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回国后,他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安分守己的每天准时上下班,还准时在家吃晚餐,而不是在外面过多采多姿的夜生活,拖到一两点才回家。
唔……感觉有些可怕。
陈老爷边偷吃刚端上来的梅干扣肉,边偷看自家孙子的一举一动。
大姑姑问:“飞儿最近是怎么了?好像没什么精神。”女人总是比较敏感。
“该不会是被那个辜小姐甩了吧?”陈老爷有些幸灾乐祸,再如何厉害的人也有踢到铁板的一天,谁教他自认风流潇洒!
“怎么可能?飞儿那么有魅力,谁敢说不喜欢他的!”护短的心态表露无遗。
“难说呢,总有一两个不买他的帐……”陈老爷撇了撇嘴。
“爸,你不是一心想要飞儿赶快定下来,怎么这时候还说这种话?”
“定下来是一回事,这死小孩自信过了头,以为什么事情都要顺著他的意,就是要让他得到教训,灭一灭他的气焰才行。”陈老爷义正辞严地说。“不过,这死小孩未免太没志气了,只不过是被抛弃而已,犯得著摆出这种要死不活的脸吗?对了,死小孩不是很喜欢吃街口的老张鲜虾馄饨,去买几份回来,还有他们的榨菜也顺便包回来……”
“爸也真是的,说到底还不是担心飞儿。”娇柔的呵呵笑声不断。
“哼!我是怕明天报纸上出现‘某家企业总经理因为失恋而郁郁寡欢至死’丢了我们陈家的脸,才不是在担心那个不懂得敬老尊贤的死小孩!”
“好啦,爸就是嘴硬心软,我去问问看飞儿要不要吃。”大姑姑一脸宠溺地走向客厅。
呵呵,飞儿不论怎么看就是一个帅字,虽然他的个性有些缺点,但也可以解释为天真调皮;而且他身价不凡,她怎么也想不通会有人舍得放弃这块肥肉。
不过,说实在的,她倒是不希望他太早定下来。
这么早结婚,意味以后的日子将会被妻子或是小孩占据,肯定没什么多余的时间陪她们和爸爸,也许连关爱也会被瓜分掉。
说不定……飞儿有了妻子以后就会不要这个家了?
她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抱著复杂的思绪停在陈亦飞面前。
陈亦飞从斜躺变成大字形地躺在高级沙发上,再拿著遥控器一台一台地转换,然后啪的一声关掉变不出花样的电视,转而一把抄起桌下的过期经济杂志,开始漫不经心地研究中小企业的寿命究竟有几年。
“飞儿,你还是不要太早结婚的好,起码陪到爸爸驾鹤西归的时候再结婚也不迟,要不然就随便找个女人娶了,当个相敬如宾的夫妻,反正爸爸也只是注重那个仪式而已。”
“喂,胡说八道个什么!”陈老爷冲了过来,气呼呼地骂道。“你这个姑姑是怎么当的!难道要让他跟你们几个一样,混到七老八十了还赖在家里不结婚?让人家知道了还不笑死!”
“爸,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飞儿结婚后,不要我们了该怎么办?”
“怎么可能!我是他爷爷,他怎么敢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爸你不知道,现在的女人手段可厉害了,要是她看我们不顺眼,只要吹吹耳边风,或是搬弄是非,说不定就让飞儿把我们赶出去流落街头。”
“死小孩才不是那种被女人牵著鼻子走的人!”
“爸难道没听过大陆剧里的一句话,什么有了妻子不要爹娘的……”大姑姑仿佛感触良深地叹口气。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早点结婚好过年纪大了,什么秃头、啤酒肚、皱纹、肌肉松弛统统都冒出来,结果没人要;再说我这爷爷眼睛可是十分锐利的,要进我们陈家的大门要先通过我这关,想耍什么心机,我马上就能看出来。”
“老头子,你的口水喷到我了。”
陈亦飞懒洋洋的嗓音缓缓扬起,然而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根本就没听到。
“爸,飞儿条件这么好,就算老了也还是有一大堆人抢著要,而且我才不相信你的眼光呢,上次你直说那个林小姐有多好,一直要飞儿跟她交往,结果现在不仅未婚生子,还养了个小白脸,简直跌破大家的眼镜!”
大姑姑说到激动处,还比手划脚一番。
陈亦飞没好气地说:“大姑姑,你的佛山无影手扫到我的头了。”
慵懒的声调仍然无法撼动正吵得几乎快把屋顶掀起来的父女,陈亦飞只好放下手上的杂志,将地方让给他们,起身走向厨房。
陈亦飞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裹著酱汁的猪肉,放进嘴里优雅地咀嚼著。他的心湖原本一片澄澈平静,如今却被人搅得涟漪不断,在努力平复胸口异样的情绪时,他却发现即使恢复原来的洒脱,却跟以往还是有些不同。
擅长爱情游戏的人,在某方面来说,并不见得就真的了解爱情的意义。
他只是单纯地把爱情当作一个好玩的游戏。
不是说他蓄意玩弄别人的感情,而是他心性如此,与其爱得死去活来.不如轻轻松松地游戏人间,享受乐趣;然后玩腻了,再笑笑地抽身离开。
若说陈亦飞是个游戏高手,那么在爱情上,他绝对是个还没毕业的青涩大学生。
在他尚未厘清对唐海青的感觉时,他便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万万不可能会对一个男人动心,更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好吧,避开唐海青总行吧!陈亦飞在心底琢磨了半天只想出这个办法。
就算没有他帮忙,那么个小伤应该死不了人吧。
虽然有些消极,但总不能要他使出以往对女人惯用的伎俩。用在那个人身上感觉怪怪的,而且那个男人应该也不吃这一套。
反正现在成莹正忙著开分店的事,最近根本挪不出时间跟他约会,他也可以乘机修身养性一下;所以不是窝在公司就是家里,暂时当个乖乖牌。
也许只要忍耐个几天、几个礼拜,那个人就会知难而退了。
不过,他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另外一个男人抱有欲望?虽说在民风开放的美国时时可以见到同性情侣在他面前大胆上演亲热戏,而他还能无动于衷地吃著热狗,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时……
哎呀,想来一定是他迷人的风采不但迷倒了女人,就连唐海青那样的男人也难逃他的魅力。
在胡思乱想的当中,盘子里的菜也只剩下些残渣。陈亦飞拍了拍八分饱的肚子,无视仍站在客厅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开交的父女,径自转身走向二楼。
约莫昊十五分钟后。两人气喘吁吁又口干舌燥——
条地,大姑姑发现了一件事。“等一下,飞儿怎么不见了?”
陈老爷转头一看,果真沙发上空无一人,将头再转过另一边,吓然又发现了一件事。“混蛋小孩,至少留块肥肉给我吃!要不然留些肉渣给我闻香也好!”陈老爷仰天悲鸣,然后痛哭流涕地哀悼他的晚餐。
陈亦飞爬了下头发,转身瞥了一下兀自噘著嘴、还在为昨天晚餐事件生闷气的爷爷。
“哎哎,医生不是说你最近胆固醇和血压都过高了吗?难得我孝顺,帮你解决那些会让你身体不好的东西,而且就算你能吃,顶多也只能吃一两块,那还不如不要吃,免得吃了又想再吃,得不偿失。”
“那叫孝顺!孝顺个屁!”陈老爷怒发冲冠,气得连胡子都翘起来。
“火气这么大,小心血压又升起来。”
好心的提醒听在陈老爷耳里分明有诅咒他早死的意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赶快给我滚出去,省得我看见你就生气。”
慢吞吞地拿起外套,陈亦飞站在玄关处犹不死心地扭头问了一次:“真的非去不可吗?”
陈老爷哼了哼。“废话!参加这种活动百利而无一害,况且难得张大师的画作拿出来拍卖,你一定要给我买到张大师的画,不然我就把你锁在外面。”
“老头子去也是一样。”
“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去。”那话摆明了就是赌气。
陈亦飞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慈善活动还真会挑日子举办啊。在这种敏感的时机,他十之八九会遇上那个人。
说实在话,他还是头一次觉得男人比女人还要难槁,尤其是脸皮特厚、对他别有企图的男人。
唉!要是他有哈利波特的隐形斗篷就好了……
“拖拖拉拉的干什么?还不快去!”陈老爷生气地吼了一声。
陈亦飞无可奈何地拿起钥匙,坐进他的跑车,前往慈善拍卖会场。
某家声名远播的民间公益团体为了帮助家境清寒的学生,不论是小学生还是大学生,皆能顺利地完成学业,在台北市政府的第一会议厅举办一场“希望工程”的慈善拍卖活动。
活动中穿插著一些表演,例如音乐演奏,或是邀请当红明星演唱。
而拍卖的物品大部分是台湾当代艺术名家的作品,其中有好几位的作品早巳得到国外极高的评价,甚至有的还为国争光,得到了国外定期举办的新锐艺术家的优胜奖杯;镀上这层黄金之后,随便一幅画或是雕刻作品都能喊上千万的天价。
小老百姓忙著计较菜价上涨几成都来不及,哪还有什么闲钱去买那些不实用的东西摆在家里浪费空间。
话虽如此,要是自己手头宽裕时,也不忘捐个几百、几千块给慈善机构。
所以说,此次受邀前来参加的人自然多是“好野人”;正所谓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口袋要是没有麦克,岂敢出来丢人现眼!
再说,此时可是塑造企业或个人形象的好时机。
就算作戏也好,象征性地捐个几百万——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总好过背后被贴上“缺乏爱心”的标签,那将会为他们带来负面的影响。
而陈亦飞到达目的地停好车后,以乌龟的速度缓缓地踱进布置得十分漂亮的会场,同时,视力2.0的双眼也如雷达般悄然地来回梭巡。
嗯……那边没有、这边也没有,似乎是安全了。
“呵呵,阿飞在找什么啊?是不是又想著泡马子啊?”
声如洪钟的男性嗓音伴随著有力的手掌,啪的落在陈亦飞肩膀上。
陈亦飞揉了揉发麻的肩膀,转过身来。“阿虎,你没去当相扑选手实在太可惜了,说不定你会成为第二个贵乃花。”
“哈哈,你真是爱说笑,我这么瘦,怎么当得成相扑选手?”
陈亦飞打量了一下林承虎那魁梧壮硕的身材,心想你这身材不能当,那天底下到底还有谁够格,便忍不住轻笑出声,却没有说出来。
林承虎亲热地勾住陈亦飞的肩膀。“你爷爷最近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整天不是下棋就是泡茶。”口吻带著几分嘲弄。
“那就好。对了,听我爸说,你爷爷很希望你早点结婚生子,似乎正积极地在帮你安排相亲……当然有我家的妹子,还有卖轮胎的欧阳家、专门做手机的童家、以五金发迹的施家……嗯,太多了我想不起来。”
闻言,陈亦飞不悦地啧了一声,真是的!老头子是不是嫌退休生活太无聊了,想要开个婚姻介绍所啊?
“你爷爷也是为你好。”林承虎见陈亦飞皱著眉,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们赶快入座吧,活动快要开始了,等一下要是看到喜欢的东西,哥哥我帮你喊价,绝对帮你买下来。”
没多久,主持人照例先拍马屁一下,接著拍卖活动才开始。
陈亦飞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兴趣地看著台上的人眼睛不停闪著亮光,似乎把台下的人都当成待宰的肥羊,激动地把价钱慢慢抬高;然后台下的人也配合地举起手喊价竞标,气氛融洽得不得了。
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陈亦飞突然将脸转向左边,许多张侧脸映人眼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都是企业名人或是政治圈的名人,然后那张熟悉的脸就这么闯进他的视线里。
他妈的,刚刚明明就没看到他,怎么突然出现了?
陈亦飞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俊逸的脸上掠过几许慌张。
没有多想,他立刻弯著身子,趁对方还没发现他之前,偷偷摸摸的离开。
“阿飞,你要去哪里?活动还没结束啊。”林承虎不解地压低声音问道。
“我忘了先看一遍明天会议的资料,所以先走了。”陈亦飞胡乱找了个借口,动作迅速得连林承虎都还来不及进一步追问时,人已经溜到门口了。
直到踏出会议厅,陈亦飞终于松了口气。
看了看四周,幸好自己这般丢脸的举动没被人看到,要不他陈少爷一世英名可就要毁了。
不经意从玻璃看到自己略显慌乱的神情,他不禁低咒出声。
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指示,陈亦飞走进厕所,稍微整理一下仪容。
停车场位在地下一楼,安静无声的停车场停放著昂贵的名车,陈亦飞把玩著手中的钥匙,信步走向车子。
灰色、黑色、蓝色、红色……各色车子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从一个人开的车子就可以看出主人的个性是沉稳、轻浮、保守或是积极;勾著唇,陈亦飞饶富兴味地一一欣赏,全然将出门前爷爷说的话抛在脑后。
在距离灰色朋驰大约两公尺,一道长长的身影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抬眸往前仔细一看,陈亦飞旋即头痛地拧起眉头。
就见唐海青正将身子半倚在陈亦飞的车子,一脸微笑地看著他,那抹笑容里有著一丝明显的温柔及情意。
陈亦飞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不是还在里面吗?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自己身上被他装了什么追踪器,要不他怎会半分不差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唐海青丝毫不害臊地笑道。
陈亦飞露出恶心的表情,斥道:“拜托,鬼才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
“呵呵,可以搭个顺风车吗?”唐海青指了指受伤的右手。“虽然后天就可以拆线了,不过为了确保行人的安全,还是别太早开车。”
“可以请你搭别人的车子吗?”
“这里只有你。”唐海青气定神闲地笑说。“如果你是怕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譬如说亲吻,你大可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乱来。”
“哼,我才不是怕那个。”陈亦飞口是心非地辩解,然后按下手上的开关,解开车子的电子锁,响亮的哔哔声随之扬起。
“谢谢。”唐海青打开车门,状似熟稔地打开空调。
陈亦飞在心中不知暗骂了唐海青几千几万遍,连同禁不起人家拿话来激、自动跳入陷阱的自己也骂了进去。
明明告诫自己最好离他远远的,他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牵著鼻子走,难道他真是他命中的克星?专门生来跟他作对的?
车子飞快地奔驰,陈亦飞似乎故意愈开愈快,窗外的景色快速地倒退。
唐海青依然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可怕的高速吓到。
蓦地,他开口问道:“刚才坐在你旁边的男人是谁?”
“嗯?”陈亦飞微微愣住,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就是跟你勾肩搭背的灰熊,你们看起来似乎交情匪浅……”口气虽然漫不经心,可仔细一听,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淡淡的醋味飘散开来。
怎么有些兴师问罪的感觉?
“阿虎的老爸跟我家的老头子是牌桌上的牌友,还有几个人跟老头子也挺好的,他们的孙子或儿子跟我也都认识,不过,阿虎的年纪跟我相近,感情自然比较好……”
陈亦飞倏地住口,老大不高兴地狠狠瞪了唐海青一眼。
“怎么不继续说?”唐海青挑起眉,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
“怪了,你到底是我的谁,我干嘛要跟你解释得这么清楚,就算我跟阿虎有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吧!”
唐海青缓缓勾起唇,仿佛天经地义地说道:“追求者有必要了解可能会成为自己情敌的底细,所以我才想知道你跟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陈亦飞才搞懂唐海青的话,气恼地破口大骂:“我跟阿虎只是单纯的兄弟关系,谁像你那么变态。”
“就算只是朋友.我也嫉妒他可以毫无条件地亲近你、嫉妒他可以亲密地靠在你的耳边跟你说话、嫉妒他夺走属于我的权利,我也嫉妒所有女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你、嫉妒她们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你的关爱。”
陈亦飞与其说是傻住,不如说是被唐海青那单刀直人、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给狠狠震撼住。
说起来,要他对女人说甜言蜜语,就像拿起一颗小石头那样容易。
但若是严格说起来,这种直接到等于是把自己的心在对方面前剖成两半的疯狂告白行为,他……无法做出来。
除非,真的爱上了某一个人。
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正慢慢地动摇,甚至感到胸口隐约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感觉,不会难受,就是闷闷的,让人不知所措。
陈亦飞张了张嘴,以为自己会一如往常地对他说些冷嘲热讽的话,然而等了一会儿,声音似乎卡在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开错路了……”
带著轻笑的沙哑嗓音窜入陈亦飞耳里,毫无预警地在他体内激起一道电流,类似酥麻的感觉登时蔓延四肢。
陈亦飞不由得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跟女人交往时,自然会有亲昵的肌肤相触,那时只觉得舒服而已,却从来不曾像这样,单单一句话就能引起他强烈的反应。
唐海青以为他没听到,附在他耳边又轻声说了一次。
来不及细想隐含其中的涵义,陈亦飞被几乎贴上耳朵的灼热呼吸吓住,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车子已经快要开到山顶了,连忙先踩下刹车,然后方向盘一转,想掉头回去。
“算了。都已经上来了,可以顺便看一下山顶的风景,今天天气不错,说不定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
陈亦飞迅速调整一下混乱的思绪,冷静地看了唐海青一眼。
“那里正好有间咖啡厅,就到那里坐坐吧。”唐海青唇畔含笑,虽是征询,口气却带著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柔。
“这一坐,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嘴上这样说,陈亦飞却还是把车开了过去。
唐海青笑而不答。
停好车后,唐海青率先下车走到架设在咖啡厅外的木制秋千椅坐下,跟服务生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和法国玫瑰花茶。
陈亦飞边走边欣赏风景,没想到只是离台北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就有这么优美静谧的地方。
放眼望去,咖啡厅被葱绿的山林所包围,凉爽的徐风夹杂著淡淡清新的味道不断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唐海青静静地看著陈亦飞走走停停,一会儿顽皮地逼弄蜷曲著身子窝在花盆间昏昏欲睡的小黑猫,一会儿却又安静地远眺前方的风景。
他时常幻想著将他紧紧拥人怀中,想著他任自己为所欲为。
但是一回到现实,当本人站在他面前,那说话的语气、生动的表情、一举手一投足的无限魅力,远远超过想像中的美好,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感情。
一生中,一个人能有几次心动,唐海青并不清楚,然而他却十分清楚自己唯一的心动只留给了他。
回头的瞬间,陈亦飞迎上唐海青含笑的黑眸,晶亮的眼眸正闪著他试图忽略的浓浓情意,却发现即使不去看,仍然可以感受到深切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真他妈的!陈亦飞忍不住咒骂自己一句。他似乎可以慢慢地感觉到,跟唐海青在一起他变得愈来愈不像自己。
“过来坐吧,我点了些东西。”唐海青朝他招了招手。
陈亦飞没有立即过去,而是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坐在唐海青的对面。
“我知道你不喜欢咖啡,所以帮你点了花茶,听店员说可以消除疲劳。”
陈亦飞一脸狐疑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在法国的时候,你几乎不点咖啡,唯一一次就是跟法国人谈事情的时候。你那时似乎为了不扫兴,皱著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喝完以后还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吐舌头,然后就抓起桌上的饼干吞下去……那模样简直就像是被逼著吃药的小朋友拿著糖果塞嘴巴。”
“行了,不用描述得这么清楚。”难以抑止的羞窘突然窜上来,陈亦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全落人唐海青的眼里,也惊讶他竟然如此细心。
唐海青好心情地哈哈大笑。“你应该要看看自己的表情,真的很可爱。”
“我是男人,不需要可爱这两个字,你可以把它称为‘不经意流露的赤子之心.,这样我比较能接受。”陈亦飞挑起眉,一脸认真地驳斥。
“偶尔放下工作出来走走看看,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人生不应该被工作整个占满,还有其他事物值得去用心经营,你说是吗?”
“呵呵,这算是职业倦怠吗?”
唐海青摇了摇头,深深凝视著眼前被树荫投射下来的阴影遮住半边脸的男人半晌后,悠然的说;“以前太过专注于工作,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就算休息的时候脑子也不断想著东西,那时觉得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而且公司的营业额不断上升,便更加投注心力,忙到最后就是忘了其他重要的事。”
唐海青顿了顿,拿起咖啡轻啜了一口,继续说下去:“直到遇上了一个人,我才发觉忙碌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好,至少我想要多些时间跟他相处、想要多些时间跟他说话、想要多些时间陪他到处走走。”
陈亦飞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他不是傻瓜,当然听得懂唐海青那意有所指的话,甚至心情受到影响起了小小波动,连忙拿起花茶,作势喝了几口,借以掩饰自己心中的起伏。
唐海青笑看著对面的人难得露出局促的样子,更是抓住机会告白。
“对我来说,当我明白了自己的方向为何时,便会奋不顾身的勇往直前,直到达成目标,所以对你,我誓在必得。”
陈亦飞终于忍不住的把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又气又恼地拿起卫生纸粗鲁地在价值不菲的西装上胡乱擦过来擦过去。
“拜托,别再说那种恶心的话了!”
“呵呵,这是实话。逃避现实不应该是你的作风。”
“我总有拒绝的权利吧?可不是每个上门的女人我都接收,我也不会强迫别人接受我的追求,两情相悦绝对好过死缠烂打,你说是吧?”陈亦飞挑挑衅似的咧嘴一笑。
唐海青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耽误客人一点时间。”笑容可掬的服务生突然出现。“我们这里有提供免费的观星设备,现在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仙女座。两位若是有兴趣,不妨前去一看。”说完,服务生便转身离开。
“要去吗?”唐海青扬眉问道。
“没看过仙女座长什么样子,去开开眼界也好。”
话落,陈亦飞推开椅子起身。
两人走向设置在离咖啡厅约五十公尺的山坡,陈亦飞好奇地把玩看起来就像是专业人士在使用的高科技望远镜,把眼睛往前一凑,果真看到像是一条银链般的仙女座,中央附近有迷蒙的光芒,旁边则还有呈英文字母w的星座。
“原来星星千奇百怪,什么样的形状都有,难怪有人常追著什么流星跑的,我还想那些人半夜不睡觉真是吃饱了撑著。”陈亦飞忍不住啧啧称奇。
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他一双眼直盯著望远镜,兴奋地探索星空的奥妙。
唐海青神情温柔地望著他,左手惰不自禁地为他拂去落在背上的小叶子,或许他太过专注,也或许是唐海青的动作太过轻柔,眼前的人并没有发觉。
唐海青便大胆地往上侵略,手指触及被发丝覆盖住、不经意微微露出的后颈,感觉那片柔嫩又极富弹性的肌肤。
麻痒的感觉从后颈传来,陈亦飞扭过头,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唐海青。
“好看吗?”唐海青面不改色地问。
“嗯……至少比起某人好看多了。”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唐海青一眼。
“不介意换我看吧?”
“嗯。”
陈亦飞正要让开,不料唐海青直接靠上来,整个人贴在他的背后,一颗重达十公斤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脸颊几乎就像磁铁那样的黏上来,而嘴唇离他大概只有半个手指头的距离。
有鉴于唐海青之前的不良记录,陈亦飞伸出手想把那张脸推开,却发现他简直就是根柱子,推也推不开。
“请问唐海青先生,你现在是想干什么?”陈亦飞横眉竖眼地怒问。
“不就是观星吗?”唐海青脸不红气不喘地反问。
噢……这世界大概只有钢筋水泥可以拿来跟唐海青的脸皮比拟。
陈亦飞极力忍住把人从这里推落山谷致死的冲动,抿了抿抽搐的嘴角,正要开口时,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不过,比起远方的仙女座,在我眼前就有一双比星子更迷人的眼睛。”
“他妈的,真够恶心……”
唐海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陈亦飞的怒骂含进嘴里,趁他来不及反应之前,灵活的舌长驱直人,在他敏感的口腔上颚耐心的打转。
该死的!完全不同于女人柔软饱满的香唇。
唐海青的唇薄薄的,上面还带著他不喜欢的淡淡咖啡味,但是感觉却是他妈的很好,甚至比女人还要更好!
现在到底是怎样,每次见面都要来个吻,难不成是想用吻来驯服他?
哼哼,他陈亦飞可以说是“吻遍天下无敌手”,想让他因此臣服的话没那么简单;在对方的舌头肆意作乱时,他不服输地反被动为主动,使出他高超的舌技。
见陈亦飞如此热烈的反应,唐海青自然欣喜地也使出浑身解数。
在星光灿烂之下,只见两个男人吻得火热缠绵,身旁的温度也骤然攀升。
他妈的唐海青这卑鄙的小人,竟然使出“用舌头打樱桃梗”的无耻招数,吸吮逗弄他的舌尖,害他险些丢脸的叫出声来!
陈亦飞恨恨地咬了对方一口,然后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交织在一起的影子映照在石板地上,困极的小黑猫抬起半边的脸不感兴趣的瞄了一眼之后,又把头重新埋在前脚,安静地睡它的觉。