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这股火气,也该不只是因为见到我就讨厌吧?”耶律宣景放下酒壶,不答反问。“白天在紫宸殿外,你走得那么急是怕有人等得太久吧?没想到却白费了一番苦心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仲玄脸色一沉,盯住耶律宣景,一双狭长的凤目又冰冷阴翳了几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认为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仲玄,你我算得上一出生就已相识了,虽然这些年你一直刻意与我疏远,不过,你的事却也休想瞒得过我。”耶律宣景冷笑两声,突然趁萧仲玄毫无防备之时出手,擒住他的右腕,拇指轻轻拂过那条延伸到手掌中的疤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只手是为谁废掉的么?”
“放手!这是我的私事,与你何干?”萧仲玄开口怒喝的同时,空出的左手已如鹰爪般凶狠地直袭耶律宣景的双目。
“好狠!看来我猜得不错,你对他果然有心,不然也不会提到他就失了往日的镇定自若!”耶律宣景侧头后仰躲过萧仲玄的袭击,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却仍不放弃进攻他心底的要害。
“再说一遍,这是我的私事!你既然并非有国事相商就莫怪本王无礼,恕不奉陪!”萧仲玄说罢,便要拂袖离去。若不是怕惊动了展昭,他绝不会在被冒犯后还对耶律宣景如此客气!
“你若不想惊动展昭就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是你先将私事与国事搅在一起,我也不得不把这二者混为一谈。”耶律宣景状似悠闲地翘起腿,浓眉一挑,眯起眼来望向萧仲玄修长的背影。他体内那一半汉人血统造就了他天生与众不同的气质,除了辽人特有的彪悍霸气外,谈吐举止则更具有汉人的优雅风范,令人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那就请你有话直说。”萧仲玄回过头,等着耶律宣景开口。
“好,我就来和你谈谈国事——近日来,那包拯的厉害你也见识到了,宋主几次动摇欲答应我们的条件都被他劝柬拦下,此人必是我们眼前最大的障碍,这是其一;其二,展昭乃大宋皇帝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更跟随包拯多年,你将他召至身边,难保不惹来麻烦;其三,今日在殿外与展昭相会之人,此时正代替他在包拯身边护卫,不必我说,于公于私,恐怕都是你的眼中钉!或者说——我倒是担心你会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对付他,究竟是为了国事,还是为了私事,稍不留意,就会本末倒置啊!”耶律宣景边说,边自斟自饮。仲玄向来与他政见不和,被他怒目相向并非首次,何况此次他连连揭出他的心事,更无异于大胆捻了虎须,恐怕此后他心中对他的憎恶又更多了几分。
“哼,不劳你费心,本王自会公私分明!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国大业,不过,也不会容许有人对展昭不利。至于其他人,你若有良策对付,本王自会配合。”萧仲玄目光一凛,恢复了冷静。刚刚被耶律宣景用言语一激,反倒让他理清了脑中的思绪。他说得不错,那白玉堂对他来说,于公亦是一块绊脚石,必须除之!
“怎么,怕亲自下手展昭知道了会立刻与你反目成仇,所以想借刀杀人?”耶律宣景起身走到萧仲玄面前,四目相对的瞬间,已互相将对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耶律宣景,不要欺人太甚!我虽然不喜欢那些结党营私、铲除异己之事,但若有人处处与我作对,我也决不手软!”萧仲玄格开耶律宣景二次向他伸出的手,运起气来在他的胸口一推,将他震开数步。
“好吧,既然你已把话讲到这个地步,我今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想展昭在门外站得已经够久了。告辞,仲玄。”耶律宣景低笑了几声,在萧仲玄发作之前,掀了珠帘,穿过厅堂,推门而去。
“飞宇,出来吧。”待耶律宣景离开后,萧仲玄冲隐藏在窗下的人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花飞宇现了身,毫不在乎地从窗口跳进房内。
“我与耶律宣景周旋之时。你藏在窗外做什么?”萧仲玄问。
“担心你的安全。”花飞宇半开玩笑地回答。
“谅他还不敢对我如何,而且,凭我对他的了解,虽然他重视名利权势,却也不至如此不识大体。”萧仲玄道。
“我就知道你……罢了,反正除了展昭,你根本不在乎他人的想法与感受。”花飞宇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昭……他在哪里?”
“外面的屋顶上。”果然,他耳中只听得到展昭二字。
“屋顶上?他为何无事要待在屋顶上?”
萧仲玄不解地皱起眉,转身寻了出去,来到院中抬首望去,果然看到屋顶上立着一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提起气来,悄然无声地落在他的身后,几乎想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将他拥入怀中,但他身上笼罩着的那层皎洁的银辉太过高洁,伸出的手最终还是只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在想什么?”
展昭回过头,眸中似乎凝聚了某种东西,柔如月光,璨似星辰,只是一纵即逝,在看清来人的脸后恢复成了两泓幽深的潭水。
“大哥?”
“展兄弟,独自对月沉思,可是有什么心事?”萧仲玄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问道。
“没什么,大哥不必担心,这只是展某的习惯而已。”或者该说是因为三天两头被人拖上屋顶,习惯成自然?不知此时,开封府衙内的屋顶上,是否也有只白老鼠正在与他望着这同样的一轮明月……
***
数日之后
更声响过了三遍,早已是夜深人静之时,月华如水,微风轻拂。忽的,天边一条黑影急急掠过,仿佛一只蝙蝠,轻如飞絮地飘入了静悄悄的开封府衙,潜入后院,正要靠近包拯的寝房,却猛然察觉了什么,慌忙抬起头来,只见一人白衣胜雪,俊美无双的容颜在皎洁的月色之下更显绝代风华,手中已然出鞘的三尺青锋凛凛地散发出一股冰寒的肃杀之气,清冷刺目!
“哪里来的狗贼,胆敢夜闯开封府衙,还不快快给白爷爷报上名来!”
话音未落,剑气已嘶空响起,转眼间白玉堂人便到了那贼面前,银光暴闪,疾若流星,逼得他再想逃走已来不及,只得立刻拔剑抵挡。
“锵!”的一声,虎口欲裂!
“哼哼……”那人冷笑了一声,并不作答,反手挽出一连串阴狠的剑花,毫不迟疑地剑剑直刺要害。
“连名号都不敢报上,可见是个宵小之辈!”白玉堂上身倏斜,手中雪影一沉,灿银剑柄骤抬猛捣,剑锋翻转,光华掣闪,冷电枞横。
“白少侠,出了什么事?”
打斗声很快惊动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以及府衙内的其他衙役侍卫,众人冲入后院,却见白玉堂正和一名黑衣人在空中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金铁交击,脆响频传。
“保护好大人,不要擅自离开!”
白玉堂边喊,边隔开奔着自己面门而来的一剑,借势反攻,手腕一抖,雪影寒光夺目,宛如蛟龙,划出一圈圈飞旋舞动的光弧,一个招势,交织成万道光雨,划分成无数个角度,迷惑了对方的双眼,只一瞬,已抓到机会,凌厉地直挑对方的胸口。
“白玉堂,果然厉害!”那黑衣人一惊,矫捷地旋开身形,胸前的衣衫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此时再战,气势上已被白玉堂占了上风,便虚晃一招,从怀中掏出数枚银镖,连连发射,趁白玉堂举剑拨挑之际,转身便走。
白玉堂本想提剑去追,转念一想又怕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此时猫儿不在,保护好包大人就是他的首要任务,还是谨慎些为妙!想到此,他止住脚步,收了雪影,回到院中,来到包拯面前。
“大人,让你受惊了。”
“本府无事,多亏白少侠在此。白少侠并非公门中人,却是侠肝义胆,这些时日来,真是辛苦你了!”包拯叹道。
“大人无须把此事放在心上,我曾向猫儿保证过,有我白玉堂在此,断不会让贼人靠近大人半寸!何况大人乃世间少有一心为民的好官,这本是我该做之事!”白玉堂一笑,拱了拱手道。
心甘情愿是真,说不辛苦却是假的,想那猫儿,年年月月如此度过,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名号响亮,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又有几人能够明了?一直自认为了解他,如今才真正体会到重任在肩那沉甸甸的分量。
之后,众人暂时安下了心神,各自回房去了。白玉堂虽想那贼应该不会中途折返,却仍不放心,便独自在回廊上坐了,抱剑靠向廊柱。
那日别后,又有六七日未见猫儿了,不知他可还好,那萧仲玄可有为难于他?
***
一帘清月,映着一张冷酷的容颜,美酒虽烈,却依然暖不了眼前之人的心肠,眉眼之间透露出来的皆是厌恶与不屑,大概是怪他打扰了他与那人独处的时光。不过无所谓,因为他花费心思随时掌握他的一举一动,本来就是要破坏他的计划!
“今日我不会打扰你太久,不必如此大动肝火。我走之后,你大可以继续向他倾诉衷肠。”耶律宣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你究竟想怎么样?”萧仲玄几近恼羞成怒地压低了声音质问。本想与昭出来图个清净,没想到在酒楼中也会“巧遇”耶律宣景。
“听说,他夜夜睡在你房里?”耶律宣景望向回避到另一张空桌坐下的展昭,探身凑到萧仲玄耳边道。
“你!你敢派人监视我?!”萧仲玄当场变了脸色,狠狠瞪向耶律宣景。
“若不如此,我怎能知道宋主已经把人派到了我大辽王爷的枕头边上!”耶律宣景见萧仲玄并不否认,口气未变,眼中却浮上了一层薄冰。
“住口!不准这样折辱他!”
萧仲玄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啪”的将酒杯摔在了桌子上,白瓷酒杯应声而裂。惊得周围的客人纷纷直望过来,展昭也本能地抬起头来观望,不知他们出了何事。
“别激动,他在看。”耶律宣景以眼神一指。折辱,原来仲玄对他,已经到了将之视为珍宝的程度!共寝一室,竟还舍不得碰他。如果是他,有朝一日能将心爱之人囚于身边,不管使用多么卑劣的手段也一定要马上完完整整地得到他!
“耶律宣景,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如果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会要了你的命!”萧仲玄扯住耶律玄景的一只手腕,掌上已用了七八分力,若是普通人,只怕此时腕骨已碎!
“是吗?你我在这方面到是相当的意气相投——与心爱之人比起来,其他人的命都可视为草芥!”耶律宣景轻轻地说完,硬生生地拽来萧仲玄对自己的钳制,看了看腕上留下的五指淤痕,起身而去。
萧仲玄心中一沉,不禁皱起眉来,双手紧握成拳……视他人之命如草芥,他刚刚这句话,绝非只是说说而已!
“大哥,你还好吗?”展昭回到萧仲玄对面的位置坐下,见他脸色难看,敛眉不语,有些担心地问道。
“啊,无事,我只是……一时走神而已。”萧仲玄勉强笑了笑道。
之后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萧仲玄始终觉得心下难安,便说自己倦了想回去休息,与展昭一同出了酒楼,又后悔出来时只想找机会多与他独处,就没有骑马,如今要穿过几条巷子才能回到宅中。
此时已至深夜,街上无人,一片浓云掩了月光,四周更显晦暗。两人皆是提高了警惕,同时察觉到了空气中凝聚的某种不明气息。
“大哥,小心!”
阴风拂过颈边,展昭手中的巨阙一颤,瞬间便已出鞘,身形一错,将萧仲玄挡在了身后,朝如鬼魅般突然从天而降的几名黑衣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夺命追魂之人!阎王想要你三更死,我们便不会留你到五更!”
为首之人说罢,几名黑衣人便不由分说,群起而上,围攻展昭。只见展昭运剑如飞,不消片刻,已有三人被撂到在地。余下三人却皆数上乘高手,步伐如梭,上下翻飞,配合彼此变换招势身法,看准机会便时时准备逼向他身后的萧仲玄。
“辽国番王,纳命来!”
展昭见状,虚晃几招摆脱开纠缠住自己的两人,足尖狠狠一点地,身体腾空而起,手中长剑疾如闪电地在空中挡住袭向萧仲玄的那刀,剑锋倏然翻上,横截敌人手腕,那人大惊,连忙立刀一挡,顿时火星飞射,险险躲过了这招。
“大哥,快走!”
“不,我不会留你一人在此!”萧仲玄说着,也拔出剑来,不但没有逃走,反而靠到了展昭身边。虽然此时无法说出口,他心里却对这些人的身份有几分把握。
“大哥,你的手……还是找机会快走,不要管我,这些人,我一人便可应付!”展昭在错身的工夫低声道。
“我的手,硬拼不行,虚张声势扰乱他们的注意力到是还好!你专心应战便好。”萧仲玄一边回答,一边再错开身,引开其中一人,见他恍惚应对,没有一招是真,心下更加笃定,这些人想杀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展昭!
那厢展昭却是担心萧仲玄不敌刺客会伤了性命,心中焦急,却被两名黑衣人团团缠住,不得脱身,加上对方连连进攻,招招毙命,逼得他不得不暂时专心应付。
在挡住对方迎面劈来的一刀的同时微一侧身,手中巨阙向右一挑,刚破了这招,另一人已挺剑欺身近前,直刺他的要害,他仰身避过,顺势抬剑搭上那人的剑身,借力使力,轻轻一引,带动对方的脚下前移了两步,此时手腕一翻,又狠又疾地倒绞过去,化解了对方的内力,寒光闪耀间已卷飞了敌人的兵刃,并将其击倒在地。
“可恶!”
余下一人低咒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又与展昭对了几招,左手突然一抖,丢出两三枚弹丸。弹丸撞击到地面,立刻爆裂开来,散出一股烟雾,展昭虽然身手矫健,及时向后弹开,但仍是不慎吸入了些许飘扬在空气中的粉末,才提起气来就觉眼前一花,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展昭,我看你这次还不乖乖受死!”那黑衣人见得了手,毫不迟疑地立刻纵身举刀向展昭砍去。
“住手!不准伤他!”萧仲玄情急之下,已将剑交到了左手,瞬间击倒了面前之人,旋风般追上去,剑锋笔直凶猛地刺穿了那人的后心,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人竟拼了命的使尽最后一口气狠狠地将手中的利刃插入了展昭的胸口!
“不!昭!”萧仲玄狂啸一声,宝剑一横,已将凶手切做两段,飞身上前接住展昭的身体,“昭!”
“大哥……回开封府……”展昭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支持不住地昏厥过去。
“昭,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回开封府!”萧仲玄强压下震惊狂乱的心神,抱起展昭,朝开封府衙疾奔而去。
***
拂晓时分,残月未落,旭日将升,随着“吱呀呀”的一声,守在廊上的众人立刻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围住刚从展昭房内走出的公孙策。
“公孙先生,展护卫他怎么样了?”包拯满面忧虑地首先开口问道。
“还好,展护卫已无性命之危,那一刀没有伤到心脉,那毒也只是普通的迷香,不过他失血过多,需要好生调养。”公孙策答道。
“本王可否进去看他一眼?”萧仲玄忙问。
“这……展护卫他还在昏迷中,不能开口讲话。”公孙策面有难色地说。
“本王只想看上一眼,不会过多打扰他。”萧仲玄说罢,轻轻推门而入。
“白少侠,展护卫已经没事了。”包拯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始终一言未发地白玉堂。
从公孙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手就紧紧握在了剑柄之上,直到听说展昭没有生命危险才略微松弛下来。
“大人放心,我……知道分寸。”白玉堂答道,”我只想在此等他出来,然后……猫儿那里,万一他醒来口渴之类,总要有人照顾。”
“也好。”包拯知道白玉堂与展昭情谊深厚,点了点头,与公孙策先行离开,以免太多人聚集门外,吵到展昭。
不久之后,萧仲玄面色铁青地从房内走了出来,在门口停下脚步,只见白玉堂持剑而立,身上散发出一股冰寒的肃杀之气。
“我不管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什么辽国王爷,如果他有什么闪失,我会亲手取下你的人头!”
萧仲玄没有答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现在他没有心思再与白玉堂多做计较,因为他只想立刻让伤了昭的人付出代价!
萧仲玄离开后,白玉堂走进屋内,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缓缓靠近榻边。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四周还隐隐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气。
昨夜还躺在床上想着要不要明日再跟包大人一同上朝,顺便与他见上一面,未曾想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就听到府衙前院一阵嘈杂,怕又有刺客前来,慌忙起身冲了出去,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片刺目的猩红!猫儿被那人抱在怀里,双目紧闭,了无声息!如果当时不是王朝马汉拉住他说展大人性命要紧,他早冲上前去……
“猫儿……”
他在榻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以袖口替他拭去额上冷汗,这才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吓人,心中一揪,用力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临走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怎么自己反倒这样不小心……你只是只笨猫,还当自己真的是九命怪猫么?”
“玉堂?”展昭仿佛在睡梦中听到了他的叨念一般,睫毛轻动了几下,竟睁开了双眼……
“猫儿,是我,我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继续睡吧……”白玉堂怕展昭醒过来再耗损精力,连忙低声安慰了几句,看他又重新闭上眼睡了,这才缓缓疏了一口气,发觉胸口竟被砰动的心跳震得生疼……
绿树归莺,雕梁别燕。春光一去如流电。当歌对酒莫沈吟,人生有限情无限。
弱袂萦春,修蛾写怨。秦筝宝柱频移雁。尊中绿醑意中人,花朝月夜长相见。
***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一名侍从在耶律宣景的寝室前小心地敲了敲门,道:“大人,王爷来了,说要马上见您。”
“那还等什么,快请王爷进来。”屋内的人应了一声,似乎并不介意一早就被打扰。
“是。”
侍从转身退了下去,不消片刻,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雕花木门“砰”的被人一脚踹开,显示出来人的极端愤怒。
“仲玄,你这是要干什么?”耶律宣景丢开手中未来得及披上的外袍,以两指夹住如毒蛇吐信般凶狠地迎面而来的剑锋。
“我说过——如果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会要了你的命!如今,我要将你碎尸万断!”
萧仲玄说着,借着巧力一扭剑柄,迫得耶律宣景不得不立刻松手,身子向后急仰,躲过他接踵而至的进攻。
“展昭一直不知道你的左手也能运剑吧?而且,如果他知道你派人去对付白玉堂,是否也会如你此刻一般暴跳如雷呢?”
“住口!不管如何,你敢伤他,我今日定要先杀了你再说!”萧仲玄接连被戳中了痛处,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怒火轰地涌上了头顶,煞红了双眼,抬起手中长剑便朝耶律宣景的心窝刺去。
这一剑角度刁钻阴狠,杀气腾腾,只可惜他早已失去了平常的冷静,心绪焦躁混乱,出手太急,反到被对方抓住了反攻的时机,跃起闪开的同时抽出腰间的长鞭一甩,缠住他的手腕,挣扎间只觉腕上一阵刺痛,显然已经被磨破了一层皮。
就在萧仲玄吃痛一惊的刹那,耶律宣景手中一收一抖,眨眼间便将他手中的兵刃带飞。
“可恶!”
萧仲玄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就败下阵来,直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更加暴躁不甘起来,二话不说,赤手空拳地便朝耶律宣景攻了过去,岂知却又一次正中对方的下怀,才纵起身来,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失去了平衡,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朝下带去。
“仲玄,你太心浮气燥了,连一半的功力都未施展出来呢!如果你刚刚面对的不是我,恐怕连左手也已废掉了。”耶律宣景抽紧长鞭箍住萧仲玄的腰将他卷进怀里,抓住他的左腕用力一扭,抬到唇边,舔去擦破的皮肤下渗出的血丝。
“耶律宣景,你……大胆!”萧仲玄被耶律宣景的举动惊得蓦的瞠大了双目,紧接着,一股强烈的被羞辱的感觉席卷而来,一拳狠狠地击中了“仇人”的腹部。
“唔……”耶律宣景闷哼一声,仍咬紧了牙关没有松手,迅速点中了他的穴道,让他彻底动弹不得。
“大胆?没错,我就是大胆!你始终不敢对展昭出手是怕他恨你吧?可是我却不怕你会恨我!我已经忍得够久了,我不会再继续痴痴傻傻地等待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人主动投入我的怀抱,我只会全力去抢去夺!就如同你我脚下这片土地,迟早都会属于我们大辽一般!”
说罢,他不顾萧仲玄用带着憎恨的眼光对他怒目而视,扳起他的下巴吻上去,感觉到他的咬牙抵抗后,手下一捏,强迫他张口松开牙关,粗暴无情地践踏蹂躏他的骄傲——
他不会象他对展昭那样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手心,也不会如花飞宇一般默默守护便会满足,他只想一心一意地得到眼前这个人!
“仲玄,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一直……仲玄?”
过了半晌,耶律宣景终于放开了萧仲玄,却发现他脸色惨白,竟已气急攻心地晕厥过去。
***
午后的开封府衙难得安宁无事,包拯早朝归来,与公孙策一起过来看过了展昭,见他面容平静,睡得安稳,便又轻轻离去。
白玉堂已经在展昭身边守了三天三夜,虽已知道他迟迟不醒的原因除了受伤还有平日疲劳过度之故,但还是无人能劝动他离开半步。衙内上下皆知这白少侠的脾气秉性,几次之后,也就不再多费口舌。反正展昭醒来之后,自然降得住他。
白玉堂趴在展昭床边闲坐难安,干脆撩起他的一缕头发在他鼻端蹭来蹭去,口中一如既往地说着戏言,一双黑玉般的瞳眸中却幽幽地染上了一层轻愁。
“臭猫,你倒能睡,都睡了三天了,还不醒来……”
猫儿的面色还是很差,虽不若前两日那般苍白,但仍缺乏血色。几次见他眉锋微蹙,不知梦中又在想些什么放不下的烦心事,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替他将那隆起的结揉化抚平。不止一个人赞过他一双星眸神采飞扬,其实猫儿那双眼睛才真叫好看,刚中带柔,仿佛平静深沉的海洋,历经磨难沧桑却未搀杂一丝浑浊,永远是那眸正神清,无须尖锐跋扈,自然正气凛然……只可惜他此刻闭着双目,只看得到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影子。大概没人知道,其实这只猫的牙嘴之利也不比他白五爷逊色,想当初他们猫鼠相争那段日子,他时常故意气得他七窍生烟。说来他只是看不惯他事事都要忍耐三分的作风,激得他受不了丢开那些束缚反唇相讥甚至动起手来,他反到觉得痛快,南侠本就该如此爽朗!
白玉堂半眯着眼睛,盯着展昭的睡脸,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尚未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爬上了眼前人的双唇,一番摩挲,扰了人家的清梦,令沉睡了三日的人终于不堪骚扰地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猫儿,你醒了?”白玉堂轻问,眼底眉梢皆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玉堂,我……睡多久了?”展昭低低地问,声音有些发涩,胸腔轻微的震动已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带来丝丝隐痛。
“三天而已,你偶尔睡上一次懒觉,天也塌不下来!别一醒来就这般多话,等我马上去叫公孙先生过来。”白玉堂笑嘻嘻地调侃着,却没忽略展昭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痛……他又在忍了。
“我……”展昭淡淡一笑,尽量轻松地开口——看玉堂眼中都是熬出来的血丝,这次一定又让他担心了,“不必这么急,我没事,只是有些口渴,可否有劳白少侠倒杯水来与展某……”
“哎呀,倒水就倒水,还这般咬文嚼字做甚?害白爷爷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玉堂说着,却是一刻也没耽搁,手脚麻利地转身马上倒了杯水来送到展昭唇边,想了想又怕他这样躺着喝水万一呛到,咳嗽起来非痛个死去活来,便极轻地慢慢扶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小心地一点一点喂他喝了几口。
清水滋润了几乎要冒出烟来的喉咙,解决了口干舌燥的痛苦,展昭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整个倚在白玉堂胸前的,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正吹拂在颈边,心跳不由得随之快了起来,正想叫他放自己躺下,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转眼来人已经走进了房内。
“展护卫,你醒了?王爷前来探望你了。”
包拯走到榻边,并未感觉有何异样,身后的萧仲玄脸上带笑,眸子却已在瞬间冷了下来。
“太好了,看来本王来得‘恰是时候’。展大人,你感觉怎样?”
“让王爷担心了,展某已无大碍,只是那日未尽到护卫之责,令王爷受惊了。”展昭看向萧仲玄,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后,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这次,总算没有再让大哥受伤。
“哪里,展大人言重了,你此次受伤都是为了本王。”如果,此刻眼前不是这般情景,他大概会为昭这一笑而兴奋不已吧,他终是在乎他的,只是不及另外一个人……
“而且前段时候,要展大人日日在本王房内护卫,令你夜不安寝,也的确辛苦你了,本王这就不多打扰了,还请好好休息。”萧仲玄说完,又看了白玉堂一眼,与包拯抬步离去。
“玉堂……我有些累了,能否让我躺下说话?”察觉到白玉堂的身躯突然僵硬起来,展昭心中暗叫不妙。
“好,就让你先躺下再说。”白玉堂点点头,仍是轻手轻脚地扶展昭躺回枕上,替他拉好了被子,才沉着一张脸张口:“你……每日都睡在他的房内?”
“这是为了防止刺客夜袭……”
“防止刺客也不必共寝一室吧?”
“只有贴身护卫才能保得万全……”
“那花飞宇才是他的贴身护卫吧?为何他不守在自家主子身边,却要你去?”
“他要负责全宅上下的警备,而且,皇上派我前去,本也是为了万无一失;再说,我也想借此机会报答大哥的恩情……”
“都是借口,那萧仲玄分明是图谋不轨、没安好心!”白玉堂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图谋不轨、没安好心?这是从何说起?大哥他……”展昭不解地分辨,却被白玉堂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话说了一半就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虚压在自己上方、几乎与他贴上了鼻尖的人困难地开口,”玉堂——”
“笨猫!你这是真傻还是假傻?查了这许多年的案,怎的连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你……”白玉堂咬牙切齿地盯着展昭,胸中翻滚的怒火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种冲动取代,感觉到他的吐息之后才发觉自己离他有多近,近得只要稍稍靠近就能碰到他那双弧形优美的薄唇。
“猫儿,我想……”
“不行!”展昭大惊地脱口而出,禁不住因暧昧的气氛微红了脸。
“你说不行?我偏要!”白玉堂邪邪地一笑,下一刻,已经迎上前去,贴住了那份清凉柔软。
“不,玉堂,放……”展昭脑中轰的一声,本能地想要侧头躲开,却被白玉堂先一步伸手捧住了脸颊,灼热的薄唇紧追不舍地欺了上来,这次便是牢牢地捕捉住他,再不允许他的逃避。
不能再等,也不想再等了!这次,即使知道他会生气也决不放手!决不——决不把猫儿让给别人!
想到此,更加炙烈地吻着这日思夜想、世上唯一能令他失了潇洒、牵肠挂肚的人,软硬兼施、几近胡搅蛮缠地将灵舌探入他的口中,舔弄过每个丝滑的角落后,更是得寸进尺地缠住他的舌不放,强行与他嬉戏舞动,铁了心地要燃尽他的理智,逼他承认久久暗藏于心的这份情……直到,逼得他无处可逃,不得不软化,感到他最终无奈地轻探一声,抬手拥住了自己的肩。大喜之下,放轻了力道以舌尖来回勾画着他因热吻而淤红的唇瓣,含住了柔柔地吸吮——不再粗鲁蛮横,却是另一番水乳交融的缠绵……
终于心意相融的两人完全沉浸在一片柔情之中,尚不知一阵清风将虚掩的房门吹开了一条细缝,门外之人已是全身冰冷、心如刀绞!
前厅之中……
“王爷不是说有东西要交给展护卫?”包拯见萧仲玄去了片刻不到便返转回来,不禁有些讶异。
“本王想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展大人休息了,这个只是一些补品,就请包大人转交吧。”萧仲玄将手上的东西交与包拯,告辞之后,咬牙离去。
昭,是你逼我的,日后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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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色还暗着,开封府衙内一间厢房的门被无声地轻轻拉开,一个人靠在门后,先向外扫视了一遍,确定无人才悄悄步上了回廊。残月冷淡的余光黯黯地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条清瘦的影子,那本是修长挺拔的身躯此时看来却显出些许虚弱,脚下的步伐也缺乏了平日的轻快稳健。才走了十数步,那人就停了下来,才抬手想要撑住墙壁,背脊已贴靠上了一副微温的胸膛,接着,就听得耳边一句轻声细语的“问候”——
“猫儿,你起得真早啊,看来今天该是个大晴天儿啊!”
“……”他一向起得早,只是想不到今天会有人比他起得还早。展昭稳住了脚下,慢慢转过身去,只见身后之人盯着他似笑非笑,半弯的眼中包含的皆是薄怒的神情。
“连路都还走不稳当,你想上哪儿去?”白玉堂凑上前去,朝那被他抓个正着脸上却全无半点“悔意”的笨猫呲出一口白牙。他那日苏醒过来之后,又连着发了几天的烧;昨日热度才完全退了,今日一大早便又想四处乱跑!
“我已经躺了十日,没有大碍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被这白老鼠强迫卧床,不准踏出房门半步。想自己平日常说他的行为象个顽劣孩童,如今反倒被他当作孩子,连饭食茶水都直接送到口边,的确是颇不习惯。
“什么叫没有大碍?你说的不作数!给我回去接着睡觉!”白玉堂说着,一把拉住了展昭的手,顾虑到他的伤不敢硬扯,只好在他背后轻轻一推,低声威胁,“公孙先生可说叫你安心静养一个月的,大人也说你的职责暂时由我代劳,看看时辰大人也快起身了,你想在此等他亲自来命你回房,还是干脆让我抱……”
接下来的话变成了狡猾的呢喃,还未说完就立刻惹来猫儿两道锐利的目光,外加麻穴上狠狠一指。
“哇,臭猫,我说错什么了?你下手好狠!”白玉堂吃痛,不服气地收回正欲爬上展昭腰间的双手。他只不过是记起那日猫儿是被那萧仲玄抱回来的心中就觉不爽,所以才想把这笔帐都找回来。
“光天化日之下,休要胡言乱语!把你的爪子收好!”展昭说完,头也不回地尽量快步向前走去,以免被白老鼠发现他面上不正常的热度。早想到,一旦掀开了两人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薄纱,他必定会肆无忌惮地更加得寸进尺,而自己,恐怕要成为世上第一只被老鼠克死的猫!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算不得光天化日,旁边又没闲杂人等……猫儿,走慢些,你的伤……”白玉堂边说边几步赶上去,跟着展昭进了房,反手将门掩上,见他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独自坐下既不看他也不理他,心中又急起来。
“猫儿,你生气了?”虽然那日一激,不顾一切地表明了心意,但素来了解猫儿的性子,这两日从未再有过逾越;方才在廊上是一时无心,脱口而出,恐怕却让猫儿觉得自己看轻了他。
“我没有生气。”展昭开口。只是不知如何重新摆放自己的心态。
“猫儿,”白玉堂靠近展昭身后,轻轻搭住他的肩膀让他靠住自己,察觉到他稍迟疑了一下,但并未排斥,而是慢慢放松下来,才接着说道:“我……做不到把想说的话一辈子藏在心中。但……我的心,你明白就好,无须勉强。你肩上的胆子,已经够重了。”
“……我若觉得勉强,还会容你那般胡来么?你无须多想……”展昭静默了一会儿,含含混混地答了一句,还是抬起手来,覆住白玉堂的手,紧紧握住。
“猫儿!”猫儿很少将心思挂在口上,有他这一句话,他此生便无怨无悔!想到此,白玉堂心里悠悠一颤,笑意不由自主地爬上了眼底眉梢。俯低了身体,双臂环了他的肩,美滋滋地拥住,一凑近,才发现这猫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原来他只是不好意思,果然这猫在此事上比想象的还要面薄——
“这次就算了,等你的伤好了,我还是要连本带利地抱回来!”
“白玉堂!”听到这声窃笑,展昭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白老鼠定是已经得意到眉飞色舞并伴上一脸的慧黠!
“诶,猫儿,你不是向来君子风度,怎么一碰上我就说怒便怒?”白玉堂嘿嘿笑着戏耍道。反正自己不敢用力抱他,他可也无法用力反抗。要是平日,到了这种地步,只怕他早被撩起了一身猫毛和他动起手来!
“你……莫说是君子,就是死人恐怕也要被你气活!”展昭此时惟有叹息,每每被他戏弄得气过了头,到头来只得一笑了之。
“要我不气你也行,乖乖回床上休息。”白玉堂说着,转了半圈绕到展昭身前,双臂环胸,半挑起眉,一副“你不听我的我就和你杠上”的无赖状。
展昭无奈,起身走到榻边,才想合衣躺下,一旁的白老鼠却又发起难来。
“把官袍脱了,要睡就踏踏踏实实地睡舒服了。”
展昭拿他没辙,只得又摇了摇头,脱下官袍,躺回枕上,才想看这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就见白玉堂也脱了靴子挤上来道:“睡里面点,别以为白爷爷猜不透你这猫儿狡诈的心思,我要在此看着你,看你还能偷跑出去!”
“我不乱跑就是,大人不是说我的职责暂时由你代劳?”展昭略转过头,对正拉起被子帮他盖上的白玉堂说。
“所以我现在的职责就是听从包大人的吩咐,他命我看住你,保证你能安心养伤,我自然要尽忠职守。”白玉堂边说,边也钻进被子里,一手撑着头,半侧着身,盯着展昭,本来只想逼他马上闭眼休息,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的瞬间却突然心猿意马起来,下意识地将眼光移向他的双唇……弧形美好,而且不再象前几日那般苍白,淡红的色泽,诱人,也醉人……
展昭刚要再说些什么,接触到那两道灼热而执着的目光后也是一颤,随后忙移开视线道:“我睡了。”
说完,便合上眼帘。好一会儿,发现身旁的人似乎安静得过了头,怕他又误会自己的反应,忍不住担心地张开双眼……
“玉……”
一双热乎乎的唇就在这一瞬袭上来,吞下了他未说出口的言语,含住他的唇吻辗转吸吮,灵活的舌舔过他的齿缝,趁他喘息的空挡长驱直入,卷住他的舌翻弄挑逗,尝尽了他的滋味……有些嚣张跋扈,却也温柔得令人心醉……
真正无欲无求,惟有圣贤;而他,仍拥有凡人的血肉之躯,有怎能没有七情六欲?这份情是早已注定,亦下定决心要一生珍之藏之,可一旦挑明,便又是另一番感受。从前应对不了时大可以装傻蒙混过关,如今,无意中的四目相对似乎都能擦出前所未有的热度,令习惯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淡然的他首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沉沦……亦是躲不过……无可奈何……无力抗拒……也是……心甘情愿……
“……猫儿,不用睁眼,睡了吧,该歇时就好好歇,白天包大人那边有事我自会前去……”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还是一片混混沌沌,听到他如此说着,一只手臂缠上了他的腰间,接着感到一个极轻的吻落在眼皮上——
“嗯。”展昭轻应了声,缓缓舒出一口气,静下心来,睡意并不很浓,只是难舍这份宁静祥和。
玉堂……看似随性,实际也是个重心之人……他何尝不知,他平日对自己的“无理取闹”,却有大半是出于关心。
就这样闭眼倾听着他的心跳,直到,拂在颈边的呼吸变得轻缓深长。
这些天,玉堂日日守在一旁,为了防止自己“偷溜”,昨晚恐怕又是煞费苦心一夜没睡塌实,所以刚才才见他一向清亮的眼中挂了疲惫的血丝,真正需要好好睡上一觉的是他才对啊……
展昭睁开双眼,只见白玉堂将脸埋在他的颈边睡得香甜而安稳,唇边犹带着一丝满足的淡笑,俊美中又显出一股孩子气。曾记得那江宁婆婆拧着他的耳朵说“这小崽子是个天生的混世魔王,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如今想想,却也有理……她老人家当初用捆龙索捆了他们的手,老天捆住的则是他们的心……
此时,府衙门外——
“你,真要这么做么?如此一来,必定会同时牵连到展昭。”花飞宇看向身边的萧仲玄,见他面色平和如常,唇角微微上挑,眸光深处散发出的却是一股决然的冷冽。
“我只是要除掉那个碍眼的人,顺便逼他投向我,自然不会真让任何人伤了他。”萧仲玄淡淡地开口,翻身从马背上一越而下,“我命你安排的事情,可都做好了?”
“做好了。”花飞宇跟着下了马,答道。
“那就进去吧。”萧仲玄将手中马缰丢给身后的侍卫,迈步踏上开封府衙大门前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