还是已经睡了整整一天?
「纳贝蓝不在,还真是不方便啊。」送走他之后自己却又有些可惜的感觉,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做好事吧?
带点自嘲的笑笑,腹中空虚的感觉提醒我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的事实。
单手拢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我借着外界些微的自然光芒摸到睡下之前被我扔在床边的衣物。有些皱,不过凑合着还可以啦!
外面的走廊里非常安静,找到钟表的时候发现时间是凌晨。府邸里除我以外的另一个人应该在睡觉吧?没有点灯,我摸索着走向厨房的方向。
不算小的房间里黑暗而寒冷,由于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小傀儡经常在这里准备点心,所以至今仍然飘散着一种草药的甜甜香味。宁神的香料味道,让我不由得对着黑暗勾起唇角。
食物的储藏柜里几乎没有直接可以吃的东西。我从里面取出了干硬的面包和鸡蛋,在思索之后把面包放了回去。
鸡蛋……我不确定自己知道怎么料理它啊~~
***
事实证明我非常有自知之明。所以当我洗掉手上黑色的污渍之后,能够端回房间里的也只有红茶而已。
我起码还会泡茶。
自己泡的红茶显得有些过于苦涩了,我不知道香料在哪里,所以茶杯中只散发出单纯的茶香。我把它们放在自己房间的床头柜上,灯光在茶杯边缘折射出漂亮的光晕。
喝下去的液体使得饥饿感暂时消失,我重新向后躺回床上。
「不知道公爵要过多久才会知道我送走纳贝蓝的事情呢?呵呵……」又会说我乱来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再度闭上眼睛。
窗帘滑钩的摩擦声让我从浑浊的睡眠之海中挣扎出来,亮光在房间里伸展,尽力占领本有的那些黑暗。
不想起来,我拉高被褥,翻了个身更缩向黑暗的深处:「我没说要起床,纳贝蓝……」纳贝蓝?不对!脑子略微清晰的时候,我想到那个总是喜欢拉开窗帘放进阳光来的少年,已经被我亲手送走。
是啊……他不在了。那么又是谁做出这种和他差不多的举动来?
自己的呼吸在被褥中回旋,我能听见盘子被放在床边矮几上的声响。然后是食物被煮熟之后的那种气味。
皱起眉头,我更紧地卷起被子。
「卡克伊,你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了吗?」
还带有一丝僵硬的感觉,但那叫着我名字的声音的确属于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那个属于我的傀儡。
放弃现在这种孩子气的动作,我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男人站在略微泛黄的阳光中,阴影叫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阳光啊……这个角度,是夕阳了吧?」睡得太久只会越来越想睡,我是深刻体会到了。随手拉过两个垫子向后靠,我放松身体:「让我继续睡好了,反正马上就又是睡觉时间了……」
「要睡也该吃点东西。」
男人的话让我终于看向那个被放在边上的盘子——杂煮粥,和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蔬菜。我的视线在这些东西和他的脸孔之间回转了好几次。
「我吃过东西了,不饿。」
「我不认为厨房盘子里的那种东西可以吃。」
我不该偷懒而没有销毁掉那些失败的黑色东西。沉默的当口,盘子里的东西被移到我的手中,床边的傀儡迳自拉过椅子坐下。
没有加入任何香料的食物散发出一股原始的味道,肉类、蔬菜、调味料,那种味道让我的胃痉挛。但……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我还是接过了勺子,舀起那温热的粘稠物体。
「够了……」胃无法继续承受食物的负担,我放下了勺子把它们移到边上。看着壮硕的男人站起来收拾东西并且把它们挪远,我捧着冰冷的茶杯:「狄瑞,你怎么会想起来给我弄吃的?」
动作瞬间停顿了一下:「只是顺便。反正也没有其他人能弄。」
「喔……」冰冷茶液的苦涩味道略微缓解了我胃里的不适:「你知道有一句话吗?」
「什么?」他呈现给我的是半侧面,没有正视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略微勾起唇角。
「你怕我毒杀你吗?」他的尾音上扬了一些。
从鼻腔中发出的哼笑:「呵……如果要毒杀我,起码应该做些更好吃的东西吧?」
他的眉头跳动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许是无聊到想看他更多表情的地步?我的笑意更浓:「呐……狄瑞。」
「什么?」
「谢谢。」
动作完全停下来,是因为我的话吗?他再度走到床边,但是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我。
「怎么?难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感谢的话?」不期望这个冷硬男人的回答,我自顾自说着:「总该表达一下感谢的,要不然我会饿死吧?」
只是夸张的说法而已,不过这个男人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天赋:「你也会饿死吗?」
「当然不会,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耸耸肩,有些无所谓的感觉:「我说过的吧?只是有些麻烦。」就算饿不死,饿的感觉总也不是能够让人感觉舒适的存在。
「即使知道麻烦,你还是送走了他。」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狄瑞,我以为你对他的事情没有兴趣。」
起码他不久之前还是那么说的。薄薄的唇再度抿紧,我想他也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
「没有哪些人能永远在一起。」我低语。
「你说什么?」
他是真的没有听清吗?我不知道。「狄瑞,公爵告诉过你吧?傀儡是不会死的。」渐渐暗下来的光照中,我看着他的眼睛:「但是……长寿的魔族会死。」
微微停顿,我看着他:「你曾经想过,要和什么人永远在一起吗?」
「……」
「啊……我忘了,你曾经那么的爱伯爵千金啊。」
「不要对我们的感情使用过去式!」
「这么说……你现在还爱着她?不如……我像送走纳贝蓝那样,也把你送回南国?」不能说没有调侃的语气在里面。
但是男人捉住了话语中的什么:「我记得你告诉过我,黛葸已经死了。」
「是啊……我这么告诉过你。」笑笑,我不在意他到底能在我话中发现什么:「她是轻易就能死去的魔族,而你是不会死的傀儡。即是如此,你也想过永远吗?」
你如此信任着她——信任着另外一个魔族吗?
「那么,你会死吗?」我的傀儡开始学会用反问来回答我的问题。
「也许不会,也许……会……」无意识的,我的手指触摸胸口那细小的金属。有点刺痛的冰冷感觉,钥匙从来不让我忽视它的存在。
它随时提醒着我,只要没有它,我只是一个尸体。
也许不是钥匙寄生在魔族身上,而是魔族寄生着钥匙?荒唐的念头让我想笑。
「你……」
「狄瑞,够了。」告诉他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适合这样认真的聊天。「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或者随便做什么。我开始想睡了。」
傍晚的阳光很快就要完全消失,男人的身影没有离去,反而向我靠近。诧异间,我感觉到他单手撑在我床铺边缘而造成的向下凹陷。
「你刚才是认真的吗?卡克伊·布拉德……」
「关于什么?」我好整以暇。
「你说要把我送回南国。」
「只是开玩笑。」啼笑皆非,我以为他稍微变聪明一些了呐……「记住!不要把任何事情理想化。」不知道自己这么决定的理由,但是我肯定,对于他,自己绝对不会主动放手。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难道我对他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执着?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不想继续一个人?
「狄瑞?」
上扬的尾音是因为身体感受到的重量,对于那过于靠近的体重和气息,我的眼睛微微睁大。被压回柔软的床铺,即使是我也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现在的举动。
「你在干什么?」
「这就是你的相处方式不是吗?卡克伊·布拉德。」没有笑,眼睛里更没有笑意。眸中微微折射的星光里,男人就这样看着我。
身体内侧,那个在雨夜中破碎的东西又开始作祟了,细小的碎片戳刺着。
「是啊……」我抬起了手,触摸着男人粗糙的脸部皮肤:「我想……你也该是时候开始习惯了。」
「谁知道呢。」
上方给我压迫感的阴影俯下来,对话在此中断了。
「啊……狄瑞,痛——」右腿被压迫的感觉几乎让我的骨头都发出哀嚎,因此尾椎处的钝痛也变得轻描淡写起来。我扭过手臂想要搭上他分开我双腿的手,却在他下一个调整姿式的动作之下失去平衡,只能慌张地重新用双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你!」
身后的又一下撞击,让我根本无法继续说话。摩擦感和钝痛,让我即使想要放松都做不到。呼吸在调整了很久之后才略微顺畅:「你到底……会不会做啊?」
「你不是很熟练吗?」背后传来的声调和体内火热的部分形成反差,颤栗在皮肤表层传递,然后渗透进去。
「不要收紧——」他的语速一下子加快,然后固定住我右腿的手松开,绕着腰侧滑到前方。
「啊……」不想叫的,可那无法控制。当手指在变得敏感的皮肤上游走的时候,痛感和异样渐渐消失,热度升高取代了那种颤栗:「狄瑞,你的手……啊!嗯……」
「是这样?」
「嗯啊……那里……」手的触感变得滑腻。热度,新的、毛骨悚然的颤栗蔓延开来。身体从抗拒到接受,想要……更多的对待。
「你果然很熟练……」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也有更多情欲的味道。但我已经无法分辨,而被扯入男人动作的漩涡当中。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从来都不应该陷入性爱之中的自己……难道又要回到那种时候去吗?当大部分的外部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某些感触却更鲜明了。
身体被翻转过来,那双手托起我的身体略微高于床上的被褥,后脑抵着枕头,某种微咸的盐水滑进嘴角,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汗水?亦或是……
来自别人的冲击、炽热的摩擦,—次比一次更有力的挺进。身体自动反应着,大脑的思维中心却只在那双环住我的手,那只手几乎承载了我的全部力量。
似乎上一次……也是这样吧?
承托我的、不会松开的手。
抬起自己的手臂,模糊的视线中可以看到自己掌心淡淡的金色,然后接触到对方灼热的皮肤。
「狄瑞……」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意识恢复的时候,被褥边缘轻轻磨娑着脸颊,那柔软的触感有着平时感觉不到的些微温暖。
更热的是被褥中那双依旧环住我的手,绕过腰部,安抚一般的沿着脊柱的线条在皮肤上反复游移。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不过周围都是一片黑暗。
还有属于狄瑞的气息、和他不稳的呼吸。
***
记忆有些模糊,我甚至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只知道现在的自己似乎是太过放松了。浑身都无力,在久违的体温包围之中,连手都无法抬起。
「狄瑞……」叫出他名字的声音明显需要水的滋润,不过这并不碍事:「你该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我无意改变自己习惯的,但是目前自己的体力却不支援我的举动。我的努力只造成了蠕动的效果,用他自己气息笼罩住我的男人似乎是睡着了?
赤裸的皮肤除了热度,还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疲劳妨碍了思维,我挪动着身体让自己更贴近一些,脸颊从他赤裸的皮肤上汲取温暖。
偶尔这样一次也无妨吧?和别人一起入眠……而且,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傀儡。
自我催眠的句子、安心的感觉,唇角在自己无法控制的意识之下上扬。闭起眼睛,任由自己沉入深眠。
心中骚动的是什么?
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怀抱、似曾相识的温暖、似曾相识的安心……是记忆的关系吧?
然而那种似曾相识,让我心痛而恐惧。
「父亲,真的可以在这里过夜吗?」想表现得平静的,但是声音泄漏了我的心思。
唯一的烛火将光芒投射在天花板的浮雕上面,父亲笑了:「是啊,我的小钥匙。你很累了对不对?过来这里,不用回去自己房间了,不过只有这一次喔!」
「嗯!」几乎是用跳的回到床上,钻进父亲为我拉起的被褥一角。然后立刻被那双大手搂过去。父亲胸口的钥匙有些冰冷,不过皮肤是温暖的。「很温暖……」
喃喃自语一样的说出自己的感觉。
然后父亲笑了:「是吗?」
「是啊……比一个人睡觉来得温暖!」我很认真。「父亲为什么都一个人睡呢?不会觉得冷吗?」
一只手空出来,抚摸我的头发:「因为魔族是一种不值得相信的生物啊!小钥匙……你会明白的。」
在温柔的动作下,我闭上眼睛。接下来的句子不知道到底是真实听到,抑或是我的幻觉?
「卡克伊……不能被温暖和安心所蒙骗喔!魔族是孤独的,所以只有一个人,才是安全的。」
「你很快就会明白——」
***
睁开眼睛的过程中,眼睑在微微的颤抖着。梦境让我恐惧?幸好醒来看到的不是那有着嗳昧温度的地下石室。
周围还是一片黑暗,宽大的床铺上只有我一人。我没有去思索那个傀儡的去向,因为他不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坐起来,用手指爬过自己的发丝,我发现梦境让我流汗、湿透了衣服和发。前胸在骚动着,冬夜的空气拂过我的皮肤,才让我感觉到被褥掉到了腰际。
钥匙——是冰冷的存在。
意识在寒冷中渐渐稳定了下来,然后,我感觉到别人的存在。
「谁?」警觉,我略微坐正,看向气息传来的方向。
黑暗的房间里,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门口边更浓的阴影之中,我依稀能看到那卷着大波浪的长发。
「晚上好啊,卡克伊·布拉德先生。」
娇柔的声音中却含有毒素,彷佛是一种美丽却致命的花朵。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
手肘支在膝盖上,我笑了:「南国的伯爵千金啊……居然能被你找到这里,我该怎么表示我的赞赏呢?」
「把那个人还给我……如何?」她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出阴影,微弱的月光使她的脸显得冰—样白。
「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吧?」好整以暇,我并不担心她的任何攻击。但是心跳却比平时更快……我似乎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我都知道了!只要再度在那徽章上涂抹血液、重新念颂和之前一样的特殊咒语,就能解除你们的契约!」说话间,她离我更近:「怎么样?是个好主意吧?」
「对啊,解除我们的契约,然后你就像带一样中意的行李、一件值得骄傲的首饰一般,把那个男人带回去?」我的眉头微微皱起:「公爵府的傀儡……很完美的奢侈品,对吗?」
「你难道有别的意见?」她笑得很美,美得让我作呕:「难道你不以为,公爵府的傀儡给你这个下流的小子是浪费了?就算你是钥匙的持有者又怎样?」
叹息,有着无奈和不屑。我让钥匙的力量在体内流动,随时都能放出:「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情报网,南国的伯爵千金啊……如果你真的能够调查到,想必也不会不自量力的来这里挑衅了吧?」
「也许应该再给你一些教训的,不过……我今天没有那个心情了!」笑容从脸上完全抹去,我举起了右手,金色光芒微微浮现。
我面前的女性略微后退了一步,那种诡异的自信笑容却没有消失:「是吗?教训……只怕你再没有那个机会和能力了!卡克伊·布拉德!」
「什……」我忽略了什么?我一定是忽略了什么?然后下一秒,我明白了。
从背后而来的冲击,我能感觉到的只是那一瞬间的冰冷——冰冷的接触皮肤、切开肌理,冰冷的推进、穿透。
手中凝聚的力量散去,瞬间的不可置信散去后,我正视那从我前胸穿出的冰冷金属。
是啊……事情就该是这样的。
一整个晚上的违和感,虚幻的平和与温暖,在那一瞬间碎裂了——然后跟着金属被抽出的动作喷溅、一点都不剩。
安心……这才是真正的安心不是吗?这个世界,正和我想像的一样啊……
双手接住从自己胸口涌出的金色,我略微转过身,看着那双在黑暗中有着冰冷色泽的墨蓝色眸子:「狄瑞。」
脖子的一丝痛楚,挂在身上的银色链子断裂了。裙摆在身后飘过的同时,我胸前的小小金属已经落入那双白皙的手中。
得意的笑声:「呵呵呵……我可是知道了很多喔!布拉德家的小少爷……没有了这个,你也只能做一具尸体吧?这柄神奇的『钥匙』就由我来接受,并且从此留在我们南国吧!」
我想大笑的,但是在体内逆流的血液干扰了我:「接受?呵呵……咳……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如果你想要这样的话,那就试试看吧……唔……」
看不清她用了什么武器,只不过身侧感受到的重击使我跌入床的一角。血液的流走带走力气,更别提魔法的力量。挣动着,但是单手无法支撑起我的身体。胸口很痛,但是在没有钥匙疗伤的刺痛之下,却又让我觉得安心……
没错,这种安心才是真实的吧?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视线离不开那个男人呢?我的傀儡半跪在床上,短剑在他手中发出金属光泽——那是我血的颜色吧?
「应该恭喜你的,狄瑞……你终于成功了。」笑着,口中的血液和胸口的剧痛使我说话不是那么流畅。
他抛开手里的武器:「这是你教我的,卡克伊·布拉德。」
「是啊……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傀儡。」嘲讽的语气才适合我,不论是针对别人还是自己。「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快乐一点呢?希望达成,回去……你的爱人……身边。」
「你连临死的时候都打算嘲弄下去吗?」
「哈哈……咳咳咳……那是我的习惯,改不掉了……」他略微靠近过来,所以我也伸出了沾满金色的手:「说起来,我好像都没看你笑过……啊?既然都是最后了,让我看看你的笑容吧?做了你那么长时间的主人,却连这个都……咳……没看过,好像不太划算啊…………」
死亡的安心感让我变得饶舌起来,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我伸出的手。
灼热的手、干燥的皮肤,有力的动作……眼眶里有种不同于血液的热度上升、回转着。
「狄瑞……」
那只手拉着我的手腕,然后移动——直到我能感觉自己的手指接触到某样金属的表面,直到我听到不知出自于谁的喃喃咒语声……
是了,是解除契约吧……微微闭上眼睛,让那灼热从眼角渗出、滑入发鬓。原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变过么?他的意志和期望……那么就如他所愿吧,如果我的死亡真的就可以结束一切的话。
手被放开,啊……是丢开才对。真奇怪,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意识却是那么清晰呢?视线捕捉到那个离开床上的身影,另一个身影却没有扑向他——因为他身上沾满了我的血液吧?呵呵……肮脏的,布拉德家的血液。
「狄瑞,我们回去吧,早点换掉你身上这都是脏东西的衣服。」高昂的声线,然后是脚步声。
另一个脚步声显得有些迟疑。
为什么?他应该走得更干脆、更高兴才对吧?
最后的力气,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我调整自己的身子坐起来、扬起了自己的声音。
「狄瑞!」
脚步声停止了……呼吸声也消失。一片寂静中,我睁大的眼睛只能看见那模糊的身影回过头来,看着我。
然后我笑了……最后的最后,即使他不笑,我还是会笑下去的。
「再见。」
你自由了。
黑暗,然后失去自己身体的支配权。能做的只有听着两个脚步消失,然后继续感受胸口的疼。
除了伤口,还有别的地方的疼痛。
纳贝蓝,你说错了喔……原来,我的身体里也存在那种并非物理存在上的「心」。
如果它不存在,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